[红楼]贾大帝师(35)
……
“总共一百一十七万两。”刘主事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一沓银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后,他转过头对赵四说道:“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赵四板着脸,伸出手掐了他一下。
“啊!!!!”刘主事捂着胳膊,尖叫着从赵四旁边跳开,“你掐我干嘛?”
“让你知道这已经醒了,不是在做梦。”赵四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绝对不是报复刘主事上回嘲笑他一杯倒的酒量。
“是不是做梦我自己不知道吗?”刘主事揉搓着被掐的那处,小声抱怨道,这些日子,他每天晚上担忧得觉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梦见自己被赶出户部,这简直是个噩梦,等等!刘主事反应过来,会痛也就是意味着这不是梦了!
刘主事的下巴几乎都要掉到地上了,天哪,他们已经讨回了一百一十七万两银子了。
“剩下三万两是哪家的?”刘主事撸起袖子来,既然贾郎中和秦侍郎已经讨回了这么多,剩下三万两就他来吧。
贾赦挑起眉头,坏笑着说道:“京营节度使王大人家的。”
京营节度使?刘主事默默地把袖子放了下去,他们读书人,讲究的是能用嘴巴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动手。
“他们家留着吧。”秦见深说道,总得有人被杀鸡儆猴。
“那就留着。”贾赦笑笑着说道,似乎不知道在这所有人都还了的情况下,没还银钱的王家会是什么下场一般。
恭亲王府上。
徒逢正和幕僚们闲谈着,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贾赦和秦见深的事来。
有一幕僚深知徒逢恶了那贾恩侯,故意贬低他说道:“王爷,现在已经十五日了,那贾恩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想来这回必定要遭了。”
徒逢眉眼间带着疏朗的笑意,瞥了王子腾一眼,“何先生怎么能这么说?本王当初好意举荐他们二人,贾郎中也自告奋勇,若是完不成父皇给他们二人的任务,本王也是惋惜的。”
王子腾为官多年早已成精,当下附和道:“贾郎中好大喜功,这次受了教训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还得多谢王爷才是。”他是在借这话表明心意,他们王家和贾家虽然是姻亲,但却没有出手相助。
徒逢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王子腾果然是知情识趣的。
次日早朝。
随着众人三呼万岁后,皇帝的视线在裕亲王、恭亲王等人脸上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淡淡地喊了一声:“平身吧。”
众人齐声道谢,直起了身子。
循例,裕亲王、恭亲王二人是站在前列,此时二人却不知为何,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朝身后瞥去,就连左相、右相等人也是如此。
吴训也罕见地朝殿后多扫了数眼。
在队列末尾站着的正是户部郎中贾恩侯。
本朝规定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上早朝,这贾恩侯的出现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皇帝没有说什么,其他人也不能说这不对。
仿佛对落在自己身上那千千万万道视线毫无察觉一般,贾赦眼观鼻鼻观心,肃手站在那里,颜面上无动于衷。
他来干什么?众人心里几乎都起了这个疑惑。
恭亲王收回落在贾赦身上的视线,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贾恩侯来的缘故有什么难猜的,无非是见事不好,想跟父皇求情罢了。
裕亲王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和左相柳知恩递了个眼神,宜将剩勇追穷寇,等会儿必定要让那贾恩侯和秦见深吃个苦头!
徐广闻仍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懒懒地说道,他年岁已近六十了,体力比之以前更是虚弱许多,若不是两个儿子没一个成器,也不必撑到现在。
右相陈恒之正要出列,却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微臣有本要奏。”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此时都恨不得扭过头去瞧瞧贾赦是什么神情。
秦见深也出列,“微臣也有本要奏。”
裕亲王眼睛顿时一亮,这回如果能把秦见深也坑一把,那无疑是意外之喜了,秦见深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以往可没少给他添麻烦,偏偏父皇对他又诸多包容,徒进早就看到秦见深不顺眼了。
“哦,是什么事?”皇帝瞧见了裕亲王的神色,心里是百般无奈。
贾赦手持着笏板,低着头,“乃是向各家权贵讨回银钱的事。”
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甭管是哪派的,这会儿都等着瞧贾赦和秦见深二人的笑话。
王子腾心里冷笑了一声,早知道有今日,当初贾赦老老实实地献上那造玻璃的法子,不就好了,就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模样来。
“臣要说的也正是此事。”秦见深说道。
“是这事啊,”皇帝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手指敲了敲扶手:“好像还剩十四日吧?”
“回陛下,正是还剩十四日。”吴训恭声说道,他听到了干儿子的回话后,就在贾赦他们二人身上压了一万两,虽然说他心里也泛着嘀咕,但是这机遇难得,犹豫不得。
“那你们二人是办好此事了?”皇帝问道。
“回陛下,尚未。”贾赦淡定地说道。
裕亲王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此时的殿内却足够响亮,清晰。
恭亲王眼珠一转,从列中出来,温声道:“这事本就棘手,何况贾郎中府内还另有要事要忙,尚未办成此时也情有可原。”
这句话明面上听着像是在帮着贾赦说话,其实却是把他往深渊里踩,府内有要事忙,家事比国事大,皇帝能容你?
裕亲王冷笑了一声,老六果然还是那副恶心人的模样,不过,这回他这话说得倒是挺合他的心思。
“可有此事?”皇帝皱起眉头,喝问道。
贾赦的嘴角撇了撇,都说圣人仁慈宽厚,但是现在看来圣人的演技着实不差,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就不信圣人一点儿也不知晓。
“回陛下,恭亲王所言为虚,微臣二人近来来已经讨回了各家亏欠国库的银钱,总计一百一十七万两。”秦见深自袖子中取出匣子来,抬到额头的高度。
吴训亲自下来接了匣子,检查了一通后才呈递给皇帝。
众人还没从秦见深的那句话反应过来,就接着听到贾赦的话:“到今为止,还有一家尚未归还银钱。”
王子腾心里咯噔了一下,手心满是冷汗,这各家不是都说好了,都不还吗?怎么就只剩下他们王家还没还,这可糟了,各府都还了,他们王家没还,就是活生生一个靶子。
王子腾的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水,心里头七上八下,拳头攥紧了。
裕亲王、恭亲王等人都愣住了,怎么?贾恩侯和秦见深这二人不是来请罪的,而是来邀功的?
其他人也几乎都呆滞住了,京城里不是传着各家都联手了吗?怎么现在就还钱还的只剩下一家了?有那心思深沉的已经若有所思地看向王子腾了。
第58章第五十八章 ...
王子腾深谙这事自己若是先告罪, 那还好, 等圣人一问,他们才真得惨了,他从行列中迈出步来, 正要开口,贾赦听得身后的声响, 唇角一撇,拱手道:“陛下, 那尚未还的正是王节度使王大人家。”
柳知恩怜悯又不屑地瞥了王子腾一眼, 估计今日最倒霉的就是王子腾了, 就差半步,罪行可是天壤之别。
其他人偷偷打量着僵住了的王子腾, 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
裕亲王眼珠子一转,贾恩侯、秦见深二人这回坑不到也就算了, 这王子腾是老六的人,不趁机坑一把对不住自个儿。
“父皇, 想来王节度使必定是府上手头不宽松吧,这才拿不出钱来还国库。”裕亲王还未开口,恭亲王已经开口替王子腾打圆场了。
“府上手头不宽松?”裕亲王眯着眼睛,眼底是一抹森寒的恶意:“王节度使腰间配着的玉佩也就少说五千两,怎么手头不宽松?倒是能用得起这上好的羊脂白玉。”
恭亲王拉下了脸,“三哥这话难不成是要让王节度使把玉佩等祖传之物变卖了不成?父皇向来仁慈,怎会允许有此种事情发生。”
“六弟说笑了, 要说手头不宽松,各府也都差不多,怎么别人能还,就王大人还不了?是对贾郎中、秦侍郎有意见?还是不愿意还?”裕亲王寸步不让,眼神恶狠狠地剜了王子腾一眼,王子腾可别以为抢了个京营节度使的位置,傍上老六,就能够平安无事。
恭亲王道:“三哥何苦这样针对王大人,不过数万两银子罢了。”
柳知恩突然插嘴说道:“恭亲王和王大人关系倒是不差,居然知道王大人欠国库的是数万两银子。”
他沉默了这么久,这一开口说出的就是这么要命的话来,一下子,整个大殿内众人恨不得都把自己的耳朵堵上,装作没听到他刚才这句话。
朝廷内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左相为首的裕亲王一派,一派是右相为首的恭亲王一派,还有一派则是徐广闻、秦见深这些两不相靠,只听圣人的,但是结党隐私是一回事,圣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这暴露出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恭亲王脸色先是一白,而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本王不过随口一说,柳相多虑了。”
柳知恩唔了一声,“是老臣多思了。”
王子腾只觉得后背上几乎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躬身道:“回陛下,此事是微臣不对,微臣回去这就去筹钱,再亲自送到贾大人手中。”
说出这句话,王子腾心里怄气得几乎吐出血来,但是他不还不行!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当初就把钱还了就是,也不至于现在如此丢脸!
王子腾只觉得这么多年出的丑都没有今天这般来得难堪。
“那下官先谢过王节度使了,说来,王节度使应该知道我们府上该怎么走吧。”贾赦忽然一笑,王子腾以为这么便宜就能够了结此事吗?他太天真了,“毕竟我们二家可是姻亲。”
这句话的效果堪比之前柳知恩那句话。
知道王家和贾家关心的官员并不多,此时听到贾赦这话,众人看王子腾的表情就很复杂了,若是政敌,这般对待贾恩侯也不算什么,可是身为姻亲,用这种态度,小伎俩去给贾恩侯添麻烦,那就太下作了,这结亲结亲,结的是亲戚,可不是仇敌。
王子腾感受着落在他身上那些或嘲笑或鄙夷的眼神,心里几乎滴血。
好你个贾赦,你给我记着!
“行了,行了,这事就这么了了。”皇帝有些疲倦了,挥了挥手,示意吴训取出圣旨来。
柳知恩打眼一看,那圣旨是黑犀牛角轴,心里不由突地一跳,这可是二品才需要用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户部郎中贾恩侯克勤克俭,顾全大局,舍利济国,才德如玉,故擢升为户部侍郎。”
众人尚未从这话反应过来,吴训又拿出了另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户部侍郎秦见深为官数载,正直不屈,其德如松,其行似竹,为民谋利,故擢升为户部尚书。”
陈恒之眼皮一跳,二十多岁的从二品、正二品?!圣人对这二人未免也太偏袒了。
“陛下,这……”柳知恩在裕亲王的示意,站出行列来,秦见深和贾恩侯这二人是砸不扁的铜豌豆,他们二人占了户部这二个职位,日后想往户部伸手就难了。
“不必多言!”皇帝挥了下手,“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件事贾卿和秦卿功不可没,尤其是贾卿,不计较个人之利,将那造玻璃的法子拿出来与各府交易,擢升他为户部侍郎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