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230)
「别遗憾早乙女天礼的死,别美化你未选择的路。这是你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不管是否是正确的,你都只能走下去。」
「如果不这样想,『我们』都会彻底疯掉的。」
我们指的从来不止早乙女天礼、不止松本清张。「死亡推理」指的是所有没能和过去道别的人。
澈也忍不住去看琴酒。
那个从来没有好脸色的男人直到现在都是一副冷酷的表情,对羂索开枪的时候没有犹豫,拒绝早乙女天礼的复活时没有犹豫。
他好像天生缺失「犹豫」这种本领,决定一旦在脑海中成型,就只需要寻找能实现目的的方式。
不管那个方式对他而言是否意味着失去,他是真的不在乎。
所以琴酒才能在贫民窟捡走那个孩子,一开始是为了报复剃刀党,接着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再后来……再后来他判断这个孩子是可以「使用」的。
琴酒的所有行动都有明确的目的。
他不想失去记忆的目的也很清晰,正如羂索所说的。
「你是不想忘记他,还是不想忘记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句他从来没听到过的,生日快乐。」
不要撒谎了,那是不可能的,琴酒从来没说过!
如果他说过……如果他说过……如果他说过……
那条未选择的路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一片漆黑,寒冷无比,如果踏上去,结局是肉眼可见的不会美好,但道路的尽头有人等着。
因为有人等着,所以那是早乙女天礼不会拒绝的路。
天礼只是……
只是没有看见而已。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能看见的东西太少了,看到窗外的雨幕化为银亮的碎光,看见太阳化为沉没的巨轮陷入黑色边际,以及在玻璃上浮现出的,那张充满死气的脸。
他在不断回忆那些对他而言算得上美好的事情,连那些事情也是割裂的,能令他笑出来的不光是属于正常社会的善意,还有比淤泥窠烂的恶念。
——这早就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人在那片无人的荒原驻足,最后只剩下无路可走的自己,而沉重的情绪还在把他向下拽。
然后回忆到了尽头,他也到了尽头。
根本不用美化自己未选择的路,对于早乙女天礼而言,从来都没有选择。
但现在才告诉他,其实是存在的,只不过你错过了。
怎么会这样呢?
“该哭的人还在那里无能狂怒,你哭得稀里哗啦做什么?”赤井秀一有些嫌弃地把澈也脑袋转到一边,提防他随手抓起什么就往脸上糊。
那早就来不及了,澈也的眼泪全部抹到了赤井秀一衣服上,他似乎在拒绝自己此刻的狼狈,干脆埋着脸打死不抬头。
“……没有共情能力的小说家是会被市场淘汰的,你懂什么……唔呜呜呜你懂什么!而且我根本没哭!!!”
赤井秀一:“……”
“你小子就躲在这里一声不吭,明明你就是那个开枪打死早乙女的家伙吧,怎么就你还跟没事人一样,还管我哭不哭的……”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开枪。”赤井秀一轻松道。
“完全是既得利益者的嚣张口吻啊。”
“既得利益者?我不会那样认为。”赤井秀一罕见地没有呛回去,而是说,“人的每个决定都有可能毁掉自己的生活,但在作出决定的时候是不会明白的,即使后续追溯也没用,那个能把它做好的机会已经失去了。”
濑尾澈也:“……听起来是命运论选手会说的狂言。”
“没有所谓的命运,我也不相信有所谓的命运。”赤井秀一一把扯开自己被拿去当纸巾的衣摆,“有的只是你所创造的东西。”
濑尾澈也定定看着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男人。
「你根本什么也不了解啊」,这样的话濑尾澈也是说不出来的。
赤井秀一是混进组织的卧底,曾经同样作为卧底的人自然了解这代表着什么。
世界上没有不付出代价的收获,只有不公平的交换。拿自己的未来换他人的未来,这就是卧底的工作之一。
可能说出「没有所谓的命运」这种话的,要么是从来没遭受过毒打的幸运儿,要么是根本不在乎的那类洒脱家伙。
没错,就是洒脱。
赤井秀一太洒脱了,做事目的性很强,但也很随性。是在决定去杀掉某个人的时候,路过酒馆,一时兴致上来了还会去喝上一杯的随性。
这也表现在从接触到濑尾澈也开始,他一直都没迟疑过任何事情。
濑尾澈也是一个喜欢惹人烦的人,他喜欢欣赏冲突,所以每次做出的举措都会令人猝不及防,偏偏还喜欢隐瞒关键信息,恶劣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赤井秀一无所谓。
偶然间被拽入陌生又危险的世界,失去记忆,认识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和他绑定。
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拒绝不是最好的打算,那就乱七八糟的继续走下去就好了。
他是真的无所谓……吗?
澈也突然很好奇:“如果你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且没人知道为什么,就很莫名其妙要死了……你还是不相信这是命运吗?”
赤井秀一眯起眼:“你看见了?”
濑尾澈也马上闭嘴,埋下头,一副我还在忧愁,少搭理我的模样。
赤井秀一肯定道:“你看见了我的死期。”
濑尾澈也觉得自己是时候得逃了,万一赤井秀一一下子恼羞成怒动手揍人怎么办,他毫无胜算。
可赤井秀一只是说:“即使是你,也推测不出为什么会看见我的倒计时吗?”
什么叫即使是我,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点啊?
这样想着,澈也慢吞吞回答:“当然是因为我没把你放在心上……别别别动手!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你现在和我躲在这里,旁边那三个家伙都铆足了劲要弄死羂索,没工夫收拾我们。我怎么知道你会怎么暴毙!”
赤井秀一收回蹂躏澈也脑袋的手:“是吗,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不然呢,你想我怎么做?”
“至少也苦恼一点吧……”
“为了以前好心救你很多次苦恼,还是为了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让我暴毙」的事苦恼?”他笑了笑,“你想看我有哪种反应?”
没人回答。
赤井秀一低头看向濑尾澈也,原本略带嘲笑的表情在看清澈也神态的那一刻有片刻的微怔。
不知道这家伙哪根神经搭错了,以往完全没心没肺的嚣张模样尽失,虽然没再掉眼泪,眼尾完全是红的。
在那抹红色中的金色依旧漂亮而耀眼,赤井秀一能在里面找到被认真凝视的自己。
赤井秀一原本以为濑尾澈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性格。
不是说张扬的举止,或者一开口就让人恨不得把那张嘴缝起来的特质,而是这个人带有目的性的行为间,率性的那点东西。
很难想象一个轻小说作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格,或许是知道这是他所创造的世界,所以格外肆无忌惮吧。
现实没有让他这样挥霍的余地,所以把所有情绪都倾洒在这里了。
——就这一点而言,赤井秀一觉得自己和他并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这里是现实世界,那么在濑尾澈也开始犯神经的第一时间,赤井秀一的枪口恐怕就会对准他的脑袋了。
别搞出那样麻烦的事情,除了让一切变得麻烦之外,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但赤井秀一放任了他的行为。
「死亡推理」从来不是濑尾澈也一个人的游乐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是这样的濑尾澈也,在听完羂索和那些人的对话之后矜疑了。
赤井秀一对他到底是被什么触动完全没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秘密表现出探知欲是熟悉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