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185)
赤井秀一:“……”
澈也说:“我本来是想要塑造一个工具人,该下线就下线,但是我的编辑建议我多编点——多塑造一些,我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谁也不会嫌弃自家厕纸太厚。”
赤井秀一坐回到濑尾澈也对面,他的脑海中的关键语还停留在「好惨哦,再惨点就更好了」上,后面紧跟着的「厕纸」简直像误入这次对话中的不和谐音,一下子荡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厕纸」?他在说什么?
“可我也不是那样没有良知的作者,塑造角色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我要听别人的指手画脚。”
“……所以你是怎么写的?”
“当然是选择了热度最高的一种。所以你活着很惨,死得更惨,反正就是惨绝人寰,毕竟作者也是要吃饭的……你那是什么眼神?”
赤井秀一的眼神写着,如果你敢再说一遍,我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把你宰了。
这个黑发绿眼的男人在冷下脸之后相当可怕,那双眼睛乍看起来是凝固不动的绿,细看却是两股深潭,往外是平静地绿波,往里一片漆黑。
濑尾澈也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心念要不是这个男人没办法动手,说不定自己真的得交代在这里。
他直叹气:“要接受现实啊,先生,你看我这样社恐的一个人现在变成这样,生活可真不容易。”
我真没看出来你哪里不容易——赤井秀一收回了枪,他拆卸武器的动作非常干脆,带着精英的利索劲儿。
“你知道所有角色的死亡时间?也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呵,首先声明,我不是专业人士。“
“……”
“我是权威人士!这本《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就是我写的,除了坚定地选择我,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更缜密的方案。”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串和刚才不一样的书名?”
濑尾澈也下意识抬起下颌:“哦,我忘记说了,《死亡推论》,原名《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换了编辑之后,新编辑是搞传统出版的,不了解厕纸文学的精髓,一定要我改名字。”
他又说:“不过你不用太关注角色的死期,至少你能活到最后,我也能活到最后,是否能离开这里就要看我们能否解决「末日」( World End)的真相了。”
赤井秀一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疑问:“你是作者,但不知道自己写的真相。”
“我「不记得」。”澈也摇头,“所以我才觉得这是离开的关键,就和小说的名字一样,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好在我还记得剧情大致发展,所以完全能跟着线索去调查。”
“小说的名字不是《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么?”赤井秀一挑眉。
“是《死亡推论》!”濑尾澈也耸起鼻尖。
窗外传来了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不一会儿,充斥着惊恐的尖叫响彻天际。玻璃破碎的声音、鸣枪声、重物倒塌和火焰燃烧的动静交汇在一起。
整排街道的灯都亮起,只有两人所在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像是这个即将倾倒世界中最后的方舟,方舟的起点本该乘坐着天选的主角,和他最好的搭档。
而这里只有隐藏着对彼此忌惮的「异乡人」,被迫维持着表面的人物设定,尚不知晓他们是否要踏上半未知半已知的惊险旅程。
“如果所有重要的配角都和你情况类似,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至少还有三个。”
濑尾澈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窗边,将虚掩着的窗帘拉开,又推开窗,睥睨着地下的骚乱,金色瞳孔缓慢地一张一合,观察着那些逃命的人。
无数人的死讯在头脑中一一浮现,而濑尾澈也感到的是这个人物自身具备的,不带怜悯的好奇心。
这很神奇,因为自己邻居显然还百分百保留着自己的「性格」,而他相反,两种截然相反的设定融合在一起之后却没有太混乱,就像他早就熟知要怎么去权衡这种处境,两类人格没有谁压倒谁一说。
他可以是一个拒绝交流的社恐,也可以是性格奇异的凝视死亡之人。
濑尾澈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按理说他也只是个满脑子叠BUFF的轻小说作者才对。
当他回头的时候,又变回了一个五官寡淡的清秀作家,窗外飘来的带着血腥气味的风将他未能全部束起的桃色长发吹开,桌上的手稿被吹乱,化为死亡鸣奏乐中的一环。
濑尾澈也问:“所以先生,你要和我一起去冒险,还是留在这里?”
第98章
【人口众多的大城市已经一片混乱。
道路两侧撞毁的车辆旁游荡着活死人,他们在翻滚的硝烟里穿行,寻找着能填满自己空虚胃腔的活物。
墙上满是喷溅出的红黑色血迹,不规则血迹上有拖拽出的手印,大大小小叠成巨树散叶般的地狱绘图。
我和我的新搭档驾车在公路上疾驰,所至之处如摩西之杖劈开大海。
活死人妄图追赶,全被汽车尾尘甩开。我肆意踩下油门,搭档则沉默地看着路边那些被拉开的影子。他的眼里有我能理解,但无法体会的同情。
他在同情生者,也在同情活死人,还在同情他自己。
「留着闲情同情我吧。」我说,「和你搭档真是遭罪,车后座的枪械全是摆设,因为不想开车撞开那些活死人,让我这么一个柔弱无力的创作者来驾驶……我不是最值得同情的那个吗?」
他哑然,半晌后轻轻向我道歉。
我没有立场接受,毕竟他如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为数不多的「人类羞耻心」还是象征性存在一会儿会比较好吧。
在灾难爆发时,是他果断地掏出了武器,将试图把我四分五类的那些家伙给一一解决掉。
不夸张的说,当时的我,像是见证了一向偏袒我的死神降临。
邻居的眉眼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气,目睹活死人倒在我身边,戾气转瞬即逝,又变为浓郁的悲哀。
他的身手很专业,随身携带的Raven 1911 战术手枪是雇佣兵集团自行研制的特殊型号。于是身份也就不难判断,令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个人的作风。
我矛盾的邻居,他无法自主杀人,即使对着活死人也不忍动手,情急之下救下我的时候眼神是错开的,像是全凭肌肉操控着自己化身为没有感情的屠杀工具。
屠杀工具在完成指令后重新回到待机状态,他伪装成与常人无异的样子,只是用空洞的眼睛凝视着我。
我能在他眼中看见黄沙漫天,还看见泠冽风声中的冰冷尸骸,那些尸骸并不完整,比地上的活死人还要凄惨,而他们都长着同样的面容——是邻居先生的模样。
我顶着或许会被条件反射误伤的威胁凑到他面前,手指拨开他额前汗湿的黑发。
「你救了我,邻居先生,你要一直救我吗?」
他的意识回笼,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在战场。脑海中闪回的血色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救人。被救下的人没有半点感激的神色,下颌抬起的时候绷出干净的线条。
我深知自己的无理取闹:「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我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地把他拉上了贼船。
末日来得毫无章法,活死人更是违背了人类对于生物的常识。
这是一类狡猾的杀人手段,杀害第一人,以后被感染上的所有人都不再死于凶手之手。
是天才般的谋杀,谋杀人类,谋杀生命,谋杀世界。
我想调查出一个结论。
一切死亡都应该是有迹可循的,不然我所知道的那些死亡倒计时便没有了逻辑基础,成为简单的「命运」产物。
命运从来不是杀手,人理应由与自身同价的存在所杀害。
所以即使我口头上说着「我可真是倒霉,捡了你这样一个心慈手软的家伙」,可我心里很清楚。没有他的话,我随时可能会死。
我需要他,而他也需要我。
准确的说,他需要一个能让自己「不得不」动手的原因存在,让他能将「杀戮」的行为正当化,在他犹豫的时候不假思索敦促「杀掉他们,为了让我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