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影子(68)
一盘樱桃突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有个女人轻声说:“你吃樱桃吗?”
夏亭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一分钟之后,307宿舍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
夏亭捂紧嘴巴跑了之后,那拐角处有个声音轻笑了一阵,仍旧是在说:“你吃樱桃吗?”
那处却没有人,仅有一只断手端着一盘樱桃,那樱桃像是刚刚洗过,盛在白盘子里看上去很可爱,还带着水珠。
鲜红欲滴。
鲜红欲滴的樱桃,颜色跟那纤手断口处的血肉,一个样子。
滴答,滴答,水珠和血珠落地的声音,也一个样子。
“你吃樱桃吗?”
那声音甜美,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着。
☆、保护他
早上雪停了,许一行刚刚出门,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就怼到了面前。
简青竹手里还提着给他的豆浆,说:“赶紧吃,要不然一会儿凉了。”
说着抬头看看几乎还黑着的天:“要晴了,会很冷。”
他们上学走得很早,棠花街上还没什么行人,青砖白雪,静谧得像是脱开了俗世。
只有不远处的早餐店已经开了门,有光洒在街面上。
路灯自然还亮着,许一行看见简青竹就觉得心情好,四下看了看,先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简青竹笑了:“快吃!跟你说凉了!”
许一行“啧”了一声,摸索着伸手,用手心包裹住了他冰凉的手指:“不想亲就推开我啊。”
简青竹在他背上掴了一下,凑过去又亲了亲,抽出手让他吃早餐,顺势摸了摸他后颈,说:“昨晚让你跟我走你不走。”
“许迟迟在家,我不能老往你家跑啊。”许一行含糊地说了一句,吃着包子往前走。
雪还没扫开,简青竹怕他走路不专心摔跤,于是一只手一直把着他后背。
说着话进了学校,刚走到教学楼口,楼梯上面突然冲下来一个人,炮/弹似地,看见人也不减速,差点撞上许一行。
“哎!”许一行被简青竹扯了一把,两个人慌忙让开。
许一行转过头,发现那身影竟然是陈霜。
他一惊,大喊一声:“小霜!”
陈霜却没回头,只直直冲着条小路跑去。
那路上雪没有清扫,他一踩上去就滑了一跤。
许一行吓了一跳,猛地冲了上去,然而才跑了两步,就见陈霜已经爬了起来,依然不管不顾地继续朝前冲。
许一行还要跟上去,简青竹一把扯住他手,指指不远处的老严:“先去问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许一行已经转身冲上了楼梯,在半路上截住了老严:“严老师!出什么事了?”
老严一脸疲惫,不知道是起太早还是一夜没睡,疑惑地问:“你们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许一行有点着急,“就是不知道才问您啊!”
简青竹已经跟上来,朝老严解释:“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陈霜急急忙忙跑出去了,是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陈霜?”老严疑惑地说,“陈霜怎么了?是夏亭啊。”
许一行一怔,又忙问:“夏亭怎么了?”
老严看了看旁边的教室,摇摇头,担忧地说:“她昨晚在寝室里突然发狂尖叫,随后晕倒了,不过很快就没事了,只是……”
“只是什么?”许一行问。
老严为难地看着他,不说话。
简青竹在旁边轻声道:“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严老师,而且班上肯定已经传开了吧?直接过去问肯定更乱。”
老严无奈地点点头:“夏亭醒了,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见到鬼了。再多的就问不出来了,我现在去班上看一眼,马上要去接她爸妈。陈霜过去了也好,那孩子心细,跟夏亭关系也不错,看看能不能先安抚住她。”
许一行一听见“鬼”字,就转头看了看简青竹。
老严说完轻推了两个人一把:“好了,快进去快进去。”
两个人坐到座位上,周围的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张扬傻着眼,对许一行说:“刚才陈霜可真吓人啊,听见夏亭出事就跟要杀人一样,起身就跑出去了,凳子砸我脚上,疼死了。”
许一行一边坐下,一边看了看陈霜桌上的书包,估计是落到地上被谁捡起来的,黑色的带子上沾了灰。
他转头看简青竹,简青竹一脸严肃,回看了他一眼,扬了扬手机。
许一行忙低头掏手机。
台上老严拍了拍桌子:“今天的早自习我托了隔壁班的老师来看,不准乱跑。”
简青竹发了消息过来:“昨晚一起走的时候感觉到鬼气没有?“
许一行想了想,昨晚的夏亭很正常,于是如实说了:“没。”
简青竹:“不用担心,学校都是建在坟上的,见鬼的传说每个学校都有,咱们现在就是在见证传说的诞生。你要实在担心夏亭,到时候我给她用用清理记忆的术法不就完了。”
看见这消息,许一行突然有点想笑,他知道是因为安心。
夏亭他担心是担心,却不是那么担心,让他更在意的其实是陈霜,刚才他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
讲台上老严已经离开了,离早自习还有点时间,每个人都在说话,左右不过是在讲听过的鬼故事,全带着兴奋的语气。
夏亭又是班长又是英语课代表,她不在英语作业没人收了,有人四下望了望,问了几声没人答应,于是把作业朝讲台上一扔完事,然而过了会儿副班长又喊着让交给他,有人问为什么不早说,周围吵吵嚷嚷一片乱。
还有人在说陈霜,不知道他听见夏亭晕倒了怎么会那么激动,怕是有问题,小哑巴小矮子也想要春天了。
许一行听了两耳朵,不耐烦地踹了一下桌子。
砰一声巨响,陈霜的桌子板凳都被撞得移了位,桌脚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极其刺耳。
众人回头看看他,见他一脸不善,都知道他很维护陈霜,又看隔壁班的班主任已经站到了讲台上,于是停下了话头。
许一行朝讲台上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课桌拉了回来。
简青竹的消息又来了:“小行行乖,别把人家吓到了。”
许一行:“……”
不安感在心头蔓延,许一行莫名其妙地想起来,秋天那会儿简青竹说过,陈霜不太对劲儿。
他想了想,回了消息过去:“你还记不记得在齐家山上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在山洞前面见过小霜,又说他不太正常。你跟我说说为什么。”
简青竹的消息来得很快:“因为他太善良了。”
许一行转头瞪他一眼,想发火,简青竹的消息又来了:“别生气,我看你太严肃了有点害怕,我这就说。”
“也没别的,就是觉得他去爬山,正好爬到养怪物的山洞前面,有点太巧了,当时我见到他他还在看地图,不是手机,是纸质地图。其实说白了,还是天师的直觉。”
要说直觉就太玄了,许一行知道简青竹的意思,要么是顾虑自己对陈霜的感情,因而不想说,要么就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又想起什么来,给郑义发了个消息:“郑叔叔,陈霜这个名字,您熟吗?”
没一会儿郑义的消息过来了:“我以为你早就要来问的。”
许一行惊了一跳,连忙追问,那边却半天没回消息。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喜欢吊胃口,要说一句话说完啊!
许一行有点恼,又不能发火,只好直直地盯着讲台,那来代守早自习的老师狐疑地看他半天,最后默默地岔开了目光。
课间操因为下雪取消了,早上第二节下课,一大批人仍旧是涌向了操场,说是扫雪,其实是打雪仗。
陈霜终于回来了。
他逆着人流上楼,面无表情,显得比平时还要沉默三分。
许一行一把抓住他手,他才有点诧异地抬头,看清人后勉强笑了一笑。
三个人去了顶楼的楼梯间,对峙许久,陈霜却怎么也不开口。
最后许一行忍不住了,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陈霜看看他,又看了看简青竹,轻声说:“状态不不不、不好,吓吓吓吓、到了。”
许一行拍拍他肩:“别怕,这不是没事呢吗?”
“万一,万一这这一回没、没事,可是下、下一回,呢?!”陈霜猛地抬头,语气有点凶。
许一行愣了一下,陈霜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低下头,轻声说:“对、对不起。”
“没事。”许一行看了看简青竹。
隔了一会儿,简青竹说:“一行,我记得迟迟姐好像认识个阴阳先生还是什么的?”
“啊对!”许一行佯装惊喜,顺着他说,“是听她说过,不过不是阴阳先生,阴阳先生不抓鬼,是个大师之类的。”
陈霜微微抬头。
许一行温柔地摸摸他头:“小霜你别慌,学校不可能不管的,就算学校这边没办法也不怕,我去找找许迟迟,让她请那先生来。又或者夏亭只是学习得太过身体弱,一下子晕了头也有可能的。”
陈霜靠在栏杆上,提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也说不清是信还是不信,最后仍旧是点了点头。
他说想自己静一静,于是许一行跟简青竹先下了楼去。
“你看看怎么个情况?”简青竹问。
许一行摇摇头,正在这时,郑义的消息又来了。
他从来不防简青竹,于是简青竹自然而然地看了过去,上面说:“抱歉一行,刚才忙着收拾一只小鬼,没说清楚。我在追查墙上名字的时候,确实是找到过一个小孩,他换过名字,后来用的名字就是陈霜。”
“不可能的。”许一行转头看简青竹,“陈霜从小就在棠花街长大,不可能是光明孤儿院里的人。”
简青竹没说话,他又接着说:“而且他跟我一样大,如果也在孤儿院,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远处大操场上的笑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他正在思考,旁边简青竹问了一句:“郑义说墙,什么墙?”
许一行噎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上次看到那面墙的事情,根本没有跟简青竹说过。
这么久了,要说忘了其实没有,也不知道是怕他担心,还是惦记着郑义防备的姿态,愣是一直没说。
也没机会说。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那面墙简青竹早就看过了。
简青竹没等到他的回答,于是转身,隔着窗户看陈霜的桌子,说:“你对陈霜果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