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影子(39)
许一行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头却看见一道白影子再次快速闪过,于是知道白无常已经出来了。
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见这场景了。
只知道每次见到,都有人要离开这个世界。
这么说起来,刘遇的生命应该已经结束了,虽然他没看清她魂魄被带走的过程。
果然,那影子消失之后,重症室里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
刘师太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不远处护士和医生的身影闪动着。
伴随着鬼门关口闹哄哄的声音,天亮了。
刘遇宣告死亡。
人从重症室门口推过的时候,刘师太显得疲惫不堪,却早已经没有哭了。看上去是在绝望透顶之后,反而平静了。
郑义一脸悲怆,跟在她身后,竟然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许一行和简青竹站在电梯旁边,盖着白布的车架从面前推过。
就在车轮进了门即将不见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一道影子蹿起,迅疾地直冲许一行而来。
他来不及反应,那细微的光亮已经冲进眉心。
许一行一个字也未能出口,猛地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外地,赶稿子有点费力,明天断更一天吧~
谢谢每天来点击的小天使们,真的超级感谢,没这几个点击量我不可能这么坚持。
下一本可能会考虑全文存稿吧,实在是不想被数据绑架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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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灯
许一行知道自己应该是休克了。
小时候有一次骨折,去老医生那里理骨头的时候没吃早饭,当时剧痛之后就是这样的感觉。
需要糖啊。
他在心里喊了一声。
腰被人揽住了,许一行挣扎着想要站稳,身边那胸膛却十分有诱惑力,温热而熟悉。
几秒钟之后,他放弃了努力,将头靠了上去。
闭上了眼睛。
就在闭眼的那一刻,无数画面猛地朝他袭来,全是刘遇的回忆。
就这么短短的几天内,他已经是第二次看见别人走马灯般的一生了,实在是有些疲惫,而且那记忆的画面多是不堪。
其实刘遇的痛苦与他先前所猜测的相差无几。
大概就是刘师太带着她,对外却不敢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只以姑姑的身份管着她,并且不断教育她:碰见事情能忍就忍。
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态呢?从刘遇的感受里,许一行迫不得已也揣摩到了一些。
大致是刘师太自己因为这私生女,一直怀着难以磨灭的自卑感,而这种自卑在她表面的骄傲之下,渗透在她的一言一行中。
刘遇小的时候就无比孤僻,甚至到了厌恶自己存在的地步,因为她心里认定了母亲,不,姑姑,姑姑也是不希望她存在的。
这让她觉得自己多余。
然而就是带着这种全世界都不需要自己的心态,她却在认识方晴之后,渐渐发现自己的生活不该是如此。
世界上竟然会有人需要她,这让她觉得惊奇,同样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她努力地强大起来,想要保护自己的好朋友。
即便在学校里的境遇仍旧没差别,她却觉得一切都在越变越好,可是没想到自己会在那黑暗的巷子里遭遇后来的一切。
那天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身处某家宾馆的一张床上,就好像那巷子只是一场噩梦。
她在极度的自我怀疑之后,发现床头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是和你妈一样的婊/子。”
旁边还有一叠钱。
她彻底崩溃了,什么也不敢说,报警的念头在心里来来回回多次,最后只能当事情没有发生过,直到有照片被寄到班上。
幸运的是,那匿名信的第一发现者是方晴。
方晴来找她,刘遇颤抖着将事情说完,两个人烧掉了照片,提心吊胆地过了两个月,已经接近期末,却没想到班主任高老师却私下找到了她。
另一份匿名信来了。
高老师曾经在班上维护过刘遇和方晴,虽然后来又不管了,但刘遇不是不能理解,因而对她始终是心怀感激的。
匿名信再次造访,好在高老师没有贸然地行动,而是先来与她商量。最后讨论的结果,是由刘遇自己开口,跟姑姑商量一下。
这之后,刘遇吃不下睡不着地渡过了期末,考完试之后吐了个翻天覆地。
当时方晴跟她一起在家,看见她的样子一脸惊恐:“阿遇……”
刘遇看见她的表情就愣了,是了,她怎么始终没有想起来这种可能呢?是潜意识不愿相信,因而阻止了自己去思考吗?
一时之间,猛地就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她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往墙上一撞,却撞在了方晴的肚子上,最后只得抱着方晴大哭了一场。
发现自己被糟蹋了之后,明明是吃过药的。
等她平静下来之后,方晴一脸惨白地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汗湿了头发,手里捏着一条试纸。
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刘遇在这个时候,蓦然又想起那纸条上的字,下定了决心要去问问刘师太。
转眼已经是暑假,她去学校拿了成绩单,回到家里,还没开口,就迎来了刘师太的一耳光。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洁身自好?!”刘师太面无表情,声音冷漠,打过她的手在颤抖。
刘遇懵了,这么长的日子,她之所以不敢开口,就是因为顾忌着那纸条上的话。
她知道未婚生女是母亲一生的耻辱,在这一时刻,这种耻辱感被无限放大了,再也无法用看似骄傲的表象来掩盖。
因而她甚至没来得及想,为什么那张试纸已经被处理掉,却还会被刘师太看到。
紧接着刘师太没收了她的手机和平板,将她带往临市,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房间。
她看着自己的下身在流血。
她们在那里住了两个月,直到开学。
刘遇已经不想辩解,是不是被强/奸,或者是不是她没有洁身自好,已经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的存在,从头到尾就是个错。
她在楼顶看见对面的刘师太,笑了笑,一跃而下。
、
“怎么突然就休克了?”郑义问。
简青竹拿着巧克力往许一行嘴里塞:“没好好吃饭吧,昨晚上抓鬼又耗费了不少体力。”
略带着苦的甜味在舌尖融化,许一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简青竹怀里,眼珠一转,四周看了看,似乎还在医院的长椅上。
“醒啦?”简青竹有点着急地问。
“啊。”许一行应了一声,“我晕过去了?多久了?”
“两个钟头。”简青竹说,按住他肩膀,“再躺一会儿。”
许一行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郑义:“郑叔叔,事到如今,该跟我们说实话了吧。”
“先不忙。”郑义温和地说,“我去陪着我小妹把事情处理一下,她做错的事情,我作为监督者,会给你们个交代的。”
简青竹点点头,看着郑义站起身:“郑叔叔,要是刘老师实在是状态不好的话,迟一点也行的。”
“不。”郑义摇摇头,看向许一行,“这血咒再不解开,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白白搭了条人命,灵关也不好交代。况且……”
他说到一半没了声音。
“嗯。”简青竹理解地应了,“郑叔叔辛苦。”
等人走远了,许一行才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简青竹又掰下一小块巧克力塞他嘴里。
许一行含了,舌尖跟着一动,不小心舔到了他手指。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点紧张,慌忙想让开,却一口咬了下去,正好咬在他指尖上。
没等简青竹说话,他赶紧往旁边一侧头,咽了巧克力,假装无事发生。
条件反射完了才觉得有点刻意。
简青竹却像是没注意到,只是笑了一笑:“就跟他说了点基本信息,你插手这事情是因为你被下了血咒,又给他看了那张招魂用的白纸,还说了你替方晴挡了一场死劫。”
“啧,别把功劳净往我身上推啊?”许一行试探着说,潜台词是“你到底要在他面前装到什么时候”。
简青竹又笑:“不好吗?”
“不好。”许一行抬头看天花板,“给你讲讲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吧。”
听完事情之后简青竹沉默了半天,最后说:“你能看到这些东西,怕是跟血咒有关系。”
“什么鬼?”许一行笑,“下咒的鬼他妈的是来给老子送技能的?”
简青竹笑:“在你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哟,在夸我?”许一行问。
“啊。”简青竹点点头,“因为你倒霉催的嘛。”
“滚!”许一行骂。
他本准备起身的,这么一来却不想再动弹,头其实已经不晕了,但正好乐得有个人肉靠垫。
郑义出现的时候,两个人还保持了这么个姿态待着。
“走吧。”郑义说,“饿一整天了都,先带你俩吃点东西,然后咱们一起去见我妹妹。”
许一行起身,他现在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低头看了简青竹一眼。
简青竹知道他是有点不好意思,笑道:“不累。”又在郑义看不见的时候,冲他挤了挤眼睛。
许一行一挑眉,没说话。
潦草地吃了午饭,又到了医院旁边的咖啡馆,正好是上次跟高老师聊天的那个包间。
进去坐了没一会儿,郑义就领着刘师太来了。
刘师太看上去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是面无表情着,显得有点死气沉沉的。
许一行跟简青竹对视一眼,试探着喊了一声:“刘老师?”
“嗯。”刘师太点点头,“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郑义和简青竹都看着许一行,许一行想了想,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通灵的?”
刘师太:“就那天你们俩抓鬼到了病房门前。”
“那您知道刘遇来找过我吗?”许一行又问。
刘师太没说话,惨白的脸上有一丝犹疑,显然是真的不知道。
许一行解释:“她找到我姐姐,来找我算命。我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渠道,而且我正好算到……算到她有血光之灾。”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对不起……”
刘师太还是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轻声说:“命该如此。”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许一行说,“刘遇跳楼那天,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