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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事(91)

作者:酥油饼 时间:2018-12-14 14:00 标签:轻松 东方玄幻

  陈致再次感受到没有隐身符的不便。
  容韵问:“鄂国夫人呢?”
  掌柜夫人说:“她倒是进出自由。毕竟西南王的命令都由她转达。不过,她身板护卫重重,不止原先的人手,王府还拍了死士与精兵。不夸张的说,就是一座移动的西南王府。”
  容韵将情报记下来,又问道:“鄂国夫人暂理军务,其他人可有怨言?”
  掌柜夫人笑道:“自然是有的。”


第77章 向月之心(七)
  掌柜夫人一一细数:“头一个便是老西南王远征时, 被委以重任, 看守大本营的老将项阔。他年纪比老西南王还大上几岁, 前几年得了白虎病,常年在家里将养,手中权力渐移交给了儿子。西南王重病消息传出的当日, 他就带人围住了王府,要定鄂国夫人谋害王爷的罪名。”
  陈致好奇道:“那鄂国夫人如何化险为夷?”
  掌柜夫人说:“重兵围府,又没有消息出来, 到底如何, 无从得知。坊间倒有些传言。有的说,鄂国夫人敞开大门, 接待了项阔,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终于说动了这位西南支柱。两人一笑泯恩仇;有的说, 项阔进了门,便见西南王精神抖擞地坐在照壁前,问他要造反否?吓得项阔当场跪地求饶。不过, 最有鼻子有眼的是第三种。说鄂国夫人与项阔谈了一笔交易。愿以项阔马首是瞻, 共同对付梁云。”
  不等发问,她便解释道:“梁云便是另一个对鄂国夫人不满之人。他原是老西南王的笔帖式,老西南王过世之后,他极力向西南王表忠心,排除异己, 终于被纳为心腹。因与王府诸位公子关系密切,几年工夫,就越过一众老臣,当上了吏部尚书。西南王不设三公不设相,吏部尚书已是他面前第一等的红人了。”
  陈致好歹当过几年皇帝,其中的道道……门儿清。
  这是文武之争。
  梁云觉得自己是文官之首,递话儿这种动嘴皮子的事,上数正数都是该轮到自己。项阔的资历摆在这儿,又是大军压境的战时,自己处理军务当仁不让。
  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鄂国夫人若抓住这个做文章,倒可以换来一时的太平。
  看如今西南上下,磨刀霍霍,明显是武将、主战派占了上风,可知掌柜夫人为何认为第三种较为可信了。
  掌柜夫人建议:“前些日子,项阔之子项慕偶遇户部郎中令狐奇,两人起了一番争执,令狐奇被打断了两条腿,上了夹板之后,就抬到户部尚书府去了。没多久,又去了吏部尚书府。谁知梁云闭门谢客,显然不欲多管闲事。你们若要下手,倒可从他下手。”
  令狐奇这个名字虽然陌生,但是户部郎中有些耳熟。
  陈致略想了想,便想起了仙童“出卖色相”的那件事。黄圭中预言的,那个调戏陈轩襄男宠外室的登徒子,不就是户部郎中吗?
  这人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恶,这辈子总是徘徊在作死与倒霉之间,不能自拔。
  掌柜夫人知道两人必有事情要谈,体贴地将房间留给了他们。临走前,还给了一本簿子,上面详细分析了西南势力分布的情况,光是名字,就足足罗列了二十来页。
  陈致叹为观止:“这些人手你是什么时候安排的?”掰着手指,满打满算,要是容韵埋下的伏笔,他必须三岁的时候就深谋远虑成了一只老狐狸。
  容韵说:“这些人原先是外祖父怕我娘远嫁,被我爹欺负,所以带去的陪嫁。谁知我娘半路就把人打发了,当时胡诌了个借口,说西南王野心勃勃,早晚要染指江南,没想到一语成谶。”
  陈致说:“我倒觉得你娘深谋远虑,只是怕你爹担心,才这么说的。”
  容韵盯着他笑。
  陈致扬眉:“你笑什么?”
  “你与我娘虽然没有见过面,倒是难得的知己。”
  “可惜生出了个你。”
  “……”容韵强行解释,“在一起,自然还是互补的好。”
  陈致说:“这倒是。师徒嘛,总要一个使唤人,一个被人使唤。”
  容韵说:“如果是师父,被使唤一辈子也愿意。”顿了顿,带着几分凄楚与忧郁,幽幽地说,“只是这一辈子看看便到了头,未免也太短暂了些。”
  陈致假装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起身走到窗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盆栽,等后面响起斟茶声,才转身说:“你打算从何人下手?”
  容韵说:“从令狐奇下手虽然简单,但此人评语是好色胆小,怕是不能成事。倒是户部尚书……”
  陈致脱口道:“房伯坚?”
  容韵斟茶的手顿了顿,才将茶壶放下:“房伯坚升任尚书不久,师父竟已知悉,消息真是灵通。”
  陈致说:“没什么,我就是关注他。”
  容韵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抬头看他。
  陈致道:“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容韵说:“难道不是吗?”
  陈致想了想解释的理由,真真是漫漫长长浪费口水,破罐破摔说:“是。”
  容韵忽然笑了:“师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陈致:“……”三合一的容少年,心思你莫猜。
  容韵说:“想来是黄天衙又布置了什么任务吧?难道这位户部尚书,还有什么不能言明的身份不成?又或者,他将对未来的天下局势,产生重大影响?”
  虽不中,亦不远。
  黄圭上说,房伯坚走的路,是跟着西南王入阁拜相的路。只是陈轩襄已经命丧九泉……
  陈致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为了让房伯坚当上户部尚书,支持陈轩襄,皆无才派了一个假扮男宠外室的任务。可见,按照天道预定,陈轩襄不该死得如此仓促轻易。
  小细节尚且讲究,大方向竟然武断?
  陈致越想越觉得诡异,脸上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凝重。若非陈轩襄突然起事,他此时此刻,已经置身神魔战场。
  也不知那里战况如何了。
  额头被轻碰了一下,不及躲闪,对方就缩回了手。
  容韵单手支腮,看着陈致:“师父有心事,只管与我讲。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可以……说笑话给师父听。”
  陈致说:“哦,那你说个笑话来听听。”
  容韵说来就来:“从前有座山,山上住着一对师徒。有一天师父对徒弟说,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徒弟。徒弟大喜,当下就站起来问,师父师父,你终于答应嫁给我……师父,鞭子粗糙,容易伤手,你想打我只管用凳子摔,用桌子砸,千万不要用鞭子。”
  陈致冷笑:“我偏要用鞭子,又如何?”
  容韵叹气:“师父执意如此,徒儿也无话可说。只是,师父若是伤了哪里,千万照样的给徒儿也来一条,算是我们师徒齐心了。”
  陈致暗道:我要是能照样的来一条,还用得着拿自己当威胁吗?
  既定了房伯坚为目标,容韵便叫掌柜夫人查探他的行踪。
  陈致想起西南王发兵之前,吴玖曾通过谭倏示警,不管是为了多一条后路,做墙头草,还是真心实意地“改邪归正”,总之也算是半枚棋子。他与房伯坚同为江南世家,就算没有往来,平日也会互相关注,探口风,找他最好。
  虽然吴玖是西南王的男宠之一,却不住在王府里,而是拥有一座别院。名义上是对他的尊重,其实买房子的钱还算在“嫁妆”里。
  容韵写了一亲笔信,“辗转”落入吴玖手中。信中要他游说鄂国夫人,弃城投降。
  这么写是有道理的。不清楚内情的人,只知道鄂国夫人独揽大权,只有到了广州,才知道鄂国夫人背后另有其人。容韵是为了掩饰行踪。
  三个时辰后,吴玖就在容韵约定的木桶内投递了一封信。
  容韵没有去拿那封信,而是站在不远处的酒楼楼上,看着一个时辰后,木桶内自燃,片纸不留。之后,他又站了站,见始终没人关注木桶,才转身离去。
  其后,陈致夜探别院。
  吴玖正坐在庭院里,一边喝酒,一边做画。
  陈致从屋檐跳到树梢,变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看到画的内容——是位温婉的妇人。陈致与她有一面之缘,可惜,也是永诀。
  想到她拼死留下的孩子,没了娘不说,爹还明目张胆地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也不知吴家日后要如何对他解释。
  吴玖画完亡妻,痴痴地看了会儿,收起画,火盆中,付之一炬。
  陈致从树上下来,走到他身后。
  吴玖霍然回头,吓得倒退三步:“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陈致说:“飞进来的。”
  吴玖定了定神,站稳身体:“陈仙人深夜到访,所为何来?”
  陈致说:“想请吴公子当回说客。”
  吴玖皱眉:“我在信中说得清清楚楚。鄂国夫人不过一个傀儡,并无左右时局之力。仙人若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怕是要失望了。”
  陈致说:“吴公子说得有理,故而,我另有人选。”
  吴玖自嘲道:“实不相瞒。自从王爷重病,我就成了这广州城里的孤魂野鬼,哪里有人看得见。”
  陈致说:“吴公子何不听了这人的名字再下定论。”
  吴玖虽然说“请说”,表情依旧不以为然。
  “我请吴公子游说的人,是房家大少奶奶。”


第78章 向月之心(八)
  提起房大少奶奶的, 是容韵。尽管陈致当场表达了鄙夷, 但说完后, 还是老老实实地跑来转达了。
  吴玖闻言笑出来:“仙人久居天上,不知世俗情啊。如我这样的外男,莫说与房大少奶奶说句话了, 便是打听一声,都罪大恶极。仙人请错人了。”
  陈致说:“吴公子不必自谦,办法想想总会有的。而且, 我拜托吴公子, 也是为吴公子着想。有朝一日,广州城破, 吴公子总要有安身立命之本啊。昔日吴家尚以举家之力支持西南王,何以如今为区区小事而退缩呢?”
  吴玖说:“陈仙人好口才。可惜我有心无力。”
  陈致装腔作势地绕着亭子走了一圈, 在火盆边顿住脚:“吴公子如此狠心,连一副夫人的画像也不肯留吗?”
  吴玖闻言, 脸色微变,咬牙道:“仙人想要威胁吴某?”
  陈致略感无语。一副追悼亡妻的画,怎么威胁?难道跑到西南王面前, 嘲笑他, 你看你看,你就是个填房,人家惦记的还是原配!哦,对了,想嘲笑, 还得去地府找人。
  陈致说:“吴公子是聪明人,总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容韵实乃崔嫣之子的消息,你想必听说了。天下一统在即,公子为何还掩耳盗铃?西南气数已尽,将来如何,要早做打算。”
  吴玖高声道:“西南坐拥南岭天险,黑甲兵再勇猛,也难踏南粤半步。”
  当对方开始疾言厉色的反驳时,就是信心动摇,开始心虚。
  来之前,陈致将容韵说的天下局势照本宣科地背了一遍,从兵力、财力、民心等多方面广角度分析,果然使吴玖动摇。
  陈致说:“尊夫人临终前,曾交代我好好照看令郎。只是,外人再好,也比不上亲身父亲的言传身教。再说,吴家的家事,也容不得外人插手吧。”
  吴玖沉吟良久,对着亭外夜空,怅然一叹,终于松口:“权当是还了你当日对内子与犬子的救命之恩吧。”
  “哦,”陈致愉快地答应,“所以,不算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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