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20)

　　“亚当——”木歌冲着空旷处喊了一声：“你再不出来我回去了。”
　　没有人回答他。即便有，那也不会是人话。
　　木歌多少有点失落。就算他自我感觉对亚当不错，对方是怎样看他的？这种对邻居献殷勤之后并不被人领情的感觉坏透了，这只是第一天。以后无数个日夜他都得和亚当待在一起。
　　木歌有些烦躁，心里想着这份考验人耐心的工作或许不太适合他。
　　他没有再继续找下去，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出门的时候忘了关门，回去的时候困得想一头栽倒。他能管就管，不能管的就随他去吧。
　　木歌唤醒电脑，交待了小离八小时之后喊他起床，自顾自地躺下了。
　　小离调低了房间里的灯光，木歌头顶的星图亮了起来，含磷的矿物涂层发出点点荧光，看起来就像夏季的夜空，唯美而梦幻。木歌蜷缩在床中央，疲倦的感觉侵蚀着全身，很快睡了过去。
　　小离将一个钟表投影定在了木歌床脚的方向，方便他醒了掌握时间。现在是am4:05，离天亮已经不远了。虽然不知道木歌为什么这么累，小离相信那一定都和亚当有关。
　　运转着的“值夜”AI小离，无聊着开始在“瑰”的网站上查阅照片。在她看来木歌是喜欢亚当的，人类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奔放热情，也有含蓄内敛，木歌就属于后一种，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虽然木歌的初衷是为了二主人木凌，但是做出放弃原本优渥而有前途的工作来这里本来就不合理。
　　前五任恋人没有一人退休，离开的原因都是因为不能再胜任工作。为木歌的安全考虑，小离在后台自行开启了“保护木歌”的程式。木歌已经让她订了一个实体的身体，很快她就能承担各种工作，成为最优秀的助手。
　　如果亚当和木歌和谐相处，那是最完美的结局。但是如果他要伤害木歌，那么她至少可以护住他，不至于像二主人一样结局。小离在房间里投出一个立体影像，是亚当的。高挑而俊美的翼人比她订的机器人形象整整高出一个头，她要怎样才能客服这样的体型差距呢？…………
　　在小离停止了全息投影的动作，将幻影晾在一边拼命计算时，一阵扰乱的微风闯进了室内。小离轻轻“啊”了一声，随即用红外设备扫描了热源，并构建出虚拟的二维图。
　　这个身高和体温是亚当无误。
　　小离确认了房间里的“危险”，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木歌，却发现亚当往那个虚拟的投影位置移动。她计算之下突然让那个虚拟亚当动了起来，分散亚当的注意力。
　　亚当起初的确被全息投影迷惑住了，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后来似乎没了兴趣，转身向木歌的床走去。
　　小离将室内熄灭的灯亮了起来，只是柔和不刺眼的程度。亚当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床上，微微俯着身子看蜷缩起来的木歌。他怀里还有一个用布包裹的圆形物，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亚当想做什么呢？小离想不出。所有活着生物的行为动作她只能从数据库里去选择，而关于亚当的数据实在太少了。AI看着亚当伸出手，用指甲轻轻刮在木歌脸上。
　　木歌似乎不太舒服有东西触碰，伸手把亚当悬空的手挥开了。亚当愣了愣，第二次直接抓住了木歌的右手腕，将他侧睡的身子带为了平躺。
　　木歌被外力粗暴着翻了个身，一瞬间就醒了。他才进入了深度睡眠，对眼前的人形生物有了辨识障碍，抬起手就开始挣扎。起初他只是不满地皱眉，尝试数次无果后无名火就上了头，出声道：“干嘛呢，不睡觉还不让我睡？！”
　　亚当被他一吼有些懵，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布包。
　　起床气极大的木歌昏昏沉沉地尝试着再度入眠，却总在要睡着的时候被亚当拉住翻身，终于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发气道：“姑奶奶，这都快天亮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再动我打你啊——”
　　亚当松开木歌的手，犹犹豫豫地将手里的布包递了过去。
　　木歌看着这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更来气，重获自由的手往旁边一推：“明天再看，先让我睡——”
　　布包经他一掼，合拢的四个角崩开，里边儿红透的车厘子蹦得床上到处都是，还有不少落到地上，滚去了墙角。
　　木歌看着残留着水迹的布包，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什么东西，半晌脑子才有了反应：夜之馆里没有樱桃啊。


第23章 猫的傲娇
　　亚当的眼神忽然有几分委屈，从床上的果子看到了地上，最后看了看木歌留在床头的电脑，直起身轻飘飘离开了木歌的暖被窝。
　　木歌的脑子依旧没清醒过来，满是红血丝的眼动也不动地看着亚当：“明儿我早些来找你，你也回去休息会儿吧。”他说完就毫无知觉地又倒了下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压在身下的车厘子。
　　小离重新将房间里的灯光黯下去，她不知道亚当此时是不是需要安慰，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地离开。在她的程序里有安慰人类的设定，可是亚当不是人类。
　　·
　　木歌这一觉整整睡了八小时。小离在准确的时间唤醒了他，播放了一支令人愉悦的钢琴曲。木歌是人类中少有的自律狂，极少允许自己将过多的时间花在睡眠上。此时时间已经到了正午，遮光窗帘的缝隙里漏进了一束灿烂的阳光，照着床边木歌的拖鞋。
　　木歌看着光呆了两秒，翻身下了床。床边的几颗车厘子因为他的动作重新有了活力，蹦跶着散落到地板上。木歌看着自己脚边的一颗红果：“这个哪儿来的？”
　　人类时常起床就忘了睡眠中发生的事，小离已经见怪不怪：木歌明明和亚当还说过话，却完全想不起来他带水果来的事。
　　“这是亚当带过来的，那时候您精神不好，忙着睡觉。”小离努力向他解释当时的情况。
　　“…………”木歌低头想了想，似乎回忆起是有这么回事。“你当时也没叫醒我。”
　　小离的全息图像又蹦了出来：“您说的是八小时后叫您起床。亚当来的时候，您的确是醒了的呀。”
　　木歌看到一地的车厘子，肚子又饿了。床上多出的一张方帕他看着眼熟，想了想便将地上一粒一粒的车厘子重新拾起包在一起，“洗洗还是能吃的吧。”
　　小离目送着木歌去了厨房，听到了流水的哗哗声，很是疑惑他能不能在短时间里学好不擅长的厨艺。或许木歌许可她弄个实体的工作机器人，就根本没有学的意思……
　　木歌把洗完车厘子晾在一边，又钻进厕所里把自己收拾体面，这才打算出门。小离忽然喊住了他：“主人您换一套衣服，背后脏了。”
　　木歌找着镜子一照，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压扁了一颗车厘子。汁液沾到了衣服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在衣柜里翻了翻，想着亚当穿着一身白，再换一身黑反差太大，于是挑了件同样V领的白色套装换上。
　　木歌出门的时候小离抓拍了一张照片，用木歌的账号备注上了几个字：带着樱桃去找亚当。这张照片很快被转，最高赞的一条评论赫然是：啊，宝宝的恋人真是帅啊……
　　木歌压根不知道小离一张偷拍引起了多大的骚动，只看着亚当空荡荡的床犯愁：亚当这小子跑哪里去了……？他想起昨晚上找他累倒，到现在还想着跟这个没良心的共享食物。
　　木歌在他寝卧附近找了一圈，实在忍不住饿，坐在一棵几人才能合围的大树下准备开饭。他刚坐下没两秒，又站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身后的树皮。灰褐色的树皮上边有一条条深浅不一的爪印，一直延伸到树干深处。虹桥里没有野兽，也没有小型猫科动物，唯一制造这样痕迹的只有长指甲的亚当。木歌在树下左右张望，忽然在隐蔽的树叶里发现了一缕银白的头发。
　　他在上边做什么？
　　“亚当。”木歌朝着那缕头发的方向喊。
　　树叶忽然动了动，那缕银色发还是老样子悬在半空。
　　“昨天我睡着了，你是不是来过？”木歌肯定他就在上边，不过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别扭。“你从哪儿找来的车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