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49)
今天好像没什么事吧。
徐微与问自己,空白的日程表像是一只手,把他往睡梦中按了按,理智迷蒙挣扎了一下,随即便再次沉入一片黑甜。
……
“嗡嗡嗡——”
徐微与动了动,几秒后睁开眼睛迷茫地看向发声处,他拿过手机,凭本能划过通话键,“您好。”
【……男孩,你还在睡觉?】
略微有些沙哑的女声在徐微与耳边响起,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埃拉?”
【嗯哼。】埃拉慢悠悠地拖长声音应道,【我还以为你这样的理科生不会睡懒觉呢。】
徐微与看向墙上的时钟,只见时针已经指到了九,难得地,他有点尴尬。徐微与坐起身,拿过床头的水杯抿了一口。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埃拉笑了起来,她应该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徘徊时鞋跟敲击在地板上,每一声都清晰地传进了话筒里,【今天晚上我有个酒会邀请,但我到现在还没找到男伴。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徐微与一怔。
他在感情这方面稍微有点迟钝,很多时候看不出别人对他的好感。但埃拉暗示得很明显了,他又不是个傻子,当然听出了对方的未尽之语。
“——好。”徐微与说道。
【……哇哦。】
他干脆利落的答案让埃拉干巴巴地欢呼了一声。
徐微与笑了起来。二十多岁是开始工作,接触异性并着手组建家庭的最好时间点,埃拉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对方正好对他抱有好感,那相处一下也无妨。
“需要我穿西装吗?”徐微与轻声问道。
埃拉的声音难掩喜悦,【衬衫就行,很休闲的一个酒会,你别紧张,我就是想要我的朋友们见见你。】
她让徐微与别紧张,但听起来,她才是紧张的那一个。徐微与没戳破,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公寓里重新安静下来。徐微与看向窗外,初夏慵懒的阳光成片成片地洒在建筑物外壁,将一切都笼上一层浅金。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那么此刻就该是故事美好的开端。
徐微与敛下眸中笑意,下床洗漱。
埃拉给他发的定位一座博物馆附近。徐微与提前半个小时到,下车才发现这是一座古老的历史建筑,看外观,应该是南北战争时期留下来的教堂,或者画廊。能在这里举行的酒会,性质大多不普通。
……埃拉她……
不等徐微与细思,他身后就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徐微与回头,只见身穿藏蓝色绸缎礼服的姑娘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就朝他跑了过来,他一惊,赶紧上去扶了一把。
“小心点。”徐微与无奈道。
埃拉倒是半点不怕,兴致勃勃地打量他的头发,“你今天用发蜡了?”
徐微与任由她打量,两人此时的关系比朋友略高一点,但远达不到恋人,一点点暧昧的氛围融在嬉嬉笑笑的玩闹中,像水面上不断扩散的涟漪。
“给。”徐微与带着埃拉走过马路,顺手般递过去了一个小礼物盒。墨西哥姑娘非常给面子,接过去举到眼前观察,又饶有兴味地在耳边晃了晃。
“什么啊?”
说着,她拉开小包装的丝带,信封一般的盒子一下子散开,两颗耳坠落在了她手上。
埃拉一愣,接着惊喜地叫了一声。
她本来打算好了,无论徐微与送她什么,她都要表现出爱不释手的模样,但事实上,徐微与的审美从来都和他这个人一样,经得起时间和空间的磋磨。
他送了埃拉两颗极具墨西哥风情的中古珐琅彩耳坠,是她常用的首饰品牌二十多年前已经停产的款式。
“快给我带上。”埃拉笑嘻嘻凑过来说道。
她现在跟徐微与差不多高,贴近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行。
徐微与上半身微微朝后仰,克制地和这姑娘保持礼貌距离。埃拉注意到了,拉住他不让他躲远,她也不说话,就用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徐微与。
徐微与哑然失笑,没办法,只得笑着带她站到楼梯一侧,低头帮她带耳坠。
“我昨天就想约你了,结果下班以后去找你,你提前走了。”埃拉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说道。
徐微与轻轻叹了口气,耐心地把自己重复了无数遍的理由拿出来再次说了一遍,“我实习期结束了。”
“嗯?”埃拉想要侧头看他,徐微与赶紧顺着她的头动,没扯伤她的耳垂。
如果此时有摄影师将这一幕拍下来,成片一定相当唯美。但很可惜,在场注意到他们的,只有建筑二楼落地窗后的一位客人。
——李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隔着玻璃和十几米的距离,遥遥凝视着徐微与。
埃拉所表现出的惊艳没有半点作伪,今晚的徐微与真的非常好看。
他将所有的碎发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额骨连着眼睑鼻梁的这条弧线毫无遮挡地展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下,衬着冷调的路灯灯光,他看起来像是博物馆里放置了上百年的大理石天使雕像。
李忌的表情很僵,被他握着的那杯酒,酒面轻微摇晃着。他就这么看着徐微与给埃拉带上耳坠,看着埃拉挽住他的胳膊,看着两人一起走上台阶,进入大门。
李忌朝后退了一步,将一口没动的酒放回旁边的小几上。
——下一刻,他陡然掀翻了茶歇几。
嘭的一声,酒液四溅,玻璃飞得到处都是。但好在这栋建筑的外墙和门窗都做了隔音处理,暴戾的发泄没有一丝传到外界。
第40章 七年(5)
花蕾对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笑吟吟地走到休息室前, 拍了两下木门,“李忌,李忌, 我介绍个人给你。”
说着,她拧开门锁, 探进半个头——下一刻,满地狼藉的景象就把她吓了一跳。
?
花蕾被这场景弄得结结实实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以后难掩震惊地看向李忌, 又莫名其妙又害怕, 用目光询问他。
李忌阴着脸, 一言不发。
花蕾身后的楼梯上传来零零碎碎的笑闹声, 她的那几个好朋友跟着走了上来。花蕾拧眉,侧身进门, 咔一声扭上了锁。
“什么情况?”她茫然问道,“这是你不小心碰倒的,还是你砸的?”
房间里没有响起另一个人的回答声。
李忌动了动,眼底晦暗不明。
“……所以这是你砸的。”花蕾惊愕, “你犯什么病,谁惹你了?”
门外, 跟着她上来的几人见木门紧锁,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敢敲,只给花蕾打了个电话。
花蕾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我和李忌有点事……投资上的事情,你们先玩, 我俩待会过去……好,好。”
她一边回, 一边用目光上下打量李忌,示意他赶紧解释。李忌眉宇间尽是不耐。他看向窗外,极缓地呼吸,借由这个动作平复压在喉咙口的郁气。
刚才那一瞬间,他脑中那根代表理智的弦嘭地崩断,野火一般的嫉妒刹那间烧毁了所有的自制力。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酒水已经砸了一地。
我状态不对。
他想道。
“你别不说话啊。”花蕾挂断电话,陡然提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