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12)
见他沉默,老赵啧了一声,【徐老板你相信我,我这个人办事很细的,我特意打听了,那些死路上的人找的都是外地向导。陈老五不一样,他从小就钻这片林子喔,熟得很。】
【你要不进这片林子,我手底下有好多向导愿意带你,但你非要进那你说,只有陈老五哦。】
徐微与略作思忖,上了一份保险,“这样,你派两辆车来木楼这边,万一有什么意外,让你的人随时接应我。”
老赵:【好嘢好嘢。但是徐老板,这个路费……】
徐微与答应得很痛快,“你报价,回去以后我付给你。”
钱的问题只要解决了那就是没有问题。老赵连声答应,还祝徐微与一路顺风。说回来请他和郭大河喝酒,让徐微与千万赏脸。
见徐微与挂断电话回来,屋子里的四个人都看向了他。
陈老五站起来,两只手抓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老板……”
徐微与面上不显,“我姓徐,未来几天就麻烦陈师傅了。”
“好。”陈老五满脸堆笑,讨好地点头,又转头跟郭大河他们打招呼,“郭哥,小杨。”
郭大河欲言又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娘老子是开天窗走的,所以他看到这些毒虫就生理性厌恶。陈老五想必也看出了几人对他的不待见,抠手尴尬地笑了笑。
过了会,他闷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老板现儿走不走?嘅个盲蛇捉上你们了,夜里还来。”
他口音太重了,徐微与没听清他的意思,“嗯?”了一声。
陈老五蹲到两条怪蛇面前,拿起其中一条给徐微与看,“嘅个盲蛇,捉到血腥气箍人不放嗨,白天藏木叶嗐吇里头塞塞,夜西头来,一道来,几十条哦。”
这次郭大河听懂了,他拉了下徐微与,沉声说道,“他讲这玩意叫盲蛇,是成群结队活动的,闻到血腥味以后就会盯上人,每天晚上都来。问我们现在走不走。”
徐微与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血腥味?”
杨朵和杨长明就站在旁边,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听到这儿,杨朵怔了下,杨长明拧眉,神情怀疑。
“我姐手上的伤就流了两滴血,这蛇能闻到?”
陈老五摇头,蹲着腾了两步,指杨朵的肚子,“胯股子流血,味道大……”
“行了行了,懂了。”
杨朵没好气掸开他的手,转头看向徐微与,“我来月经了,量还挺大的。之前没想到血腥味会引来蛇,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徐微与也有点意外,但这种事当然不能怪杨朵,他略作思索,“那我们先开车送你出去,不然蛇一直跟着你,不安全。”
杨朵再不情愿走,此时也只得答应,她不情愿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拿包。
谁成想陈老五一下子蹦起来,挡到杨朵面前摆手,对徐微与说道,“不着走,村子头撒了草粉,么蛇过来。”
村子里不进蛇?
杨朵伸出去的脚停在半空,轻轻挑眉,从善如流地收了回来,转头对着徐微与眨巴眼睛。
徐微与:“……”
半小时后——
徐微与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另一边的杨长明抬头看他,“徐老板,还有什么要带的?”
“没了,上车吧。”
“好。”杨长明动作利落地将一包净水片塞进包里,一边拉拉链一边往后备箱走,最后一遍清点完物资,他抬手咚一声按下后备箱盖。
这辆七座越野虽然比他们原先的车破,但空间很大,即使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上来,后备箱也还有空荡。
杨长明往后退了两步,看小木楼里,突然,他“嗯?”了一声。
“徐老板,那两条蛇身上的布是你盖的吗?”
两条原本被扔在空地上的怪蛇此时被人用防火布盖了一层,边缘还压了几块石头,跟什么衣冠冢似的。
徐微与点头,“过两天有个爬行动物学的教授过来,这两具尸体他要带回去做解剖。”
盖一下防止其他动物吃。
杨长明看那都没扯平的布,猜到徐微与是觉得恶心了,想笑又不太敢,走上前蹲下拽平,又抓了几块泥按在边缘,“您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自己动手干嘛。”
杨长明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事实上,他语气中那一点调侃的意思还是被徐微与捕捉到了。徐微与轻轻抿唇,扔了包纸巾给他,而后便看向窗外懒得理人了。杨长明就憋着笑,低头系安全带。
杨朵和郭大河昨晚都没睡好,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杨长明趁回身的功夫给徐微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这路上他盯着陈老五。
越野车启动,缓缓加速驶上雨林小径。
——谁都没有看到,在他们驶出十几米以后,那块防火布缓慢地被顶了起来。底下盖着的两条明明已经被杨朵开膛破肚泄愤的怪蛇蠕动着,漆黑的躯体在边缘一晃而过。
不多时,防火布塌了下来。
它们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带着它们才收集到的气味一起。
第10章
参天大树的枝叶密密匝匝地挡住天空,像一张绿色的网般织在人头顶上。越野车车轮碾过小径,才长出来没多久的草花被尽数压折,发出一阵嚓嚓声响。
听久了,这声音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催眠音。
徐微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意识到在做梦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医院科室的金属椅上。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软底地板拖鞋。
……
徐微与顺着对面人的双腿抬高目光,不多时,他对上了一双属于李忌的眼睛。
这人还穿着生日宴上的黑衬衫,胸前多了几滴不明显的血印子,双腿交叠,扎着针的那只手放松地搁在扶手上。如果不是他头上缠了一块染血的纱布,他这样子,和之前在天台酒吧时没任何区别。
“看我干什么?”李忌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着问道。
徐微与无声转过头,看向窗外。
社区有宵禁制度,此时医院外的草坪和马路安安静静的,不知名的蛾子在路灯下转圈,不远处独栋住宅的窗户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屋主似乎已经睡了。
李忌顺着他往外看,没看出外头景色的吸引人之处,又慢悠悠地重新将目光落回到他身上。
徐微与可比那些不会动的砖头草枝子有意思多了。
他坐在灯下,微乱的黑发被照得纤毫毕现,脸色有些苍白,更衬得五官俊秀,左眼下方擦了一片血痂——是扶李忌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又艳又可怜,惑人得很,李忌就没提醒他。
这么好看的小孩,家里怎么就给扔了呢?
李忌在心里琢磨,越琢磨就越心痒,跟狗吃不到桌上的肉似的,痒的抓心挠肝的。
“——哎。”
徐微与厌烦到了极点,动都没动。李忌向前倾身,伸手捏住徐微与的下巴,作势要将人扳过来。
“你有完没完?!”徐微与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人都这样了还能继续招惹自己。
李忌收回手,自己给自己揉手背。
彼时徐微与刚刚二十一岁,受惊大过生气的样子跟什么蓬着毛叫的小鸟一样,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真不错,李忌想道。刚刚毕业,没有父母亲戚,吃住工作全挂在他的公司底下。听起来,徐微与很像是他的私人专属的……
小秘书。
李忌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也不清楚“小秘书”这三个字用在徐微与身上合不合适。这种过于狎昵,说出来就带着明显暗示意味的名词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真要喊出来,肯定得换一个。
他碰了下徐微与的腿,像是大型犬科伸出爪子扒拉人,发出求和的信号。
“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怎么还生气啊。”
徐微与看着李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没见过比李忌更厚脸皮更荒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