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96)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好。”
姬叶君攥紧了拳头,嗓音有些哑。
“说完,放我走。”
“......嗯。”
云戈木眼神微闪,声音也有些含糊,但此刻姬叶君没注意到这一细节。
“那走吧。”他看了眼天色,“有我族秘术支撑,他们暂时无法探寻我们的踪迹,不过得先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歇脚。”
“等等。”
云戈木转身,抿唇道:“嗯?”
——完全就像个警惕的小崽子啊。
姬叶君歪了歪头:“你的恩人,是谁?”
云戈木顿了顿,没有回应,大步朝前走。
“选生还是死,你随意。”
姬叶君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并未着急跟上,眼中闪过深思,喃喃。是齐晟?
不,那伙人若与齐晟“交好”才是怪事。
“......莫不是,传闻中的傀师?”
前方的人下意识停下脚步,警惕地转头望向他。
姬叶君勾了勾唇。
“啊,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几天很困……但是!出息了!出息了!终于有几章存稿了!
第88章 梦
小巧的木床上坐着一只木偶。
不难瞧出主人对它的诊视。
从头到脚,从床到被,无一不是池州渡亲手所制,上面都有着一个“焰”字。
池州渡近来有些反常,总将他一人留在屋里,不知出门做什么去了。
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解脱的滋味。
木手摩挲着从原身那取回的双生铃,齐晟望着窗外愣神。
“我更不懂的是,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
这一字极轻,但在耳畔响起时却格外清晰。
可这一个“你”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单纯的想留下他消遣,还是......齐晟攥紧了银铃,沉默地垂头。
他并非想不到另一个答案,思绪停顿之余,似乎又再次看清了自己。
时隔多年,早已被压在内心深处的影子再度浮现。
一个虚伪、卑怯的人影。
若这猜测落空,自己会显得很可笑吧。
更可笑的是,他压根问不出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
“你知道我对玄九的感情是什么吗?”
可感情既然是对玄九的,又为什么那么害怕听见池州渡的回答呢。
害怕......眼前似乎浮现出池州渡冷淡又不解的神情,那几乎没有情愫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
“我只要你在身边罢了。”
心中传来异样的滋味。
“......”
齐晟安静地靠在小木床上。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这是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抗拒过的气息。
他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睛。
思绪却像是跟他对着干似的,总将池州渡垂眸注视他的模样放进脑海。
那抹青色像是镶进了眼皮般阴魂不散。
齐晟将双生铃抱在怀里,小小的身躯似乎给了他得以脆弱的勇气。
他像小时候那样,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轻越常说,“齐晟,儿女情长困不住你。”他心里清楚。
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是他不敢。
从小失去母亲,悲伤并没有多么浓烈,毕竟他生来就不曾体会过那份温情,只觉得空落落的,看见旁人的娘亲,就会默默看上许久,父亲起初将自己关在屋中,府中下人除了老人,都以为老爷憎恶这个孩子。
其实,他自己也曾这样认为。
听到下人的闲聊,心里埋下了害怕的种子。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来了。
他来的那一天,自己其实更多的是害怕。
可是出乎意料的,父亲满眼愧疚地抱起了他,自那日起,本就没有母亲陪伴的他,终于等来了父亲。
父亲的怀抱很温暖,抱着他走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些下人惊疑不定的神情。
那一日,阴霾消失了,大家的目光不在怜悯同情,变得毕恭毕敬,变得慈爱。
也是从那一日起,他突然成为了众人艳羡,受尽宠爱的齐小公子。
他担心父亲会对他失望,所以父亲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他怕旁人觉得父亲不够爱他,所以常常对旁人提起“父亲曾说......”。
他曾畏惧外人的目光。
从头到脚的打量,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好在时常望着父亲,便强装镇定地学着对方镇定自若的模样,那一次宽袖之下的小手微微发抖。
好在他下定决心去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所回报。
他努力的将那一点卑怯修补好,于是这份卑怯不在是弱点,而是推着他朝前走的底气。
因此,一年年过去,齐晟的背脊越挺越直。
直到那年,轻越来了。
是个像姑娘似的小子,相貌很漂亮,脾气却臭得不行。
也许是那没有丝毫伪装的真诚模样惹得他心烦,他很讨厌对方。
又不得不承认,他羡慕那小子。
于是对谁都有礼的齐晟在左轻越跟前也变成了讨厌的家伙,两人整日对掐。
第一次互殴被父亲发现时,他其实很害怕,但预想中的冷眼并未到来,父亲虽说将他们骂了一顿,可那语气却让他感到亲昵。
府中的下人也并未露出曾经那样的神情,只是捂嘴偷笑看着热闹。
那时,齐晟才如梦初醒,心中最后一点缝隙也被填的满满当当。
也是在那一年,他提起了剑,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成为父亲的骄傲,也不是为了成为齐小公子,更不是为了众人的目光。
只是因为自己喜爱,为了年少的雄心壮志。
——江湖之中,再无敌手。
此后他一直这样生活着,习惯了潇洒的滋味。
便觉得这本就是他的,从生来就是如此,至于那段无足轻重的过往,再无法动摇他内心半分。
这一晃许多年过去,久到齐晟早就忘了当初的自己。
他慢慢觉得那些往事更像一场短暂又朦胧的梦。
直到如今,遇到了一个特殊的人。
一个知道自己该要远离,却一次次在犹豫中落入对方手中的人。
若非他心中挣扎,又怎至于接二连三的被轻易捉住。
离开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在眼前出现,也一次又一次从眼前消失。
齐晟半眯着眼望着渐晚的天色,窗外有一轮明月,很像那夜桥头的明月。
困意渐渐来袭,蜷缩成一团的木偶慢悠悠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都均匀起来。
朦朦胧胧的场景像是醉酒之人所见。
初见的桥头明月高悬,那身影清冷如莲。
佳人顿了顿,似乎察觉有人到来,不疾不徐地回眸,是这景中最为惊艳的痕迹。
只不过......那桥下水波印照着青色,静立桥头的人墨发如瀑,正静静注视着他。
在反应过来前,齐晟已经行至对方跟前。
梦中虚无,情愫翻涌,最终本心拔得头筹。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在半空踌躇了许久后,极其小心地摸了摸池州渡的脸。
先是轻碰,而后贴近了些。
“若你并非傀师,若我了无牵挂......”
会不会一切都变得简单许多。
若此刻永恒,江湖不复存在,没有纷争、没有各派、没有其他的一切,只留下他们两个与江海山川作伴,此刻是否能更加随心所欲一些。
如果......你也能懂人情,是否也能懂我一些。
若我教会你这些,最终究竟是对是错。
假如此刻再次贸然伸手拉住你,是否会让你再度被困在不属于你的春天。
似乎都是一念之间。
送走灵蛊的那日,他留了自己猜测,交代了姬府心腹,也表明自己暂时被困,不必担忧。
但唯独没说与谁一起,没说自己大致身在何处。
更没说,让他们来寻自己。
似乎心底隐隐也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