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39)
池州渡望向不远处的伙房,没怎么犹豫地点头:“好。”
“这伙房中气味呛鼻,姑娘可能接受。”
“嗯。”
孙主厨见对方这般爽快,以为他心中有数,便乐呵呵地领着人进去了。一炷香后。
孙主厨望着空了一半的醋缸,以及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眼神略显迷茫。
他平生头一次放下架子,请教自己的徒弟。
“明书啊,为师问你。”
徒弟也愣愣地望着醋缸:“啊?”
“按常理来说,这菜还能吃出什么滋味儿吗?”
“......也许姑娘就好这口。”
“酸儿辣女,酸儿辣女......”孙主厨神情恍惚,嘴里念叨着,“这醋量怎么着也得有两三个小主子......”
“师父,你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没事儿别瞎打听。”
“......”-
傍晚,齐晟去探望了一会儿爱徒,眼见时辰差不多,便来到玄渡居。
没成想今日饭菜竟然已经摆好。
齐晟并未多想,以为是玄九饿了,笑着坐在她身侧。
“方才去瞧了瞧小鱼,来晚了些。”
池州渡:“无碍。”
齐晟捧起自己的玉碗,正欲说些什么,碗里就多了一块肉。
池州渡收回筷子,看着他道:“吃。”
齐晟甚是惊喜,耳尖悄悄泛起红晕,想也不想,埋头便放入口中,嘴角含着笑意。忽然。
他的神情一僵,拧眉望向盘中的肉:“这肉......”
一股极其浓烈的酸劲儿直冲脑门,齐晟眼泪都被逼出来几分,他正欲放下碗筷,便见池州渡淡定地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仿佛失去味觉一般咀嚼,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齐晟一愣:“......玄九?”
池州渡并不理解齐晟为何会喜欢这种古怪的味道,但他并不是很挑。
见齐晟眼眶微红地看过来,心中想了片刻,觉得对方应该是极为喜欢,于是伸出手,又夹了一筷子豆角给他。
齐晟不明所以,慢吞吞地放入口中。
熟悉又尖锐的酸劲儿让他当场抬手按揉眼眶,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池州渡一反常态地给他夹了几乎小半碗菜。
齐晟:“......”
拒绝玄九是万不可能的。
齐晟最终还是强笑着端起碗,硬生生凭借着意志力吃完了池州渡夹给他的所有菜。
【作者有话说】
差点没赶上,先发之!
还是没来及捉虫,抱歉宝宝们……
第40章 会友
夜黑风高,树影摇曳。
“大尧,今夜似乎有些凉啊。”白府门前,一名弟子搓了搓胳膊,缩着脖子道。
“嗯?”另一名弟子疑惑地摸了摸他的衣裳,“我倒是没觉得,可是穿少了?”
他说着看了看天色,宽慰道:“一会儿余师兄带着大家巡逻归来,让小千替你片刻,赶紧去马车里换一身,小心风寒。”
“唉,好。”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不知何时起,原本在风中摇曳的树枝缓缓停下,周遭寂静得落针可闻。
远处隐隐传来的犬吠陡然消失,仿佛被什么隔绝在外。
两名弟子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僵立着一动不动。
青色地衣摆自暗处显现,被门前的灯笼印上些许斑驳光影。
池州渡目不斜视地行至门前,两名弟子垂首退到两侧,犹如被抽去三魂六魄。
紧闭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刹那间阴煞涌出,待到感知到威胁想要后退之际,被迎面而来的黑煞穿透,瞬间灰飞烟灭。
池州渡取出符纸,以煞为引,画出复杂的符文,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符燃。
幽蓝的火焰烧的很缓慢,如同寺庙里香火一般,引出一缕泛着蓝焰的细烟,慢慢悠悠朝着某处而去。
池州渡循着方向朝前走,指尖夹着燃着的符纸。
他一步步不疾不徐地走着,略过腐化恶臭的尸体,直至来到正中央端坐的家主身前。也就是这时。
手中的火焰燃尽,熄灭。
眼前死去多日的人仿佛感知到什么,倏地睁开眼。
只是不等那双混浊的眼睛看清眼前为何物。
池州渡伸出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戳穿了对方的眼珠。
尸体猛地抽搐一下,又很快僵直,变回一潭死水的模样。
池州渡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半空中浮着的煞气殷勤地聚拢过来,蚕食掉他手指上腐朽的气息,而后又钻进尸体的眼眶。
黑煞散尽之际,尸体也恢复如初。
池州渡睥睨着尸体紧闭的眼睛,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不自量力之人。
不多时,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千里之外。
一片漆黑的屋中,床上原本安逸的人忽然抽搐几下,偏头呕出一滩鲜血。
他痛苦压抑地低吼几声,颤抖着掀开被子,月光稀薄,隐约可见腿部经络被撑得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蠕动。
他忍着剧痛从枕头下方取出匕首,咬牙将自己的小腿划开,粘稠的血迹伴随着密密麻麻体爆而亡的虫尸涌出。……这是警告。
剧烈的喘息之中,那人粗粝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近癫狂的笑,没笑上两声,便又狠狠咳嗽起来。
“是他......”
暗处之人的呢喃,犹如阴魂不散的耳语。-鲁山剑宗。
各方陆续传来书信,将所有能收集到的有关百年前、咒术的古籍记载悉数奉上。
轻越许是听闻了风声,与天机阁“谈了笔交易”,羽迁公子传来的信纸上只有一行小字。
“小心身边人......”
齐晟喃喃自语,旋即掏出火折子,将信纸点燃。
在火苗触及手指之际,他松开手,烧到一半的纸犹如被火舌蚕食的蝶,只剩下余烬。
这个“身边人”的界限难以定义,只能说给他敲了一记警钟,有所提防。
如今线索七零八落,咒文是关键所在。
这些天夜里,他试图将百年前有关咒术的所有记载串联成一个完整的线。
但在关键之处,出现了一个豁口。
齐晟拧眉望着被自己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宣纸,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处突兀的空白。
早至两百年前至如今,多数记载都被保留了下来,可惜都是术法、秘法。
而顺着这条线捋下去,更为重要的咒术起源却没有丝毫记载,齐晟费尽心思翻阅古籍,结合众人送来的线索,这才察觉了异样。
后世无人不知三百年前江湖大乱,但又无人知晓为何大乱。
记载之中只提及那人间炼狱、名不聊生的凄凉之景,有关江湖、门派的详细记载确是少之又少。
而线索就是在这里戛然而止的。奇怪。
三百年前能人之辈的故事倒是还算齐全,包括朝廷的记载都颇为详细,为何偏偏是有关江湖关系、咒术这两样关键所在的记载几乎没有,就像是有人有人硬生生抹去了这些痕迹一样。
齐晟神情凝重。
难道说......谜团的尽头,是三百年前?
凶手这么费尽心思,究竟想引着他们往何处去?
书房中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
如今唯一的慰藉就是众人没有起疑心,在线索上也提供了不少帮助,但正如元掌门所言,隐瞒非长久之计。
江湖是自由之地,亦是动荡之地。
为壮大势力而拉帮结派的行为本就难以遏制,三宗之中尚有亦正亦邪的暗宗,又何况这偌大的江湖呢。
他借着此事顺势将灵蛊送往各宗,方便联络不假,也是盯着各宗的一举一动。
敌人在身边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一转头,届时身边都是敌人。此事急不得。
齐晟在姜、白两家画上一个圈,目光微冷。
他隐隐觉得,这位幕后真凶不会再杀人了,因为众人的目光已经如愿以偿放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