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规则怪谈[无限](75)
秦非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隐约辨认出这是个身着青布长衫的法师,脚踩草鞋,头上戴着一顶青布帷帽。
他的左手端着一盏油灯,光线就是那油灯散发出来的。
右手则高举,掌心中悬着一串铜铃。
随着他的脚步移动,铃铛声不断传来。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有节奏的铜铃声响,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雾气攀向秦非的身体。
肢体末端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所牵引,秦非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向前抬升,膝盖分明丝毫未弯,可人却实实在在地从地上立了起来。
秦非低头,看见了自己绷得笔直的脚背。
他尝试着跳了跳。
身体变得异常轻盈,足尖仅需轻轻用力,整个人便瞬间离地。
有点像是普通人踩上蹦床时的体验。
感觉……倒是也还不赖?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那道黑影拉长声调吆喝着。
从辽远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清晰的铜锣响。
随即,秦非像是被什么难以抗拒的东西所吸引,目不斜视地跟在了那黑影身后。
一跳一跳,随着他向前去。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黑影高声吟唱着《正气歌》,阔步向前。
像是一枚永不止歇、永不错漏的路标,引领着秦非前行的方向。
……
秦非觉得,自己好像蹦了很久很久。
他跟着迷雾中那人的背影一路向前。
虽然无法回头,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一个接一个僵尸跟了上来。
一个两个三个。
六个七个八个。
直至串联成长长的、笔直的、间距一致的队列。
他们走过长长的山路,来到河边。
登上木船,穿行于漩涡暗礁之间。
他们途经村落,所过之处,家家闭门不出。
他们来到死尸客店。
进门歇脚,却遇上暴雨,被迫滞留七天。
秦非不知道,他看到的这些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仅仅只是镜花水月。
关山难越。
唯有脚下的路,绵延向前。
良久。
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
那种浓重的恍惚感同样也顺着雾气一道消失了。
义庄院中,八个站在棺材里的人相互对视,每个人都已经变成了一副彻头彻尾的僵尸样。
“这是……成了?”僵尸林业茫然又激动地低声道。
秦非:“嗯,成了。”
他们还能说话,还有思想,还知道自己是谁。
他们现在成了真正的活尸。
太好了!
林业下意识地想握拳。
可五根手指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还是那么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林业:?
他又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依旧不行。
手不能动,脚也不能动。
足尖用力时倒是可以跳一跳,但只能上下跳,不能前后左右移动。
就好像游戏人物被强制锁定成了待机状态似的。
林业傻眼了:“这要怎么弄?”
村祭还没开始,他们不可能以如今这副模样出现在守阴村的村民们的面前。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一个个像是木头桩子般杵在棺材里。
“别紧张。”秦非宽慰道。
他们现在既然已经成了活尸,行起事来自然就要遵从僵尸的习性。
僵尸只要没有发生尸变,必然是不会自己动的,赶路时全程得需赶尸人摇动铜铃作为牵引才行。
——就像刚才迷雾中那人所做的那样。
迷雾已经散了,那个人也停留在了迷雾中。
现在,化作僵尸的玩家们没有赶尸人。
不过不要紧。
因为,秦非手腕上就绑了一串铜铃。
叮铃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那股禁锢在僵尸玩家们肉体上的神秘力量倏忽之间消散了不少。
众人忙不迭地将手放下。
循环往复,折腾了半晌,总算是将手脚都恢复了原位。
只是,即便他们已经脚跟落地,可还是很难迈开双腿走路,要想移动身体,仍是只能靠跳的。
孙守义试着跳了一下,青白交织的僵尸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愁容。
他们现在的动作太僵硬了,若是出现在村民们面前,肯定会露出马脚。
程松思忖片刻,提议道:“我们先躺回棺材里去。”
“之前我和村民打听的时候了解过,往年村祭,玩家们都是直接躺在棺材里,被村民连棺材带人一起抬上祭台的。”他解释道。
“想办法糊弄过去,应该可以。”
听上去委实有些冒险,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头顶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云层从灰白转向的蓝紫色。
那从未露面的太阳正在落山,暗红的光线穿透层层叠叠的阴云缝隙,像是一只只肮脏而扭曲的巨眼,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吱呀一声。
义庄大门再度被推开。
村长探进来一个脑袋:“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村祭,马上开始——”
第32章 夜游守阴村(完)
没有人回答。
义庄里静悄悄的, 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十八口黑漆木棺材无声地躺在原地,棺盖紧闭。
村长蓦地一惊,快步走进院内。
怎么回事!?
难道祭品们都跑了吗?
不可能啊, 他明明找了人盯着的……
村长提心吊胆地伸手,将身前的棺盖一把掀开。
没有!
下一口……还是没有!
村长的呼吸急促起来,双目赤红,跌跌撞撞地走向又一口棺材。
这次他面对的终于不再是空空如也的棺材板。
“嗨~”
棺盖掀开的那一刻,清亮的男音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已经换好清朝官服的青年面容安详地仰卧于棺中,对着村长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终于把您等来了, 是村祭要开始了吗?”
村长脚步一滞。
或许是秦非的招呼打得太过突然。
又或许是村长刚才已经强迫自己做好“祭品们都逃跑了!”的心理准备。
总之, 村长愣住了。
他那枯瘦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你、你……”
“我怎么了?”青年眨眨眼,十分自然地接话道, “我很好, 下午睡了个好觉。”
村长:“……”
所以,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是因为这群家伙在睡午觉?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村长半挑着眉,一个接一个地将院中的棺盖揭开。
这个里面有人。
这个没有。
这个也有人……
直到将院中十八口棺材全部掀开,村长这才能够确定,祭品们的确都还乖乖地待在院子里。
每个人都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还有人正打着哈欠。
“是要出发去参加村祭活动了吗?”
“那我现在就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装腔作势地相互应和着。
村长连忙阻止:“不用不用, 你们就躺在里面就行。”
“你们不用动, 会有人来带你们去祠堂的, 这也是村祭表演的一环。”
语毕, 他面对带紧张地望向几人。
他已经做好了受到质疑的准备。
毕竟,穿着僵尸服躺在棺材里, 实在是太过奇怪,往年每次临到这个环节,都会有游客表现出不情愿。
村长早已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用来劝说这些即将羊入虎口还不自知的、愚蠢的祭品们。
可今天,祭品们却有些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就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义庄中的众人竟就那样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