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塘里怎么全是亡夫马甲啊!(83)
办公室原本的主人抱着查房的本,溜的比谁都快。
燕觉寒坐在桌前活动手指, 十指指腹相碰, 有节奏的依次向下弯曲。他下巴轻轻抵在拇指上, 属于方初柏的那双漂亮温润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温情。
得知要被离婚的人是自己本人之后,燕觉寒第一反应竟然是替白西野辩解。
是不是因为我这些天都没有回家,才……
然而他很快清醒过来,自嘲一笑。
燕觉寒花了十几分钟才接受自己可能被骗了这个事实。
不仅被骗了,而且还无数次和真相擦肩而过,那小骗子简直漏洞百出,而自己甚至会想出各种不合逻辑的解释替他圆回来。
正在活动的手指陡然停下,缓缓交握起来,掌心用力,把指节掰得咔咔作响。
这全然是燕觉寒下意识的动作。如果和他相处较多的同事、队员在这里的话,就算是最嚣张的家伙,也会立刻起身告辞。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燕觉寒平日里脾气算是很好的,但越是这种好脾气的人,真的被惹生气的时候,可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温润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燕觉寒眼底冷意愈发深重。
虚掩着的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亮而放松的声音。
“护士姐姐您好,我问一下,方初柏方医生的办公室是哪一间呀?”
还在咔咔作响的指节忽然安静下来。
沉默片刻,燕觉寒松开了被自己按的有些发红的手,垂眸自嘲一笑。
真是……自己这是在生什么气呢。
翻涌的情绪缓缓落下,燕觉寒才渐渐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手臂的伤口在他刚刚用力的时候有些崩裂,赤红的血液透过绷带,有些已经染到了白大褂上。
幸好受伤的是前臂。燕觉寒想。
他把左手搭在膝盖上,借着宽大的桌面遮住血迹。
他知道,组织之所以会外派他出这个极度危险的任务,心里其实还是想让他能回到一线行动组,再发光发热几年的。
燕觉寒对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并不排斥,否则在之前情报组的几年工作里,也不会一心想着赶紧把侄子培养出来,赶紧回到一线行动组去。可之前因为考虑到白西野,考虑到他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他才拒绝了。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能在人类生命里落下痕迹的,不只有惊险刺激。那是他第一次期待起一个平凡安稳的生活。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愿,他发现以前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造出来的、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那个有着蜜糖般瞳孔的青年并不爱他,完全不,一点也没有。
——他想跟他离婚。
燕觉寒看向窗外,常青树被薅秃了的那部分正支楞在他的窗前,看出去只有一片萧瑟的景。
等替白西野看完最后一场病……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以前,他残存的逻辑无数次地想过,白西野到底是怎么爱上自己的,但这个问题总是在自己刻意的忽略下无疾而终。现在想想,或许是人类本能的趋利避害在从中作祟。
Vulpe和白西野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到底在奢求什么交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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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里,白西野一路询问着才找到了方初柏所在的楼层。
护士见他面善,嘴也甜,一口一个“护士姐姐”叫得人心花怒放,按照医生留下的指令给他指了一间办公室,又补了一句。
“V……方医生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她好心道,“你小心一点呀。”
白西野闻言愣了愣,点头。
站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想起护士跟他说的话,白西野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抬手敲门。
他心里忍不住飘起几分好奇。
方初柏生气……?那会是什么样子。好像从没见他生过气。
其他的三个炸弹人也没有。
白西野在心里琢磨一下,觉得比起原著里对待燕夙冷酷无情的大反派燕觉寒,他这四个炸弹人的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稳定。
哪个不比大反派好?
速速离婚!速速离婚!
“进。”诊室内传来方初柏温和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生气了?白西野奇怪,但还是扬起笑脸走进去。
“方医生?”他开口,用这种类似打招呼的方式,确认自己没有走错门。
“好久不见呀。”
方初柏目光凝滞了一瞬,略略垂眸,含笑点头。
“坐吧。”他伸手指了指凳子,“怎么不舒服?”
白西野没有想到他半点寒暄都没有,直接上来就看病。
以前方初柏好像……都会多说几句话的。
他压下心底的不适应,仔细看了看方初柏,忽然察觉到一丝怪异的地方。
方初柏感受到他的目光,发出一声疑惑的轻笑:“嗯?”
白西野挠了挠头。
这个、这个笑……怎么那么像他诈尸的老公呢?
他“嘶”地轻轻抽了一口气。
真要命啊……
方初柏见他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笑容淡下来,面色严肃:“你怎么了?”
白西野抿抿唇:“方医生,你知道……脸盲症吗?”
“面孔遗忘症?”方初柏凝眉。
“谁?”
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忽然焦急起来,追问道。
“你吗?”
白西野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嗯呐。”
方初柏想了想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西野说:“从小就有诶。”
“什么表现?”
“就是……看谁都像打了马赛克。”
“那你平时怎么认人的?”
“就……靠一些小小技巧。”
方初柏放下手里的笔,抬手抵住下颌,微微前倾支在桌上,定定看着他。
“那你平时……怎么认我的?”
白西野直勾勾看着他的手,不言而喻。
方初柏:“……所以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的那句。”
白西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自己第一面就夸他手好看的事儿,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其实我还挺少第一眼见人就能找到记忆点的。”
方初柏微微抬眉:“那,谢谢?”
白西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这反应惹得方初柏轻笑,气氛一时轻松起来。
“所以怎么突然想到来看医生?”他问。
“我感觉我的脸盲症加重了。”白西野说,“我原本还能通过一些小细节分辨出来人……但是最近,我感觉这些小细节好像在我脑子里已经,有点分辨不清了。”
方初柏问:“打个比方?”
白西野思索片刻,本来想说,比如我今天进门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笑得像我诈尸的老公。话没出口,他就意识到这样太冒犯了。
于是他小小修改了一下。
“比如说我在路上看到一个笑着的人……我就会把他误认成是我认识的某个人。”
“谁?”
“呃……或许你知道,我有一个前段时间刚诈尸的合法配偶吗?”
方初柏沉默片刻:“……知道。”
他垂着眼眸,表面上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心底却忍不住介意。
方初柏不知道,该说白西野把每个人都看成自己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情绪。
如鲠在喉。
他想了想问:“那你对你丈夫有感情吗?”
方初柏承认自己心存侥幸,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白西野的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
方初柏呼吸一滞——白西野在着急否认。
就好像喜欢上燕觉寒这个人,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话音落后,白西野发现诊室里安静下来,方初柏沉默着,许久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