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劳改当模犯(148)
随手擦去额角的汗水,他深呼吸一口,勉强把注意力从疼痛中转移到周围的场景中。
他看到了地上还未落定的尘埃,看到了四处慌忙逃窜的人,看到了被烧得灰都不剩的余恬……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俯瞰这一场因他而起的惨案。
当年他只是遥遥站在总控室,看到的是宇宙星河中绚烂的烟火。
而现在,看到的才是烟火后真是的凌乱和不堪。
这大概也是莫送城生前最后看到的场面。
时城手指动了动,用力按在了扶手上,像是压下了识海中的混沌和止不住的焚烧感。
索梅拉第二次被他炸毁,他却依旧不觉得后悔。
只是这次付出的代价,好像比第一次要惨烈。
那人……
某个念头还没出现,他就感到一股冰凉的触感抚上他烫人的脸颊。
他愕然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和面前的某人对上视线。
傅遇安那双漆黑的眸子真的很好看,当他正经盯着某处看的时候,就像要把人溺进去一样。
“你怎么在这?”他难得慌乱一瞬,抬手就要把人往外推。
一分钟,一分钟后,在这星球附近,谁也活不了。
“都这样了,还想着能推动我?”傅遇安看他无力的手从自己胸口滑下,不知是自嘲还是怎么,语气不明地嗤了一声。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知道面前这人已经烧成了什么样子,尽管膈应面前这张不属于时城的脸,他还是叹口气蹲下来,和对方平视:“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都敢赌,你这胆子,真不小啊。”
时城讶然。
这人怎么知道百分之五十的?
傅遇安见他这样子,咬了咬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你图什么?我还真能因为这一次失败就出不去了不成?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轮回又不限次数,不止你这一个办法!”
时城呼吸已经很艰难了,他急促地喘了两口,用尽量若无其事的语调说:“可是我不想在这方面赌。”
傅遇安后半段话霎时咽回了肚子里。
时城定定看着他:“不是没想过,但我选的是我认为,最值得的方法。”
傅遇安感觉这发热现象是可以传染的,对话之间,自己的吐息都不自觉带上了热意。
他沉默了很久,或许是几秒,也或许不到一秒,随后认输妥协一般无奈笑了一声:“你这让我……怎么凶你啊?”
时城隔着朦胧的视线对他挑了下眉。
还有十秒。
意识在涣散,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但就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忽然感到眉心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上来。
紧随而至的就是某人微微沙哑的声音。
“时城,你不能是概率存活。”
“百分百以下的赌局,免谈。”
话音刚落,傅遇安动了动手指,点了一下一直攥在手心的金属纽扣。
第一次把刀送入时城胸口后,他就告诉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从不食言。
他不会允许时城因为自己搭上命。
那一刻,周围的爆炸声和场景都凝滞了。
灰尘悬在半空,爆炸戛然而止,就连被烧到一半的人都被按了暂停键,停留在某一时刻。
时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抽离到了一个看不见的空间,五感顿失,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
他迈着不确定的步子,走了很久,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之前看到的傅遇安……
不是用着“时城”身体的傅遇安。
从傅遇安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是那人的本体!
被暂停的副本中。
绝对的安静并没有超过一分钟,宁静后的动静更是比之前还要强烈上不止十倍!
傅遇安看着熟悉的数据海开始涌现,毫无畏惧地散漫靠在墙边,还悠哉悠哉伸了个懒腰。
【警告!0001记忆中枢世界出现紊乱!】
【警告!0001记忆中枢世界出现程序漏洞!】
【警告!……】
系统宛若被植入了病毒,不停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一条条自检结果响在傅遇安耳边,让他皱了皱眉。
这环境让人心烦意乱。
他在旋涡中央迟疑片刻,忽然神情一柔,抬手抚了下嘴唇。
那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上不少。
下一秒,终于做出了决定,毅然而然走入了撕裂的数据海中。
强行融合的身体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就被数据海撕裂开,他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走过无数个风暴,来到了一处勉强安静的空间,空间的最中央,是一簇很小很小的光团。
这里是0001被抽取的记忆。
看不看?他很纠结。
看了,可能就冒犯到那人了。
不看,又有点不甘心。
权衡再三,他眉心一拧,就伸手去碰。
管他呢,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这看不到就是遗憾而亡啊!
如果侥幸活下来了……再说跟那人负荆请罪的事好了。
光团被点开的那一刻,周围的数据瞬息万变,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屏幕。
这些屏幕上,记录着时城那一年的时光,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
傅遇安看到了霍普列。
看到了被余恬骗到谷底,被霍普列绑在尖锐的钉床上,一遍遍回忆过去的时城。
时城满身是血,牙关咬得死死的,很有骨气的连闷哼都不发出。
霍普列坐在他身边,慢慢悠悠轻柔地为他擦拭被钉子贯穿的伤口:“时城,这么些年,你都不想哥哥吗?”
“时城,你像这样这么老实躺在我身边的时候,还是三四岁。那时候的你多乖啊,我让你杀一只猫,你二话不说就杀了,根本就不会叛逆到跟我对着干。”
“你看你胯骨上……咦?怎么我给你刻的刺青不见了?你把它烧了?啧,你太不听话了。”
傅遇安眼睁睁看着霍普列撩开时城的下衣摆,把有着大面积烧伤的胯骨处露了出来。
他拿出小刀,一刀刀又在那丑陋的旧烧伤疤痕处,刻下了一个三个数字——921。
“这个数字你可不能忘记。”霍普列刻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用脏兮兮的布料把血迹擦去,但那伤口的血源源不断,擦去一抹,就会流出来更多。
他没了耐心,扔掉了布料,带着时城血迹的手抚上献血主人的面容。
那人面色惨白,只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毫不掩饰里面的杀意,直勾勾看着霍普列。
霍普列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一声:“时城,这是你诞生的日子。”
“我和它,你都不能忘掉。”
……
傅遇安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下一下用力抓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万分。
他闭了闭安静,无措地别过了脑袋,不忍心再去看霍普列的那一段回忆。
匆匆扫过几眼,来到了时城从霍普列手下逃脱后的场景。
那会儿时城还满身是血,不仅有着十八道刀痕,后面也几乎被钉床扎满了血窟窿,若不是霍普列强行给他上了药,他未必能有名活着。
和副本中一样,白厘莫送城他们都昏睡在洞内,时城披着一件不知道谁的外套坐在洞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和乏累。
这还是傅遇安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时城。
七天,现实中的七天不像是他在副本里经过的那样短暂,这是实打实的七个日夜更替。
时城守在门口,看莫测的天气和突如其来的袭击,紧绷着神经,一次次挡下所有的危险,只为了保护里面那十几个人。
其中,还有想要他命的。
傅遇安不明白为什么时城对这场爆炸这么在意。
明明是一个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记仇鬼,却能为了这个目的,守着这些人这么久,甚至不惜用命来保证这个计划的实施。
第七天,救援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