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一个演技派(3)
朝会之前,皇帝在书房单独见了李谕一面。
皇帝见到李谕没有上次那么激动,但仍十分亲切。
“三哥,你知道这次朝会我为什么要你来吗?”他问李谕。
李谕不知道。
皇帝又问:“那三哥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同意三哥回云州吗?”
李谕还是不知道。
皇帝苦笑道:“三哥该请些得力的幕僚了。”
李谕微笑道:“我做一个富贵闲人就心满意足了,朝中事务,我向来不通。陛下留我在京中,我也是个一无是处之人。”
皇帝不言语。李谕心中直打鼓。他虽然真实年龄三十岁了,但论心机,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赢过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少年。
萧从简和皇帝,到底在谋划什么,他这几天想来想去,隐约猜出个大概。只要不是要他的命,其他都好说。
“三哥,”皇帝又犹豫着开了口,“你觉得淡州如何?”
够了。李谕这几天才恶补了宫廷和历史常识,还没补地理。什么淡州,他根本没听说过。
不过后来李谕知道了,没听说过就正常了,毕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对着皇帝,李谕还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王土,那肯定都是好地方。”
皇帝脸色亮了些,说:“那,三哥换个封地如何?”
当天朝会上,皇帝除了一些日常事务和几项任免,还顺便公布了改换汝阳王封地。将汝阳王从富庶的云州改封贫瘠的淡州。
萧从简就站在皇帝身边。李谕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他。他们有短暂的目光相接。只是这一次,萧从简没有笑,李谕也没有。
并不是李谕不想对他笑。只是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场合和好时机——毕竟他现在是一个被改封的王爷,形同流放,理论上是笑不出来的。笑出来那就是在威胁萧从简了。
只是李谕总算明白了。他以为这段日子萧从简是在观察他,其实并不是。萧从简根本不关心他,萧从简是在观察皇帝,看皇帝能不能下狠心对他的兄弟下手。
萧从简是在培养一个皇帝。
不过这都不关李谕的事了,淡州就淡州吧,他只想快点滚。所以一出宫,他就高高兴兴回王府准备滚去淡州。
正好窗下那一枝桃花也落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从简的年龄设定
设定萧从简今年三十二岁。李谕身体是十八岁,不过灵魂已经三十岁了。
李谕以后肯定会当皇帝的,请放心
CP是皇帝攻丞相受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第4章
李谕滚去淡州的事一从宫中传出,王府中顿时愁云笼罩,据说哭晕过去一片。
就连赵十五都一脸凄怆,李谕反过来安慰他:“眼下能离开京中就是好事。淡州再坏,好歹也是我自己的封地,到了封地上再做打算。”
赵十五终于忍不住流泪低声道:“云州这块封地是当年云淑妃为殿下向先帝求来的,没想到物是人非,皇帝如今转头就……”
李谕听石震提起过云淑妃,不光石震,王府中人似乎都以云淑妃为傲,不时就提起她。云淑妃因为美貌深受宠爱,所以帮儿子啃下了云州这个富庶大州作封地。
但在李谕看来,原装的汝阳王也好,他本人也好,都没什么特殊的治国才能,保不住云州这块封地是早晚的事。再加上他对云淑妃,云州都没有回忆,自然感觉不到什么悲痛之情。
现在能拿封地换命,还是划算的。
“等到了淡州,再从长计议好了。”李谕说。
但是赵十五的表情更悲伤了。李谕感觉不好了:“淡州,到底穷成什么样子?”
于是石震又来给李谕上课了。
在介绍了一番淡州的方位,大小,古迹和如今的行政之后,他问李谕:“殿下知道,云州土地肥沃,又盛产盐铁,殿下的几大金山,铁矿,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殿下知道,淡州盛产什么吗?”
李谕说:“木材?”
他想深山老林的,应该产木头?
石震摇摇头:“这项特产可比木材有名多了,也可怕多了。”
李谕又猜:“毒蛇,就是那种可以做药材的!”他可是学过《捕蛇者说》的。
石震叹了口气:“是山匪。殿下,淡州盛产山匪。”
李谕终于裂了。
WTF。
山匪。
哈哈哈哈哈哈。
石震还说:“我听说淡州那地方,许多农民都是亦农亦匪,富人行商不时被打劫,邻州也时常被骚扰,且民风彪悍,为些许小事就械斗闹出人命的事情稀松平常。”
李谕可算明白了——这一天时间他明白的事情还真多——萧从简真够心狠手辣的。把他从金窝银窝里赶出来还不算,居然把他赶去这种地方。
到底和汝阳王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谕大概气愤了五分钟。也许十分钟,不会更长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好笑起来。一天之前他和周围人还在为性命担忧,知道性命暂时无虞之后,他又开始为待遇不满了。人就是这样。
再说他想起来了,原装汝阳王可是当众调戏了皇后的,绝对是原主惹的祸。李谕在心里若无其事地把锅推给原主,假装不记得自己调戏过萧从简的事了。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淡州是去定了,李谕只能认真与赵十五等人商量该如何准备。
赵十五忧心的也是这个,汝阳王原本在云州每年大约能有近万两黄金的收入,再加上云州本来就富庶,富人也多,常常定期进贡。因此汝阳王铺张惯了,云州的汝阳王府修建得富丽堂皇,府中光是歌姬就养了近两百名!还有两个正在造的大园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奇珍异兽。
李谕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汝阳王的财务问题。虽说在这个时代人力是最不值钱的,买个劳动力比买匹马还便宜,但汝阳王蓄养的这些歌姬舞姬,门人食客,都是要供吃供穿的,王府的生活费标准比一般小门小户高多了,天天都是吃好喝好,四季衣裳都做新绫罗绸缎不要钱一样买。
以前汝阳王有钱,养这些闲人还养得起,如今要去淡州,赵十五为李谕算了一笔账——照汝阳王原来的撒钱法,到了淡州就是坐吃山空,不过三五年就得吃空了。
李谕立刻下了决断:“不能继续养这么多人了。”
赵十五原本十分担心汝阳王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放弃蓄养家伎,弄到事情不可收拾。没想到李谕这么容易就松了口,完全是喜出望外。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赵十五问。
门人食客应该比较好打发,给一笔遣散费,应该就可以解决。能文能写,有一技之长还在王府做过食客的成年男人应该不难再就业。
家伎就比较麻烦了,都是些十几岁的女孩男孩,又都是乐籍。从王府出去,也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
李谕挺不忍心的。
“如果我不要这些家伎了,她们会如何?”他问赵十五。
赵十五告诉他:“一般都是发卖了。云州一带的豪门富户很多,应该很容易卖出去。”
李谕心中叹了口气:“先问问她们自己可有去处,若已经找到下家,愿意走的就一样给笔遣散费。不敢走没去处的,就找些善良些的富户……”他本想说把这些家伎送给他们,但转念一想,说:“告诉他们,王府的家伎,可不一般,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叫他们价钱出高点,越高越好。你会办吧?”
赵十五应了下来。
李谕想,他吊高了卖,有的是人傻钱多的趋之若鹜,高价买回去的家伎,想来也不会太作践。若他白送给别人,说不定还叫人生疑,觉得反常是妖。
李谕做了决定。云州那边的产业能变卖的都变卖,人员尽量精简,只带必要的随行人员去淡州。
他会先从京中回云州,在云州有一个月时间处理好封地的事务,然后再去淡州。
李谕叫石震写了封信给云州王府那边,叫他们先准备起来,免得等他回来时候手忙脚乱。
而且他也不想再看一遍哭天抢地了,想想都头疼。
首先精简的就是汝阳王带进京的三百多人,李谕整理了两天,最后决定带回去的只有两百出头了。
汝阳王这般安静,迅速,乖觉地处理起改封的事情,京中都议论纷纷,说汝阳王是被吓破了胆。宫中对这事情也有所耳闻。
皇帝为此还哭了一回——他从前确实是和汝阳王这个哥哥要好。但幼年时候那一点好,对其他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们都说,皇帝是不该徇私情的。云州是块重地,交通便利,又十分富足,握在汝阳王这个莽子手中,实在叫人不安。
萧从简很快就知道了皇帝的伤心。
是皇后命人从坤仪宫传来的消息。
“陛下没哭多久,不过十分愧疚,觉得对不住汝阳王。”皇后一边玩着香炉,一边轻声道。她刚刚满十五岁,但已经对皇后这个身份得心应手了。
萧从简没有说什么,只问她在宫中还住不住得惯,宫中花园是不是太单调之类的闲话。
皇后反而有些着急起来:“父亲!”
她很清楚自己在宫中要做什么,有时候她觉得她比萧从简还清楚。
萧从简看向她:“怎么了?”
“陛下……很不高兴,”她低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哭。我……”她想说怕,她怕君臣决裂都是从小事开始的。她怕萧从简得意太久,看不到这其中的深意。
不过“怕”是萧从简讨厌的字眼,她只能改口说:“我想,父亲最好安抚陛下一番。那汝阳王再不堪,也是陛下的亲兄弟。”
萧从简微笑起来。他一笑,皇后身边的女官们头都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