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子(16)
因他爹不愿意他以后行军打仗,久远不归,一心试着从他开始更换门楣,逼他学文日后入仕,请了大楚最有学问的老先生教他,被他气得归隐乡田。
他还是个反骨头,他爹不让他学武,他就要舞刀弄剑,小时立志要做名扬天下的大侠,可偏生又不好好学,持着弓箭不爱射靶子,就爱射人家府门的灯笼、手里的苹果,闹了一通又一通事,长大后懂的事情多了,他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是太蠢了,做什么不好要做大侠,人生在世要做就得做那一等的纨绔,吃喝玩乐,养狗斗鸡,销金窟里走一遭,漂亮姑娘腰细手软,琴师弹乐歌女展喉宛如天籁,与人冲撞了大显神威活络筋骨,干不过人家还能回家告状仗势欺人,天底下还能有更美的事?
所以啊,若他的生平事迹编写成册,妥妥就是一本《荒唐册》。
孟初霁不高兴,很不高兴,抬手将《太子起居注》扔到了一边,这种看了会自惭形秽的东西他才不看。
接着,再翻开《夫妻恩爱千则》,只见上面如是写着:
此书用于夫妻不睦,照做之可调和夫妻情谊,如有雷同,抄攥必究。
孟初霁嗤然一笑,翻开了第一页:
一、妻不爱夫,应常思君之好,日日诫己:嫁都嫁了,嫁都嫁了,嫁都嫁了;夫不爱妻,应常思妻之好,日日诫己:人是我娶的,人是我娶的,人是我娶的……
二、夜来妻应主动伺候夫,宜温言细语,忌哭闹撒泼,床笫之间,以情动之;夫应体谅妻之不适,不可强硬索欢,蛮横无礼。
三、晨起夫应予妻一吻,示之珍爱,此法妻适用,若貌丑难以下口,可合目想象潘安甄妃之流。
四、妻应时常为夫下厨,以昭爱夫之心;夫应真心品尝,不可敷之衍之,赞颂其贤惠,若羞于启齿,可作情诗代之,若夫不会作诗,详见末页情诗百篇,可抄用。
……
看到此处,阿福惊艳万分:“少爷,这些办法好像挺有用的耶!”
孟初霁“啪——”地将书合上,面无表情的将书递还给他,道:“赶紧把这本书拿去烧了。”
“啊?”阿福不解,“为什么呀?”
孟初霁一脸凶相:“问那么多干什么,快点!”
“哦哦哦。”
阿福赶紧把书接过来,回身去找火盆,一边找一边嘀咕着,暗暗觉得可惜。
而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孟初霁抱住双臂打了个哆嗦,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可怕!
太可怕了!
攥写这本书的人,其目的不是致用于夫妻相处之道,而是想让他死啊!
夜来主动伺候夫?
晨起予夫一吻?
无事为夫下厨?
噫……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福架了火盆,开了窗户,烧书前,一再问道:“少爷,真的要烧了这本书吗?”
孟初霁毫不犹豫的摆手:“烧烧烧,快点烧。”
阿福只好把书扔到火盆里,火舌一下子就点着了书角,很快就烧没了。
孟初霁突然觉得身上痒得厉害,好像他皮肤也在火里烧似的,当夜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痒得死去活来,边挠边解衣,露出锁骨和肩膀,衣带宽松,不敝身体。
红帐重纱中,走入一道人影,温暖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头,长长的眼睫下漂亮的瞳子里含着清澈的笑意,他揽过他的肩,将他搂入怀中,指腹在他奇痒的肌肤上细细抚过,寸寸流连。
他咬着唇活似那艳馆里的伶人,眼神如春水,软腻腻地叫了一声:“殿下~”
孟初霁清醒的意识大喊了句“操”,只想冲上去把那个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揍一顿,可是他呐喊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动抬起男子的手,缠绵的吮他手指,然后圈住男子的脖颈,送上自己的唇。
唇齿缠绵,火热交融,孟初霁瞪大了眼睛,眼见情况越来越过分,男子支开他的腿……
“操!”
孟初霁猛地坐起,边骂人边挣扎着醒来了。
一个翻身,一声闷响砸在了地上。
孟初霁坐在地上,满身冷汗,呆呆不起,足默了十来秒,屋内爆发出一阵掀破屋顶的喊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卑鄙太子……”
孟初霁闷闷不乐了整整两天,没出去浪,胃口也小了很多,成日默默抓痒,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福诧异的看向刘大夫,刘大夫摇首叹息:“相思病。”
廊道传来脚步声,阿福远远听见,往窗户外瞅了一眼,只见裴璟来了,眼皮一跳,正欲提醒孟初霁,孟初霁蓦然拍桌而起,大声道:
“我决定了,我要和他分居!”
他起身就往外走,步履匆匆,阿福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一头撞在裴璟的胸膛上。
☆、23.分居
“哎哟喂!”
孟初霁痛得想骂人。
然而——
“还好吗?”
头顶上方传来的雅彦声音让他一下子忘了痛,整个的弹跳起来,仓皇后退,忽略了脚下的门槛,被一绊,身便直直往后倒去。
好在裴璟眼明手快一下揽住了他的腰身,又将他拉回到自己的怀里,无奈而又温柔地说道:“怎么冒冒失失的?”
孟初霁跟被鬼缠上身似的,重重将裴璟一推,裴璟退了一步,就见孟初霁宛如被踩着尾巴的雪球猫,眼睛都微微发红,瞪着他道:“你……你来干什么?”
气到结巴。
裴璟好心提醒他:“今天是第三天了,我来看看你。”
三天了,该同寝了。
孟初霁反应更甚,他绷紧了身体,面露惊恐,活像是被仇人找上门似的,半天没说出来话。
裴璟剑眉轻锁,慢慢道:“静静,你总该试着接受下我,如此才能和美过一辈子。”顿了顿,“我真的无你想象中差,值得托付一生。”
这话说得是一百二十分的诚心,孟初霁自知无理,遏制怒火冷静下来,转身进了屋。
裴璟跟着他进去。
阿福见势不妙,和刘大夫一块退了下去。
房中就只剩下裴璟和孟初霁两个人。
孟初霁给裴璟倒了杯水,裴璟注视着他,淡淡笑了笑:“送来的书你可还喜欢?”
喜欢个球。
孟初霁忍着这句话没说,抬眸与他对望,郑重开口:“殿下,我想和你分居。”
裴璟闻言并不生气,只是挑了下眉:“哦?”
他刚要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没想到孟初霁是真的动了此念。
……不过没关系。
念头可以动,想实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只见孟初霁费力挽起袖子,把红红的手腕呈给他看,痛心疾首道:“殿下,我身染顽疾,恐怕时日无多了。”
“实在不愿殿下伤心,只想找个地方安乐死去,求殿下成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心愿。”
孟初霁就不信了,戏做到这个份上,裴璟还不答应,除非他是铁石心肠。
裴璟请别的大夫过来给他看也不怕,反正他这过敏之症罕见,刘大夫说了鲜少有大夫认得出来,再趁裴璟不注意的时候,吃两粒刘大夫的独家药丸,那是要什么脉就有什么脉。
做了前两天那个梦,他是半点也不想待在太子府了,更不想见到裴璟。
再这么下去,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儿的荒唐事!!
裴璟的目光落在孟初霁的手腕上,那红彤彤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病色,目光不禁幽深起来,良久轻叹一声,缓缓道:“既是如此,我有些话不得不说与静静你知。”
“你说。”
“静静你可知你来大绥为何?”
孟初霁当然知道,跳进这么大一个火坑,他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岂不是傻?
“自然是和亲,成全两国邦交。”
想也不想就能答出来。
“嗯。”裴璟点头,“和亲公主可以死,两国邦交不能废。静静你时日无多,此事知会大楚,大楚定然另派公主前来顶替你的位置,你猜大楚会让谁来?”
孟初霁一怔。
“大楚之事我多有耳闻,楚帝不舍嘉靖公主,故而点你和亲。”裴璟眉眼深深语气动人,“此事误你终身,想必你不愿再坑害别的女子了吧?”
“当然。”
他一心想要远离裴璟,压根没想那么多,这会儿经裴璟一讲,又是为难又是烦躁,突然觉得好不容易痒过一阵的身上又开始痒了。
左挠挠,右挠挠,孟初霁活似一只多动的猴子。
百般焦虑中,他听裴璟继续说:“我自然也不愿意坑害别人,所以,我倒是有一法,可以两全其美。”
嘿?
孟初霁挠痒的动作戛然而止,瞬间抬眸望向裴璟,满脸期盼和狐疑,瞳孔里的光都在激动的滑动。
裴璟这句话对他来说不亚于免死圣旨、久旱甘霖!
裴璟看着他的模样,漆黑眼眸中含着笑:“为我孕育一个子嗣。”
“噗——”
孟初霁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咳嗽着,糊着脂粉的脸生生憋红。
当他缓过来,他回头大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想骂人:“你踏马……”
裴璟微笑着慢条斯理地截住了他的话:“最好是个男孩。我立志除你不再娶,有了这一脉子嗣,皇室香火顺延,非但两国邦交不成问题,来日他继承大统,大楚和大绥就是姻亲,还可一劳永逸。”
说得还真是头头是道哈。
孟初霁脸色都涨成猪肝色了,“那要是个女孩呢。”
裴璟垂睫,嘴角的弧度仍是迷人:“那她会是大绥最尊贵的公主,受尽万千宠爱,我会念及她的生母是个楚人,力捍大楚与大绥的安定和平,我在一日,一日不会让大绥的铁骑踏入她母亲的故土,这是我的承诺。”
孟初霁气笑了:“你想得还真周到啊!”
可不是周到么,生男生女都想好了,在心里谋划很久了吧,说不定孩子名字都取好了,就等着把他拐上床了。
话说得好听,他要真是个女人,真给他生了孩子,还舍得跟他分居?那必须冲着孩子都不能啊!
阴险狡诈老狐狸。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人。
裴璟不理他的阴阳怪气,无比认真道:“为我孕育一个子嗣,我为你辟府,仿公主驸马之矩,未经召见不得入,除了每月初一与十五,还你清净与自由;或者,你把你说的话收回去,我们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初霁气到差点吐血,暴跳如雷的抓头发,盯着那张俊脸,几次涌起揍他一顿让他跪下喊爹的冲动,却又在他安逸的目光下打消念头,龇牙咧嘴从泼猴进化成了暴龙。
裴璟就这样看着他走来走去,默认他选了后者之后,温和关切地问道:“静静,你这回又患了什么病?我看你痒得厉害,不若请个太医来看看。”
他是不介意孟初霁跟他斗法,但他还是希望孟初霁不要损害自身,好好珍惜健康才是。
孟初霁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憋屈认命,一屁股重新坐回在椅子上,没好气道:“天色还早,不到睡觉的点,你跑我这儿来干嘛?”
裴璟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长条的漆色锦盒来,放在桌子上,推到他跟前,柔声道:“昨天早朝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支好看的钗子,特意买给你,你瞧瞧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