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男人会捉鬼(67)
“都怪我……我不该让他去的……都怪我……”
云钰忍住眼泪,拍了拍他的背:“二哥,此事乃是史坤成授意,他如今潜逃在外,我们定要将他抓回来……祭奠三哥在天之灵……”
“史坤成……”珩王狠狠一抹,通红的眼中迸发出凛凛恨意,“史坤成!”
他猛地起身,径直就出了宫,留下云钰在寒夜之中独立良久,初上的宫灯在他身上映下晕黄暖色,却无法驱赶他身后的黑暗和寒冷。
他要让珩王有些事做,让他能从痛苦之中暂时抽身,不至于被压得透不过气。
而能让他自己从痛苦和忙碌之中抽身的,只有那个人。
他喝了杯酒,让身体能够暖和一些,又在暖炉旁烘了半晌,彻底驱走了身上的寒气后才轻手轻脚躺在了肖长离的身边。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有真正的心安。
起初他不敢动,怕吵醒了肖长离,黑暗中,却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云钰感受着这暖透心肺的温度,靠过去挨在他身边。
“听说出雲已攻占滨州?”肖长离见他没开口,便自己问了。
云钰没回答,只是往他怀里又靠了靠:“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肖长离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安心休养,可这个时候,他又怎能安心?
他还要说什么,云钰伸手按在他唇上:“我困死了,睡觉。”
肖长离只好不再言语,脑海中却翻出了肖乾林给他看过的那张边境地形图,在心里演算起来。
这一番劳心费神,他睡得迟了些,云钰醒来时见他仍睡着,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唇,又怕吵醒他,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床,做贼般出了门。
门外已有宫人等候,在这里等皇上,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
云钰洗漱后便又一头扎入了奏表之中,为防万一,他前几日已颁下了征粮征兵的政令,收效却甚微。高官贵胄家中富贵,却只顾自己安稳吝于出缴,征兵到目前为止也才不到万人之众,根本不足以应对大敌当前的局面。
最为棘手的是如今大缙缺少能领军的武将,单靠卫家父子根本无法兼顾出雲的分攻合围之势,一旦露出缺口则如水击堤溃,不可收拾。
大缙已数十年未有战事,百官松散民心久安,乍一时便要进入备战状态确实不易,何况他们对于出雲来势汹汹却只攻打滨州这不毛之地还心存侥幸,未有战火当头兵险加身的紧张感,自然不愿多出力。
云钰换上朝服召见百官,说明利害,不少官员却还天真得以为出雲出兵只是为了寻回苌楚靖尧,如今人已回来,只要将人交给他们便可平息战事。
就在云钰苦于如何劝解时,信使送来了加急军报,出雲国主已就云钰送去的信做了回应,同意迎回皇子退兵,但已然侵占的滨州却不退还,当做皇子在大缙境内遭到掳劫担惊受苦的补偿。
出雲此举已在云钰所料之中,一场自导自演的失踪,虚张声势的大军压境便想白白拿走大缙一州和不可估量的矿藏,这算盘打得当真是漂亮。
云钰将信交给官员传阅,沉着脸未发一言。
众臣阅后却大多松了口气,认为此战可免,还挺高兴。
第94章 国难当前
云钰脸色更黑:“众卿认为如何?”
户部尚书站出来, 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可依照出雲的要求, 若可免去战事, 于百姓而言亦是一大幸事。”
又有几位官员附和同意,云钰冷哼一声:“免去战事, 说来好听,就这样白白将滨州割让, 我大缙国威何在?众卿当真以此为幸?”
几人一时尴尬, 垂首不语。
兵部尚书道:“皇上, 微臣以为出雲此举分明未将我大缙放在眼里,挑衅欺辱至极,绝不可妥协退让。照目前看来我军兵马战力与出雲旗鼓相当, 胜负尚未可知,大可一战。”
此言亦有几人附议,云钰脸色缓和了一些,目光落在始终未说话的沈爰身上:“沈卿以为如何?”
沈爰如梦初醒, 忙拱手掩面:“臣……臣无异议,一切遵从皇上之意。”
云钰道:“众卿皆为国之重臣,肩负江山社稷万民之责, 怕战火肆虐百姓蒙难情有可原,可这世间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怎可贪一时之安而罔顾大局?出雲经过多年的扩张休养生息,国力已是不容小觑。滨州产有铜矿,且与其国境相依,一旦为他们所用更是后患无穷。豺狼之心欲壑难填,若此次割让滨州,出雲只会变本加厉,亦教天下人耻笑我大缙不战而怯。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望众卿牢记。”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我大缙国土,寸毫不让。”
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几个先前同意割让滨州的大臣羞愧不已,其余大臣俯首称命,再无异议。
云钰又将筹备军资招募士兵之事强调了一遍,命众臣加紧去办,散朝后便去看了苌楚靖尧。
苌楚靖尧此时的处境和质子差不多,虽并未关押却不能擅动。沅胜片刻不离得跟在他身边,他倒还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睡睡,悠闲得很。
云钰去时他正玩着一只九连环,手指翻飞极是灵活,片刻便已解开数环,根本没顾上走进来的人。
“都到这个份上了,殿下真是一点也不担心啊。”云钰看着他冷冷道,“朕已拟好回复你父王的信,你说是拿你一只耳朵做凭证好呢,还是拿手指好?”
苌楚靖尧挑挑眉,看着他,叹了口气:“皇权之路真是血腥残酷,竟让皇上如此善良之人也变得这般狠毒,唉。”
云钰气极反而觉得好笑:“此事分明是贵国不仁在先,别说只是取一只耳朵一根手指,便是取了你的性命也是理所应当。当然,若你愿意劝你父王退兵,朕自会将你平安送回。”
苌楚靖尧道:“父王年迈,本已管不了多少事,朝中都是由我那几位皇兄做主,他们巴不得我永远别回去,哪里会管我的死活?唉,我这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难受着呢。你们打你们的,别管我就是了。”
此人满嘴跑马,也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云钰一时无话可说,让沅胜继续看好他便走了。
他本以为有苌楚靖在手,出雲行事多少也会有所顾忌,现在看来,这张筹码能起的作用并不大。
事情亦如他所料,不等他回信拒绝,前方军报已接连传来,荆州禹州战事打响,潭州失守,守将被杀,请求增援。
出云除苌楚靖尧外还有三位皇子参与夺嫡,三人势力相当,手下各有数万人马。原本三人各自为政多有争吵,给了大缙一些缓和之机,后达成了谁攻城多谁就继位的共识后,矛头便一致指向了大缙。
滨州由出雲大皇子率先攻下,威望大涨,其余二人急眼,先后发动了攻势,将出雲国主夺取滨州迎回苌楚靖尧的意图给彻底无视了。
卫峥父子分守两处紧要州郡,倒也可以压制二人的攻势,只是出雲大皇子在夺下滨州之后亦未停歇,直接攻打了与滨州相邻的潭州,欲与攻入滨州的兵马会和一路南下直取京师。
潭州守将被杀,一夜城破,求援的信函加急而来,重重压在了年轻帝王的心头。
云钰召来兵部一应官员商讨,兵部尚书建议紧急调用附近几州的守军前往潭州增援,云钰沉思良久,未曾采纳。
“劳师远调,一来折损战力,二来驻城守军实战经验匮乏,助力不大,不如将荆州兵力调一成过去,距离大大缩短,兵马不至过于疲乏。”
不动用各州守城军其实他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史坤成任太尉之职多年,朝中不乏势力,各地驻军中也有不少亲信,此时外敌侵入不及整顿,难保他们不会趁乱而有所动作,能不动还是不动得好。
“可是皇上,荆州此时亦是大军迫近,若是再减少了兵力,恐怕……”
云钰看着布战图,面容平静:“朕相信卫将军的能力。荆州现有八万兵马,皆为精兵强将,就算减少一万人,对抗出雲亦不算难事。潭州之险最为紧要,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何人领兵潭州退敌?”
兵部官员便举荐了几位中层将领,虽然都没有太多领兵打仗的经验,剿匪缉盗也算颇有功绩,这个时候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几人商议大半日定下了决议,傍晚之时,沅胜来找云钰,请命出征,云钰准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寒风凄紧,拂面如刀。云钰在廊下立了一会,宫人送来狐裘帮他围上,寒意却依旧透骨而入,冷得他几乎快没了知觉。
他没有去找肖长离,他不想把这些事随着一身的寒意带去给他,他在殿内就着暖炉烛火推演战况,不厌其烦得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局面都推演了一遍,寻求最佳的解决之法。
他知道这一担,自己必须要扛下。
恍惚不知夜深几许,一人持灯进殿,身影被拉得很长。
直到一只手抚在后背云钰才察觉,抬眼看到肖长离在烛光下暖黄温柔的脸。
“你怎么来了?”云钰怔了一会,忙要让他回去躺着。
肖长离摇头,走到他身边亦看着地形图:“出雲兵分三路,看上去来势汹汹不可阻挡,其实正是最大的漏洞所在。他们分三路而攻非是策略,而是离心,一盘散沙罢了。你调荆州的兵力去潭州是对的,不过我觉得,一万不够,可以调两万。”
云钰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图上荆州与潭州相连的路线,道:“两万,会不会过于冒险?”
肖长离道:“这三位皇子之中,最有谋略的当是大皇子苌楚檀,先攻滨州便可看出他的远见,挡住他至关重要。攻打荆州的是三皇子苌楚啸,此人性情浮躁好大喜功,此乃兵家大忌。卫湛卫将军擅谋略,定会抓住这一点将其打击,皇上不必担心。负责禹州的是四皇子苌楚愈,此人性情冲动好战,治下残暴只凭武力,军心并不稳固,稍加打击便会溃败。这当头一棒,卫峥卫将军定会让他们好好尝尝,皇上亦可放心。”
听他这么一说云钰的心顿时疏朗许多,可看到局势复杂的潭州和滨州,他眉心又皱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说,只是握着肖长离的手,发现他的手比自己的暖和多了,怕冷着他又赶紧放下,催他回去睡觉。
肖长离没有回答,手指点在潭州之上:“此时的关键之处,便是潭州,何人领兵。”
云钰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赶紧道:“这个放心,我已选定了将领,明日便会前往,只要荆州援兵一到,出雲便休想再进一步。真的,这些你不用管……难道你信不过我么?”
肖长离看着他柔声道:“我怎会信不过你,只是此事紧要,不可有差。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由我前往……”
“不行!”云钰站起来,脸绷得死紧,“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去的!”
肖长离有些无奈:“国难当前,当以大局为重。我已推演过战局,敌方兵力亦有所掌握,莫非你是信不过我……”
“你就是能上天也没用!一身的伤都还没好全,我不会让你去!”云钰执拗得瞪着他,“我不会再让你去涉险!不可能!”
肖长离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坚决甚至有些发狠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皇上,不要任性。”
云钰盯着他,猛地扑进他怀中,死死抱住了他,语带颤音甚至还有些哭腔:“你相信我,我会解决这次的危机,我一定可以的!无论会有什么麻烦,你都不要再去冒险了……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你从来不管我,不管我会不会担心……我是一国之君,我知道我做的不好,让你担心,让天下臣民失望,可是这个时候,我真的不想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