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男人会捉鬼(14)
云钰被他这淡漠的态度激怒了,他让自己回,他就偏偏不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这地头蛇莫不是还要遣官差将我绑了不成?”
肖长离微微叹了口气:“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云钰哼哼,“别以为我生性宽和大度便肆无忌惮,即便你畏罪殉身而死,这渎职之罪,你还是要担。”
有说自己宽和大度的吗?
肖长离有点想笑,好在他习惯了面瘫,笑得很不明显。
云钰见他直挺挺站着,心里越发不悦,同时还有些担忧急切,抓起他的手又看了看,那些小疙瘩已经游上了臂弯。他拔出沅战的剑递过去:“自己来吧,还来得及。”
肖长离还是那两个字:“不必。”
云钰快被他气得吐血,这闷葫芦木头脸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当真是自知无能打算自杀谢罪?
“肖长离,你若是想死,我成全你便是。”云钰扬剑,手腕却被握住了。
“我并不想死。”肖长离慢慢取下剑还给沅战,“我在等一个人。”
“谁?”
肖长离又不说话了,慢慢松开手,转身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云钰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气得早逝,难怪以前父王见了他就头疼,将它调得远远的。
这个人真的有将人逼得狗急跳墙的能力。
在他心下腹诽之时,一个白衣人从天而降,一把抓住肖长离手臂,将袖管撩至肩头,一张符纸拍下,两指按在其上,顺着臂膀缓缓压下。
只见那些小疙瘩疯狂窜动起来,一点点被逼至手背。肖长离整只手都肿胀了起来,片刻之后数点红芒破肉而出,又被飞窜而去的符纸包裹住,眨眼消散无痕。
云钰瞠目不已,这白衣少年来得太过突然,尤其容貌之出众竟是他前所未见,让他这真龙天子都比不过他半分芳华,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少年也留意到了他,瞥了一眼,冷冷移开视线。
肖长离一条手臂泛出可怖的青黑色,手背上更是数个血洞十分吓人,他毫不在意似的,对那少年道:“广寒?”
少年没理他,满脸都写着三个字:不高兴。
肖长离笑了笑,道:“若非用这个办法,你想必不愿出来。”
广寒冷哼一声:“狡诈。”他想起某个人,心里更是厌恶。
肖长离道:“虽然不知道广岫是如何威胁你来的,不过既已来了,说明你已接受了结局,接下来,还请与在下好好合作。”
“我只答应护你周全,其他的一概不管。”
“昨日幸得赐药,不过可惜,不太管用。”
“药水是广漠配的,有没有用,与我无关。”
“无论如何,多谢相救。”
广寒扭头,没有说话。
肖长离有点无奈,这个广寒果真如广岫所言,脾气十分一言难尽。
他看了看云钰,道:“这位是皇帝陛下。”
云钰一怔,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点明自己的身份。
广寒充耳不闻,皇帝不过是凡俗夫子中较为特别的一个而已,何足道哉?
“巫毒横行,百姓命悬于毫发之上,我身为石郢县令若是在其位不谋其政,便是渎职,此乃死罪。”肖长离定定说来,脸不红气不喘,“皇帝陛下在此,我这条命怕是难保。”
云钰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是一脸正直,一时哭笑不得。
广寒瞥了云钰一眼:“所以?”
肖长离道:“为了保住我的这条命,这些人,一定要救。”
广寒的性格他已摸得透彻,绝对不是乐于助人的性子,如果保护自己是他的任务,别人的死活他就绝不会过问,所以为了让他出手救人,自己就需装这个可怜。
广寒冷哼一声:“果真一丘之貉。”
云钰觉着好笑,肖长离被怼,他意外得十分高兴。
肖长离道:“有劳。”
广寒走到几个村民跟前,大致看了几眼,随后甩了几张符纸过去,口中默念真诀。
符纸贴在村民额前,无火而燃起蓝色微芒。几个村民痉挛般颤抖起来,痛苦得抓挠自己的皮肉,似是要将它抓破撕开,将一切都掏出来。一时之间皆是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那蓝芒很快就将他们全身包裹,冰冷的蓝焰燃烧着,看上去分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几人却极是痛苦,撕心的惨叫吓得祠堂外的人惧怕不已。
这痛苦持续了很长时间,再继续下去他们就算不丧命于蛊虫也要死在自己的双手和流血过多上。
“住手。”肖长离皱眉,“我叫你救人。”
“我在救人。”广寒没好气,“杀死蛊虫是最直接的办法,可若是他们撑不住,怨不得旁人。”
云钰不忍:“没有别的法子?”
广寒甩袖灭去蓝芒,说了一个字:“有。”
“什么办法?”云钰眼睛一亮,下意识看向肖长离。肖长离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紧盯着广寒。
第18章 惊弓之鸟
“炼制虫蛊需有冥器,万千蛊虫皆由虫母而生,杀死虫母,蛊虫自亡。”广寒道,“不过练蛊之人皆视虫母为珍,想要找到难如登天,就算找到了,想要除去更是不易。你若是不怕死想要一试,我可以指点你一个方向。”
肖长离正欲说话,云钰道:“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由你这位停云观高人来做?”不知何时他已与肖长离站在同一战线了。
广寒哼哼:“我说过,我只负责他能活着。”
云钰无言以对,又看向肖长离,肖长离道:“还请指点。”
广寒道:“据此往北三里之外有一处深谷,与古黎一带之隔,邪气最盛,练蛊绝佳之地。”他挥手扔了什么过去,肖长离抬手接住,一本黄皮小册,上书:符全录。
“自己去练吧。”话未说完,广寒已化为白芒而去,这人间污秽之地他片刻都不想多呆。
将册子放入怀中,肖长离转身而去。
距此往北三里之处是空岁山,云钰若有所思,追上肖长离:“你打算就这么去?”
一人之力分明有限,何况他一条手臂还受了伤。
肖长离道:“事不宜迟。”他走到门外,吩咐韩东把人看好,在他回来之前不可妄动。
韩冬挠挠头,见他脸色又不敢多说什么。
云钰赶上去:“你打算一个人去?”
“人多碍事。”
“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
“姑且一试。”
“试?”云钰有点恼火,“拿命去试?”
“他不会让我死。”
“你当真信那个毛小子?”云钰觉得广寒一点都靠不住。
肖长离脚步一顿,说了一个字:“信。”
不是信他,而是信广岫。
肖长离道:“公子请回。”
云钰听到这几个字就来气,拗声道:“你若执意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去。”
肖长离有些无奈,若他要跟着去,自己怕是又要犯上一回了。
云钰却猜到了他的心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怎么,又要犯上?”
看他惊弓之鸟般的模样,肖长离有点想笑。
“沅战。”云钰对沅战道,“若是再让他碰我一下,你就不用跟我回宫了。”
沅战一怔,有种被殃及池鱼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气氛好诡异。”寒子玉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怪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对着云钰笑道,“看我找来什么宝贝?那些人有救了。”
云钰一喜:“是解蛊灵药?”
寒子玉道:“差不多,这叫神仙草,服用之后飘飘欲仙,虚幻之间可实现生前所有遗愿,毫无痛苦,最适合让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解脱了。”
“……”
云钰跟上肖长离,“先生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寒子玉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意味深长。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华服青年便骑马而来,雍容气度让刘元直等人未问明身份就先觉得矮了半截,好声好气得说他要找的人刚好离开不久,心中暗道肖长离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认识的都不是一般人。
珩王眉心紧锁,调转马首又往来路而去。
此时名不聊生的卢良,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对于云钰跟着来肖长离万分无奈,同时却也有几分莫名的安心。毕竟此时县中局势难测,自己离开期间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变数,留他在此,他还真不大放心。
“你别以为我是跟着你,我也有要事要办。”云钰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非要恬着脸跟着他。
肖长离不置可否,边走边撩起衣袖,将瓶中的水洒在受伤的手上。
这水效用神奇,不过一时那些伤口便开始痊愈,只是青紫之色还未褪去,看上去仍是有些可怖。随后他就开始看那本符全录,边走边看,边看边记,如同手不释卷刻苦攻读的学子。
云钰不动声色偷着瞟了几眼,上头绘着晦涩复杂的符文,根本不明其意。见肖长离认真的模样,他心下腹诽,就算他再聪明绝顶,这个时候临时抱拂脚,管用才怪。
石郢地处边陲,山陡林深,这方向又通往古黎国境,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都不见一个人影。林子越走越深,已经没有路了。
肖长离与沅战有武艺在身并不觉得有什么,云钰可就难熬了。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咬牙苦撑,沿着肖长离的足迹而行,除了衣袍被勾破头发被树梢缠住外,倒也不算太狼狈。
忽然脚下被树藤绊了一跤,他身子不稳朝前倒去,肖长离回身要扶,一柄剑蓦地横了过来,挡住他的手,同时也稳住了云钰前倾的身子。
云钰赞赏看了沅战一眼,若不是他及时拦住,自己怕是得一头撞进肖长离怀里,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一路无言,云钰总是一抬头就能看到肖长离的背影,挺拔颀长,分明注意力都放在书册上,却总能恰好避开树枝乱石,走得稳稳当当,有时还能为自己拨开树杈。
跟在他身后,虽是前路未知前途未卜,云钰也没有丝毫的忐忑不安。
大概是他太过留意前面的人,没察觉一条竹叶青正攀在枝头冲自己吐着蛇信子,蛇颈微微拱起,已是进攻的姿势。
他是在沅战的剑横切而来时才反应过来的,只是在那之前,一片叶子已经穿透蛇头钉入树干之内。
“小心。”肖长离看着他道。云钰心突突跳着,不知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
“肖大人果然身手了得,沅战佩服。”沅战是个武痴,此时见识到肖长离的厉害,不由佩服。
“希望沅侍卫在佩服之余,能多用些心。”肖长离拨开一丛长满尖刺的荆棘,等云钰走过了才放手。
沅战面上微红,没有说话。
此时的卢良哀嚎震天,毫无原本的富庶繁华之象。由于县令未及时控制被蛊毒感染的人,导致蛊毒肆意蔓延,如今已如猛火之势不可阻挡,不过一夜已死伤百余人之众,且仍在扩散之中。
县令陶正已举家连夜逃走,珩王只好临危受命,一边命官差守住城门,防止县中百姓外逃,一边将染蛊之人集合一处,不得已下令焚烧。
一时之间浓烟四起,笼罩天宇,一个原本安逸繁荣之地,顷刻之间宛如炼狱。
焚烧和阻止人众外逃是目前为止防止蛊毒肆虐的唯一办法,县中未染病的百姓却不服,说他要把他们都害死,民怨沸腾得堵在县衙门口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