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愧(74)
作者:月昼
时间:2024-03-02 09:33
标签:狗血 换攻
凡是见过江述行和江凛之人,只一眼便能看出此时此刻的江悬与他的父兄多么相像。不仅是外貌,更是神宇和气度,以及江家人身上独一无二的正气决然和铁骨铮铮。
十里天街,江悬率五万玄羽军从头游行至尾,长街尽头,萧长勖身着正服,率一众朝臣在城楼之上,目视江悬到来。
没有人知道半个时辰前萧长勖还在府中喝茶,江悬先斩后奏,列好阵才派人通知他阅兵,萧长勖临时召集大臣,换身衣裳便上了城楼。
不多时,大军行至眼前。
江悬勒马,抬手示意麾下停步。待全军站齐列阵,他与谢烬翻身下马,走上前,对萧长勖行礼:
“臣江问雪。”
“末将谢岐川。”
“率玄羽军全军恭贺秦王殿下新年安康!”
身后万军齐声,震耳欲聋:“恭贺秦王殿下新年安康!”
在场的人无不心生肃穆。只见城楼之上萧长勖回礼:“本王亦祝各位新年安康,旗开得胜,无往不利!”
“谢秦王殿下!”
“免礼。”
江悬抱拳:“臣有一事,奏请殿下。”
萧长勖道:“请讲。”
“臣请愿率军东讨新安,望殿下恩准!”
此言一出,道旁观看的百姓方才明白今日为何突然列阵阅兵。——萧承邺说江悬温柔小意,江悬便要告诉所有人,他是上阵杀敌的武将,不是金笼中豢养的雀鸟。他与萧承邺之间不仅没有旧情可念,相反,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萧长勖知道江悬会借今日请兵,朗声道:“好!本王现封你为车骑将军,择日起兵攻打新安,京城三万朱雀军由你调遣。”语罢看向谢烬:“谢岐川。”
谢烬抱拳:“末将在!”
“传令玄羽军,此战当前,玄羽军与朱雀军需协力齐心,所有作战部署,你与江问雪共同决策,有扰乱军心者,军法处置!”
“是!”
第63章 62 “混蛋谢岐川。”
朱雀军乃秦王亲兵,萧长勖将自己亲兵交由江悬调遣,其意不言而喻。
清早萧承邺还在信中恳求江悬回心转意,转眼至晌午,江悬便要举兵攻打新安,如此波澜起伏,百姓自然喜闻乐见,这边玄羽军还未返回军营,那边东市说书人已搭起讲台,绘声绘色地说起开年第一出大戏:
“……
江悬何许人也,镇北王江述行之子,开国将领江泓之后,十三岁上阵杀敌,十四岁单枪匹马入敌营取北狄藩王首级,一战成名、声震漠北。如此少年英才,本该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却因生得一副倾国倾城之容貌,最终招致杀身灭门的祸端。
相传建昌帝早在江悬年少时便对他心生觊觎,甫一即位便要求江述行将江悬送入宫中,名为内臣,实为妃嫔。江述行自然不肯,于是建昌帝心生杀意,谋划幽鹿峡之变,不仅使江家家破人亡,四万玄鹰军将士也随之葬送了性命。自此,一代将门陨落,江悬被暗中劫持入宫,囚困整整七年。
……
这二人本该是生死仇敌,然两千多日夜朝夕相处,建昌帝对江悬渐生情愫、愈陷愈深,如今甚至不惜以江山拱手相让,与秦王交换江悬一人。可惜深仇大恨在前,江悬与他注定是不死不休。……
”
说书人从晌午讲到傍晚,听众换了一批又一批,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萧承邺与江悬之间的爱恨情仇,穿插着些许陈年往事,譬如江家当年如何盛极一时、江凛与江悬兄弟二人又是如何青出于蓝……有明理者说,萧承邺当年策划幽鹿峡之变,并非全是见色起意,江悬是怀璧其罪不假,但招致祸端的根本不是美貌,而是江家越来越庞大的势力,倘若放任江凛江悬兄弟二人在西北,几年后必定盘踞一方,届时,再想压制他们就更难了。——只不过江悬的美貌太过耀眼夺目,才让人们将注意力都集中于此,忘了他本身就足够萧承邺忌惮。
京城中如此沸反盈天,几百里外的新安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当初追随萧承邺来到新安的朝臣,眼下终于乱了阵脚。上一次萧承邺说要拿玉玺换江悬还可托词为计策,这次他全然不顾帝王威仪,以如此深切口吻恳求江悬回心转意,就算是为陷害江悬、扰乱玄羽军军心,也未免太过荒谬。
一众大臣情急之下冒死请求觐见,不知是因为大年初一不宜动怒,还是因为刚给江悬写了信心情好,萧承邺今日竟欣然接见了他们。
御书房中,左丞相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怀柔之策已是行不通了。不如早日集结兵力,出兵夺回京城。听说秦王今日将朱雀军交由江悬调遣,江悬久病初愈,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另一大臣道:“是啊,朱雀军与玄羽军不同,是秦王亲兵,江悬对之并不熟悉。且恰逢新年,京城守备松懈,不如趁现在发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不建议萧承邺尽早出兵。待他们说完一轮,萧承邺方才不紧不慢开口,轻笑一声道:“措手不及?众爱卿未免太小瞧了江悬,朕将他养在深宫,你们便也当他是笼中金雀了么?出兵,说得容易。皇城易守难攻,谁来挂帅?左相,你么?”
左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萧承邺斜倚在龙椅上,胳膊支着脑袋,懒懒道:“众爱卿不必担忧,京城那儿只会比朕更急。新安行宫地势更高,难攻易守,朕只需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即可。届时诛杀谢岐川,萧长勖便没了左膀右臂。”
“诛杀谢岐川……”左相沉吟道,“莫非皇上想留江悬性命么?”
闻言,萧承邺目光冷了下来,瞥了眼左相,道:“自己养的宠物不听话,抓回来教训便是,难不成左相还想替朕杀了他?”
左相面色一凛,躬身道:“臣无此意。”
“那就好。”萧承邺微微一笑,看向一旁李策,“李将军。”
李策站出来:“末将在。”
“刚才的话听见了么,不许伤江问雪性命。”
李策一滞,抱拳行礼:“是。”
“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朕的手上。”
-
夜幕降临,玄羽军营地燃起熊熊篝火,江悬与谢烬一起回到军营,与部下们共同庆祝新年。
众人幕天席地,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谈天说地。自打江家父子离去后,谢烬每年都在军营过年。北方的敌人不过汉人的节,相反会趁除夕夜和新年这几天扰乱边境,谢烬每年都主动承担起巡查的任务,让其他将士在营地过节,自己带一小队人到寂静冷清的关外守夜。
谢烬的手下都知道,他在逃避有关“团圆”的字眼。
所有人不约而同在谢烬面前闭口不谈七年前的事,然而不谈不代表忘记,相反,玄羽军上下每个人每年新年第一杯酒,都默默敬给江家父子和埋葬在幽鹿峡底的四万英魂。
今年也是。
第一次如此直面后来人对自己父兄的追念,江悬心中不免五味杂陈。众人还在热闹宴饮,他一个人悄悄离席,到帐子后面安静空旷的空地,坐下来,仰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夜幕发呆。
父亲在天有灵,应当能够感知地上的思念吧……
不多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谢烬在江悬身旁坐下,温声问。
江悬没有说话,身子轻轻歪过去,头靠在谢烬肩上。谢烬揽过他的肩,抬手抚摸他头顶,问:“想伯父了么?”
江悬点点头:“嗯。我在想,以后见了他,要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
“你。”
“我?”谢烬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就,如实相告嘛。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伯父会理解的。”
“他不答应怎么办?”
“生米已煮成熟饭了,他不答应也没辙。大不了叫他揍我,总之一切我顶着,绝不让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