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愧(60)
作者:月昼
时间:2024-03-02 09:33
标签:狗血 换攻
江悬也淡淡一笑:“或许是罢。”
二人说了会儿话,没等到谢烬练完兵,反倒等来了谭翀。
谭翀一个人过来,穿过练兵场,急匆匆向江悬而来。
“少帅!”
江悬回过身:“何事?”
谭翀停下,没说话,先看了眼裴一鸣。裴一鸣察觉他目光,低头清清喉咙,道:“我去那边看看,你们聊。”
待裴一鸣离开,谭翀走上前,对江悬说:“张太医到府里,说有急事找少帅。”
“张太医?”
谭翀并不知道张临渊和江悬的谋划,只是张临渊今日来得匆忙,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他以为江悬身体出了问题。
江悬略一思索,隐约猜到张临渊为何而来。他看了眼远处谢烬,对谭翀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那谢将军……?”
“你跟裴一鸣说一声,让他转告岐川,说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是。”
从上次张临渊说也许有法子改良万木春到现在,已过去了好些时日,江悬一直静静等待,没有叫人催促过。
他心下早已决定,倘若张临渊拿不出办法,他便干脆就用万木春,其余的都交由天意。
不过今日看来,张临渊苦心钻研多日似乎没有白费心血,还真让他找出了法子。
将军府内,张临渊与江悬相对而坐,将一副药方摆在桌上。
“公子,当真要如此么?”
张临渊最后一次语重心长问。接连多日不眠不休,他眼眶凹陷,显得目光更深,看着江悬,担忧之外,更多是惋惜和沉痛。
江悬平静微笑:“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比性命重要。”
张临渊自知再劝无果,长叹一口气,唇角扬起一抹苦笑:“行医二十余载,公子是在下遇到最棘手的病人。”
江悬颔首:“我就当这是褒奖了。”
“这副方子,连续服用三十日,配以针灸,可有万木春之效。”张临渊面色沉重,缓缓道,“性命攸关,在下每日亲自来为公子煎药施针,除在下之外,不可让任何人经手公子的药,包括玉婵姑娘,包括谢将军。明白么?”
江悬点头,神情不自觉也变得严肃:“明白。”
“还有一件事在下需提前告知,这个法子之前没人用过,在下也不敢保证最后能有几分生机,最坏的结果是与万木春一样取走公子性命,想必公子……已有准备。”
“是。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张临渊点头:“好。公子还有何疑虑么?”
“没有,只希望张太医帮我隐瞒岐川。若他问起,便说此乃调养之药。”
“公子放心,在下知道。”
江悬站起身,双手交叠,对张临渊深深一拜:“映雪宫七年,承蒙张太医屡次救我于生死。如今又为我行此有违天理之术,违背祖训医德。我,无以为报。”
张临渊连忙起身,将江悬扶起:“何须如此大礼?公子请起。”
江悬起身,二人相顾无言,张临渊面色复杂,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求问心无愧。还请公子不要自责愁闷,当心气郁伤身。”
“请太医放心,我会保重。”
张临渊点点头:“我回去备药,明日此时,我来见公子。”
“好。”
张临渊离开没多久,谢烬便从军营回来了。
江悬留话说自己身体不适,想也知道谢烬在军营待不住。果然他一进门便直奔江悬卧房,火急火燎道:“阿雪!你怎么样了?”
江悬正坐在案前回想张临渊说的话,闻声抬头,谢烬已到眼前。
“你还好么?”
谢烬急得甲胄都来不及换,江悬愣了愣神,道:“我没事……刚才张太医来看过,没事的。”
“吓我一跳。”谢烬长舒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是不是这几日太累了?”
“嗯……”
“明日不许跟我去军营了,好好在府里休息一日。”
“……好。”
“真的没事么?”
谢烬依旧不放心,弯下腰来捧起江悬脸,先看了他脸色,又摸摸他额头。被这样摆弄,江悬有些不自在,小声岔开话题道:“你自己回来么,裴一鸣呢?他好像有事与你商议。”
“他在后头。”
“唔。”
江悬心里藏着事,垂下眼帘,一时想不到别的话可说。谢烬看出他兴致不高,坐下来揉揉他后脑勺,温声问:“怎么了?”
江悬摇头:“有些累了。”说完,他犹豫片刻,轻轻靠在谢烬肩上。
谢烬身子一僵,小心翼翼低下头,目光落在江悬的耳朵尖。“阿雪……”
“如果我以后,做了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你会原谅我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问问。”
“只要你不伤害自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伤害自己……他现在算是在伤害自己么?
江悬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问:“那如果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做,但要为之付出沉重代价,你会同意我做么?”
谢烬噗嗤一笑:“我不同意你就不做了么?你何时这样听过我的话?”
“我……”江悬无言以对。
谢烬收敛笑意,认真问:“是什么样的代价,我可以替你承受么?”
江悬摇摇头:“你不能。”
“那……”
谢烬还想问什么,江悬怕再说下去自己露馅,打断道:“好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没什么事。”
“真的?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
“江问雪。”谢烬拿起江悬右手,用力咬了一口,佯装凶狠道,“你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谢烬有两颗不太明显的虎牙,只有咧嘴笑时能看出一点,咬在江悬手上,留下两个尖尖的牙印。江悬抬起手,看清自己手上两排牙印,无奈道:“你属狗的么?”
“我属狗,你属肉包子。”谢烬埋在江悬颈窝,嗅了嗅,“你好香,阿雪。”
“……我今日从军营回来,还未更衣沐浴。”
“那也很香。你总是很好闻。”
“是药的气味。”
谢烬摇摇头:“不全是。药是苦的,你不苦。”说完,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又嗅了嗅江悬,说:“是你的体香,你打小就是这个味道。”
江悬不为所动:“我竟不知道你小时候也这么无赖,喜欢闻别人身上的味道。”
“我才不喜欢闻别人,我只喜欢闻你。你看,倘若今日你是个假的阿雪,我一闻便闻出来了。”
“怎会有假的阿雪?”
“我说的是倘若,万事皆有可能嘛。”
“那倘若我是假的阿雪,你要如何呢?”
“我……”谢烬声音低了下去,半晌,很轻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有阿雪的容貌,有阿雪的声音,有阿雪的记忆……倘若你是假的,说明那个真的你已不在了。其实我以前做梦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你在一个雕栏画栋、宛若天宫的地方,穿一身大红衣裳,微笑着对我招手、喊我的名字,我知道梦中一切都是假的,但那一刻我恨不得永远留在梦里,永远不要回到那个没有你的真实的人世。阿雪,倘若你我有一天只能在梦里相见,那我宁愿就活在梦里。”
肩上忽然有一小片温热的触感,江悬恍然惊觉,那是谢烬的一颗眼泪。
好好说着话,谢烬怎么又掉眼泪了呢……
“阿烬。”江悬不自觉放软了声音,抬手覆在谢烬后脑勺,“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