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觊觎朕已久(87)
燕云潇皱眉望着他:“粗俗又油腻。”
林鸿一笑:“只要能让你舒服,有什么所谓?”
他心里已摸清了门路,每次在那事后,皇帝总会对他比平日更为宽容,允许他说一些亲近的话,也不抗拒拥抱了。
他像一个耐心又精明的捕猎者,轻手轻脚地靠近猎物。可他的猎物如此聪慧又小心,想要靠近,需要十足的真诚和百般的爱意,当然,也需要小小的手段。
燕云潇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事情,便是我能接受的极限。”
林鸿微微一笑。
看吧,他的小豹子多么精明又睿智,一眼识破了他的计划。
可是没有关系,他有的是耐心与计谋。
林鸿道:“我没有想什么,只想让你舒服,让你开心。”
燕云潇审视了他一会儿,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谷源成后天就入京了。”林鸿摇着扇子为他扇风,“宝贝,你答应过不会用‘同榻而卧’来奖励他。”
“是吗?”燕云潇懒懒地不想动。
林鸿连忙道:“当然,捷报传来那日,你在凉亭中说过的。君无戏言啊宝贝。”
燕云潇睁眼看他,嗤地笑出声来:“放心吧,我只和你睡。”
林鸿最近这么卖力,休沐时都拿着紫竹箫琢磨技巧,他不介意奖励奖励他。
林鸿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事就让蓝卫通知我,我一天之内就能赶回来。”
燕云潇道:“朝中最近清闲,你前脚走,谷源成后脚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林鸿握住他的手,摩挲着掌心的纹路,温柔道,“我是说,你若是心情不好了,想吃什么了,或者想和人谈心了,就告诉我,我赶回来。”
燕云潇道:“族中事务怎么办?”
“我夜里回来,第二天一早再赶过去,不要紧。”林鸿道。
燕云潇笑道:“拉磨的驴也没有这么操劳的,你就放心回老家吧,哪能有什么事。”
后半夜下起雨来,纱帐中却温暖安静。
后天谷源成入京,百官在城门外夹道相迎。燕云潇亲自在宫门处等他。这年轻汉子感动得泪如雨下,连声感谢皇帝的恩德。
燕云潇亲切地执着谷源成的手,邀他同舆而坐,在暖阁中密谈至夜深。
翌日朝会,燕云潇赏了谷源成一品冠带,加封大学士。谷源成谢恩,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夏宫选址在隔壁州郡,在一座前朝园林的基础上改建而来,到七月底已经竣工。
今夏格外炎热,皇帝决定邀百官一同去夏宫避暑,八月中启程,九月初返程。百官皆欣喜。
林鸿去了七八日,每日写一封奏折上交京城。他这趟回老家是私事,折子中自然也是私事。写途中景致、街坊趣事、每日问候,落款处还附着一句酸诗,托下人直接送到暖阁中皇帝的桌案上。
燕云潇再闲,也不会在折子中回复他每日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只简简单单写一个“阅”字,有时是“已阅”。
去夏宫避暑的事情,他倒是写在折子里告诉了林鸿。林鸿在次日的折子里说,他一定赶回来。
燕云潇没说的是,决定在八月中旬出发,本就是为了等他。
林鸿走后七八日,燕云潇带着小邓子去了一趟小茅屋。
菜圃里的西红柿和南瓜破烂不堪,是鸟嘴啄出来的痕迹,后院结的枇杷和无花果也被啃食得七零八落。
这不应该。
狐狸小枣总是敬业地赶走一切偷食的动物,绝不会让蔬菜和果子被啃掉。
燕云潇的心沉沉下坠,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与此同时,他发现几日前命蓝卫送来的肉脯摆在碗中,没有动过的痕迹。窝里冷冷清清,房中也是寂寥冰冷。
酷暑八月,燕云潇坐在茅屋里,却觉得冷风阵阵。
很快,搜山的蓝卫回来了,带回了已经僵硬的小狐狸。
蓝卫说:“回主子,在后山的蘑菇林中找到的。初步判断,是吃了毒蘑菇,中毒而死。”
火红的小狐狸静静地躺在地上,原本光滑水润的毛发黯淡粗糙,两条前腿僵硬地伸着,眼睛闭上了,鼻子却向前凑,似乎在闻什么。
那是缠在左前腿上的一根腰带,他的腰带。
燕云潇静静地坐在榻上。
蓝卫道:“那片蘑菇林很远,一百个人一起搜,才在那边的密林深处发现。狐狸应该是走了两天,才走到那里。”
过去,小狐狸每天都会回小茅屋。因为林鸿每日都来照料菜圃和花园,小狐狸会来打招呼。
可这次,林鸿出了远门,燕云潇不想一个人来此处,便只是每隔几天让蓝卫送来肉脯。
小狐狸白天在小茅屋附近撒欢,见到乌鸦飞来,就呲牙吓走。到了晚上,月亮升起来了,它端坐在屋前等。朝霞出来了,它趴在屋里等。
没有等到主人。
第二天也没有等到。
第三天,阳光正好,它决定出一趟远门,去山林深处冒险。
带什么呢?山林中小溪遍地,它不用带水。它足够聪明,能找到吃的,那也不用带侍卫送来的肉脯。
那就带上主人的腰带吧。
小狐狸从窝中拖出那条腰带,在原地转圈,让腰带一圈圈缠在左前腿上,愉快地出发了。
它欢快地奔跑在遍地鲜花、青翠葱绿的山林中,腰带松了,它会用牙齿叼着,再次一圈圈地绕好。
夜晚它饮山泉水,卧青草地,月色银白,它闻着左前腿上的腰带,睡了过去。
然后它来到了那片蘑菇林。
小狐狸从未见过这样五颜六色的蘑菇,或许是饿了,或许是好奇,它咬了一口。而后它渐渐抽搐,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它知道自己要死了。
它用最后的力气,将鼻子凑到缠着腰带的左前腿上。
似乎只要闻着腰带上的味道,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小狐狸脸上有笑,再也没有睁开眼。
蓝卫按皇帝的命令,将狐狸小枣埋在了一颗桂花树下,窝和便服,也一起埋着。
皇帝的衣服是不能随意埋进土里的,这寓意不祥。可蓝卫是皇帝的刀,刀只会绝对听命,因此沉默地堆好了一个小小的墓。
小枣的墓和淑妃娘娘的墓挨在一起,小小的石头墓碑上刻着狐狸的笑脸。
是夜,月明星稀。
消息传到老家,林鸿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快速往京城赶。
他顾不上回府更衣,即刻入宫,可暖阁中、寝宫中,都没有皇帝的身影。
林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索,略一沉吟,他知道了皇帝在哪里。
只可能是在那里。
他来到了御花园角落的大树下。
树影婆娑,枝叶繁密,粗壮的主干上,依稀有个落寞的身影。
林鸿没有上去,只是倚着树干,掏出怀中的紫竹箫,吹了一曲悠长深沉的送别曲。箫声幽幽,穿透黑暗和寂静,述尽离别之意,也暗含明日之期待。
一片树叶飘下,碰散了箫声。
林鸿收起紫竹箫,轻巧地上了树,挨着皇帝坐下。
燕云潇神色平静却憔悴,眼里有血丝,头发未束,散在肩头。
林鸿没有问他小茅屋里的事情,燕云潇也没有说,只是道:“怎么回来了。”声音沙哑如破锣。
“回来看看你。” 林鸿很温柔地说着,将他的一缕鬓发别到耳后,“用过晚膳了吗?”
燕云潇摇了摇头,没说话。
林鸿揽过他的肩膀,轻轻一带,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燕云潇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
林鸿说:“我们谈谈好不好?”
远处传来子时的钟声,四周只有细细的虫鸣。
许久之后,燕云潇声音沙哑地开口:“是我害了它。”
林鸿感觉道脖颈上湿润了,滚烫的水珠滑入衣襟。他说:“为什么会这么想?”
燕云潇道:“以前你每天去,它便每天都回家。我好几天没有去,它以为没人要它,所以才离开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