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181)
“陛下——”
“父皇——”
在闭上眼睛之前,秋君药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慌慌张张冲他奔来,然而他顾不上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抓紧被他碰掉的砚台,用力向前摔去:
“出去!”
他低声道:
“别进来!”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
引鸳几乎是第一个跑到他面前的,快到秋君药的影卫甚至没有来得及拉住他,引鸳就冲到半昏迷的秋君药的身边,跪下来将他抱在怀里,甚至在来福上来想要把他拉走的时候,像是一个浑身竖起了刺的刺猬,嘶吼道:
“别碰我!”
他用力抱紧早已昏过去的秋君药,豆大的眼泪从眼睛里淌下来,咸涩的味道充溢口腔,然而他浑然不知,对着周围人大喊道:
“本宫就在这里,本宫就在这里陪着陛下,哪里也不去!你们要不让本宫见他,本宫现在就跟他一起死!现在就跟着他一起死!”
言罢,引鸳猛地拔出发间的朱钗,用尖锐的簪头对准了自己的大动脉,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想阻拦他见秋君药的人。
“娘娘!”
“母后!”
他这幅决绝的模样果然把一众侍卫给吓住了,慌的忙放下刀剑,而在一片惊恐不安的面面相觑之中,引鸳深吸一口气,缓缓丢掉钗,指尖发着抖,穿过秋君药银白的头发,随即又再度哭的撕心裂肺。他弯下腰,用力抱住秋君药,将脸埋在了秋君药的脖颈里,和他肌肤相贴,用早已经哭哑的嗓子断断续续地吐出破碎的字句:
“王八蛋.........我恨死你了.......”
“恨死你了.........”
呼——
不知何处来的疾风冲开紧闭的窗,再次裹挟着雪白的雪片飞入殿中,冷的刺骨,连血液都快和眼泪一起冻结了。
秋景秀看着昏迷的秋君药,脱力般缓缓跪下,用尽力气,伸出手去,吃力地碰了碰秋君药垂落的指尖。
——这个冬天的雪,真的冷的让人,痛彻心扉啊。
第108章 密辛
满室药香盈盈, 帷幕低垂,透过单薄的绸布, 烛火被氤氲成了淡淡的一团金光色的光, 弥漫开微温的暖意。
在一片安静中,秋君药缓缓睁开了眼。
他身上还带着肌肉的酸疼,心脏依旧隐隐泛着痛意, 像是有针在不间断刺着血管,呼吸时, 整个胸腔内部都又痛又麻的。
他头也有些坠着难受,呼吸滚烫,勉强清醒时, 感觉眼睛被身上的热气蒸的有些干,他只能吃力地眨了眨眼睛,试图通过这个动作, 来缓解眼睛的不适。
“陛下, 您醒了。”
一旁的来福一直在守着秋君药,见秋君药醒了,忙躬身问:
“要奴婢扶陛下起来吗?”
“........”秋君药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他便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在来福扶他起来的时候, 秋君药轻咳一声,压下嗓子里的腥甜,随即艰难地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莲花瓷杯,意思是自己口渴了, 想要喝水。
来福点头,给秋君药的后背垫了枕头之后, 便离开了。
来福办事,秋君药一向是放心的。他刚睡醒,身上还有些懒懒的不想动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静静地等来福把水端来。
不一会儿,似乎是有人端着水过来了,脚步由远及近,冰凉的水杯很快就抵在了秋君药的唇边。
秋君药的头被人轻柔地托起,他下意识仰起头,缓缓地饮下了水。
秋君药喝完水之后,那人还用帕子擦干净秋君药唇边的水渍,动作极尽耐心和温柔。
秋君药被照顾的很舒服,闭着眼睛,被伺候的愈发昏昏欲睡。
似乎是察觉到秋君药又累了,“来福”扶着秋君药,让他重新躺回床上,然后给秋君药掖好被角,将秋君药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虽然之前来福也是这么照顾秋君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秋君药总觉得“来福”这次好像动作更温柔,也更让他觉得舒服。
秋君药喝了水,本来想重新睡回去,但没有想到,在他酝酿睡意的时候,一阵灼热的视线却一直落在他脸上,他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似乎有人从一开始就始终在看着他,从来没有移开过眼神。
秋君药被这视线扰的有些睡不着,他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直视天颜,没想到刚掀开眼皮,就看见引鸳正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
秋君药瞬间瞪大眼,一句“你”字尚未脱口而出,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瞬间就浸透了他掌心的帕子,刺目又惊心。
引鸳没想到秋君药一看见他竟然是这种反应,原本的生气和委屈在一瞬间变成了慌张,忙探过身去想要去查看秋君药怎么样了,但秋君药却转过身,不再看他:
“出去。”
他说:“出去吧。”
即使是想要赶引鸳走,秋君药的声音也不带多少冷酷和无情,反而低低的,语调也涩涩的,伴随着脱口而出的话,秋君药后背覆盖着的白色青丝悄然垂落,几乎要刺伤引鸳的心。
引鸳伸出手的指尖垂在半空中,猛然顿住,在触碰和收回之间犹豫半晌,许久,他才听见自己冷笑着说:
“秋君药,你竟真的是如此冷血的人?”
他怒极反笑,收回的手揪紧了衣角,蔓延开一片鲜明褶皱:“我伴你三年,伺候起居,与你合欢,甚至还想给你生孩子,你就这么对我?”
“..........”秋君药睫毛轻颤,紧接着缓缓垂下眼睑,帕子压在唇边轻咳了几下,并没有开口。
见秋君药仍然背对着他,引鸳本来一腔的委屈和暴躁难以找到一个抒发口,又不敢去碰秋君药,生怕碰出个好歹来,边说就忍不住流了泪,带着哭腔发怒道:
“秋君药!”
他说:“你若是打定主意不肯见我,那不如明儿就给我下一封休书,只要看见这休书,那我这皇后也不当了,从此以后,也不再缠着你了!”
言罢,引鸳猛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转身就想走,却听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秋君药低声开了口:
“等等。”
引鸳脚步一顿,脸上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变成了淡淡的得逞的笑意。
他没有转过身,本来想听秋君药是怎么挽留他的,但下一秒,秋君药的一句话就让他脸色骤变:
“来福。”
他说:“拿笔墨来。”
“...........”引鸳指尖刺入掌心,猛地回过头,头上的钗饰一晃,几乎要打到引鸳自己的脸:
“秋君药,你.........”
“不是要休书吗?”秋君药掌心撑着床板,艰难地直起身,一边咳嗽一边道:
“现在就给你。”
一旁的来福为难几秒,终于在自己的主子和引鸳中间,选择了服从秋君药的命令,端来笔墨纸砚,还顺带磨好了墨。
毛笔在墨水中浸了浸,来福抬起头,试探性地看了一眼秋君药,而此时的秋君药却没有在看他,老神神在地盯着面前的一张白纸,许久,才抬起手,颤抖着接过笔,一字一句地写下休书——
“秋君药,有妻引氏。盖世上之姻缘,和则同被,不和则离。成婚三年,恩爱和满,两体一心,但如今,某体弱如雨中灯,风前烛,药石无医,再难为继。贤妻引氏尚且年少,某身陨之后,怜他孤身一人,恐误韶华好前程。故今日与之相决,永断葛藤,愿我妻娘子淡扫娥眉,重梳美髻,逞窈窕之态,选高官之主,弄花前月下琴瑟和鸣之姿。再拜。伏愿我妻娘子千秋万岁。”
最后一个“岁”字落笔甚艰,秋君药勉力写完,在画完最后一个笔画之后,终于脱力,毛笔掉落指尖,滚落床下,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秋君药写完之后,自己都不再看那封休书,别过脸,轻轻咳嗽几声,来福见此,将那封沾着血的休书捧到引鸳面前,跪下举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