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只小猫咪(95)
黎南洲离开之前还在担心云棠又像午时那样,等他一出去就醒过来找人。
于是他又把童宦侍留在门口守着,自己带着明能明续和早在寝宫外等了多时的纸青来去匆匆。
可皇帝从离开到回来,中间还在宴上说了几句话,加起来也没过多长时间。等黎南洲再赶回来时,看到他的掌笔内监都有些吃惊。
“陛下刚刚不是赶去赴宴了?”他还声音极轻地问起跟在黎南洲后面一起回来的秦抒:“怎么没去成?”老太监打量着女官的神色,以为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毕竟皇帝的面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朕去过宴会,已经回来了。”黎南洲眼神奇怪地看了自己的贴身内监一眼,亲自答道。
——陛下是飞过去又飞回来的?
老童心里忍不住腹诽。但他当然不会再不长眼地将疑问说出口。
听到黎南洲问他里面的情形,掌笔内监连忙回道:“没有醒来,里面没有一点动静。”老童以为皇帝是惦记祥瑞,还破天荒多安慰了黎南洲一句:“小祥瑞自己睡得很好呢。”
然而皇帝的眉头也只松开了一丝。
黎南洲只点点头,便放开手脚推开寝阁的门扉,缓步走进去了。
看到门扇合上,童太监又等了半息,才把一边自顾自的整理信纸箱子的侍书女官拉起来,拽到一旁:
“怎么回事?”老宦侍朝里面努着嘴问道。
皇帝的不悦很少表现得这么明显——看起来他应该是遇见了什么叫人不痛快的小事,这样子倒像是陛下更年幼的时候跟玩伴在一起发脾气的模样——可是席间又能有什么东西惹着他呢?
秦抒顺着老太监的力道站起来,也学着童大官的表情做贼般偷偷摸摸向寝阁瞧了一眼,然后对着同事撇撇嘴、做口型:
“卫今扶。”秦抒以为自己说了这三个字,老童立刻就能像她一样明白了。可掌笔大人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仍然没搞懂:
“卫今扶当众在陛下面前直言——今日相晤后便心潮澎湃,想要亲近神兽。”
女官以为自己这句话透出,童大人总该晓得其中缘故了。可她就着内间的灯火细观这位老宦侍的脸色,却只看到了某种堪称得意的笑容。
“他倒想得美。”老太监的口型是嗔怪的内容,可他神色分明是一种理所当然的骄傲:“祥瑞自然讨人喜欢了。只是小祥瑞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莫说是有点风头的三教宗。就是国师想见一见,那也只能等。”
不过——童掌笔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转念那么一想,又开口道:
“我看这个卫今扶也有几分眼色。他先时也常常孝敬神兽一些小玩意,看得出来都是用了心思的——倒也挺会奉承。”
从今日看来,他们小乖乖似乎对这个人也有点兴趣。而从各种意义上来讲,童太监知道卫今扶都算是板上钉钉的自己人,便是陛下对这个母家的长辈也一向信重。想来皇帝应该也不反对叫他们彼此接触吧。
那假以时日,卫教宗跟小祥瑞也不是就没有机会亲近嘛!
可——“那陛下又是因何不悦呢?”
老太监瞎猜乱猜:“总不能是卫今扶不顾小祥瑞正在休息,非得要立刻见到?”
他话问出了口,却半天没等到秦抒的回话。童掌笔有几分奇怪地定睛看过去,却发现秦抒正更加奇异地看着他呢……
“嘿!你这鬼妮子!”老太监在女官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童掌笔可是功力极深厚的大家,他这一下声音极小,力道却极重:“你这么看着咱家干什么!”
第72章
“没事!没事!”秦抒不知何故, 被童太监打了一下还喷笑出声。但她动念一想,立刻又将笑意收敛起来,面色重转端肃:
“老童你说得很对。我看这个卫今扶也还算懂事, 你也别瞎猜——卫教宗当然不会有这种无理要求了。我想陛下……也不过是急着回来见祥瑞罢了。”
侍书女官眼眸微动, 只是内间的灯烛也不明亮,她那点眼神的变化也没被老太监看到。而秦抒好像一脸忧心忡忡地,还叹了一声:
“看来乍到行宫,陛下还是对祥瑞不放心得多了, 这才显得面色沉重。其实像你说的,圣教众人平日就待在登云观里, 那卫今扶在云顶山头才算土著。咱们祥瑞最爱跑来跑去地玩耍, 要是卫今扶平日能多照顾祥瑞两分,就连咱们心里也更轻松。”
这话虽则有几分故意歪曲皇帝的意思,其实也出于秦抒真心。
在她看来, 常年待在云顶山的圣教对云棠固然有极大的热切, 但皇帝和他们都不敢完全相信圣教——就比如圣婴教对毛球也热切, 热切到都想把云棠偷走了,难道他们就可能把祥瑞拱手让出?
但这个卫今扶确实是皇帝在圣教中安插的自己人,秦抒过去也常跟他打交道。
要不是皇帝在对待祥瑞的事上有那么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眼, 在出巡期间将祥瑞委于卫教宗照料两分, 其实很靠谱。
然而他们这些人对祥瑞的一应细务向来插不上手,此事端看陛下自己如何考量吧。
于是秦抒跟童太监说完小话,又转过去翻腾内间的乙字信箱——一部分该带出去的带出去, 该放进去的也放了进去,该烧的东西就在老童注视下都烧了。
等她整理完自己这条线下所有的信件, 慢慢给乙字箱上锁, 本来因一场玩笑显得轻松的神色不觉又沉凝起来, 她偏头瞥了门扉紧闭的寝阁一眼——皇帝自进去就没再出来过,而这位陛下一向不许旁人在入夜后踏进他的寝房。
真是比闺阁里的小姑娘还讲究。
秦抒轻叹了一声,转回身跟老宦侍交代了一句:“我要连夜下山一趟。”
说话间,侍书女官已直接将外面套着的宫服罩衣解开,里面一身藏蓝的棉布衣衫便露出来,秦抒手伸到后面轻巧一拽,给自己戴上了兜帽。
“五更前我一定回来。”秦女官这样告诉老童。
她也没准备再说其他。即便彼此间信得过对方,她和老童始终负责两条不同的线,且直接听命于皇帝,能从他们嘴里露出的信息从来都是有限的。秦抒此时已半拉开内间隐在墙壁上的另一扇门,准备走了。
这时突然一声轻响——寝阁的门板隔音极佳,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先前甚至未听到走路的动静,身后的门扉已被拉开,身披一件常服外套的皇帝出现在门边,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两眼手下的形容。
黎南洲一步迈出来,又回身慢慢阖上寝阁的门,这时才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回事?”他眉峰微挑看向秦抒。
侍书女官表情肃重,心里倒是有终于吐出一口气的感觉,毕竟她的人这几日一直日夜不休地满京城追踪敌犯,此时可算有了下落:“老鼠尾巴出现了。”
她简短地向皇帝说明情况,此事其实本来也该尽快知会黎南洲。
皇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他想了想,又多交代几句:“你下山前,记得派人跟卫今扶那边也说一声,叫他的人撤一半回来,布在西山口。”
此话一出,老童和秦抒都是心下一惊。
掌笔太监思量一二,还是没忍住问出声:“陛下是觉得秦将军他……”老宦侍眯起眼,脑中快速搜索着这位亲兵副统领近日可出现过异状。
可这个秦费将军——或者说皇帝的三万亲兵从里到外都算是黎南洲的自己人,按理来说不该出现什么情况。
倒是听说秦费手下有两个参将前几日生了病,还请了一日半的时间回家修养,可据童太监了解,这二位参将早已正常复职了。这事虽然不大寻常,可当时也有人全程盯着,从头到尾各个环节也都说得过去——难道陛下还怀疑什么?
但黎南洲只是摇了摇头:“多做一手准备而已。”皇帝淡淡道。
只是他固然没有任何实际的凭据,可黎南洲此人当年能在阮系霸权的时代活下来,靠得便是这般:一点风吹草动便提起警惕戒备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