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只小猫咪(147)
因而在天大地大祥瑞最大这一中心思想的指导之下, 华丽深广的梁宫正在这寒冷的晚秋里变得一日比一日热闹。
只是云棠仍然有点难以界定他用来小试牛刀的「短平快爽」话本的真实水平, 毕竟宫侍们确实难以脱开他这个祥瑞的光环看待故事本身,而能够提供见解、也能跳开情节看到故事本质的姚阿平也因为参与了改编创作过程而失去了第三方立场。
云棠在有天晚上睡觉之前还跟赶回来陪他入睡的黎南洲讨论了这个问题。
他当时把脸埋在黎南洲腿边,脑子里一半是在认真思考自己遇到的问题, 一半却是在动着别的念头——小猫大人有点困。
但却并不想很快睡着, 毕竟等他睡着了, 这个人就又要走了。
——黎南洲回宫之后真是该死的忙。
而云棠想把人留得稍微久一点。
之前他还不甘心地化成小猫咪跑到御书房去陪着黎南洲, 可这个人总是会暂且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把云棠送回来或者忍不住一直把注意力投在他身上,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黎南洲在小猫坚持不住睡过去、或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之后总要忙得更晚,甚至偶尔这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蒙蒙亮。
云棠因此被惊醒了两次。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靠过来的黎南洲身上带着某种湿润的水汽,差不多就是那种人在沐浴之后明明已经擦干了,但仍在发丝指缝、在呼吸之间透着几许潮湿的程度。
只是在小猫大人奇怪地问上一回后,他就再也没发现过这种情况了。
云棠并没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因为他在黎南洲回来的时刻哪怕能醒来,意识也全然陷在凌晨时分的昏沉迷糊中,小猫大人觉得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在于黎南洲的工作强度——回来只是半月功夫,这人看着竟然清减疲惫了不少。
不过按皇帝自己的话来说:这也是他前段时间欠下的帐,再说深秋本来也是各地灾害频发、乱事多生的时节,所有随之而来的事务都不可避免地具有强烈的时效性。再者说,今年才算是皇帝真正独掌大权的第一年,天下间正有无数双眼睛盯在他身上,这个时候的皇帝自然无法偷懒,总要忙完这个秋天才能恢复正常。
没办法,小猫大人只能不太高兴地接受了这件事。
——云棠闭着眼睛拉过男人的手,把额头贴上去,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会儿也实在很困,不知道为什么,云棠最近到了睡觉的时间便困得厉害,往往黎南洲陪不了他多一会儿他就会睡着。
今天也是一样——小猫大人陷在寝阁内弥散开来的清恬香气中,他幻想中的上眼皮简直正坠着千斤铁石在跟他的意志力对抗。
男人的手掌慢慢摩挲过小猫大人细嫩的额头,他好像正在思索着什么。
因为云棠模糊听到这个人叹了口气,不过可能也只是因为黎南洲最近太累了:
“朕觉得乖乖编作的故事一定很好,”皇帝说话的声音低沉轻柔:“只是你担心这是你写出来的东西,宫侍们才会盲目的捧场,是吗?”男人笑了一声:“不过那要怎么办呢——要不然朕给你找一些不知情的听众进宫,叫你悄悄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
云棠呼吸微微停顿,然后他退开了些、以极微小的幅度撞了一下黎南洲的手,口中没好气道:“恐怕你要找个傻子来,他才不知道去捧这被特宣进宫的场。”
只是话虽如此说,云棠的心思却已经完全不放在对话上头——
小猫大人两只手都摸摸索索地钻上来,抓住皇帝的大手,他闭着眼睛微抬起头,鼻尖在男人热烫的掌心里不住地拱,又是为驱赶脑海中强烈的昏沉,又是忍不住地委屈和撒娇——他十分想开口要求黎南洲今天晚上就留下来,搂着他一起睡觉。
不过黎南洲只是好好地穿着外袍、附身下来在这小东西柔软的鬓发间亲了两口。
“朕不找傻子来,朕找个孩子进来,怎么样?”皇帝爱怜地抚平了床上人后脑处翘起来的两绺碎发:“黎峻之——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云棠?咱们在巡城礼上曾遇到过这个小孩,当时你倒是蛮喜欢他的。只是他在自己家里过得不太好,前些天还险些丢了一条小命,多亏朕派人看着……”男人毫不客气地抢了卫今扶的功劳:“他才没这么死掉。”
对着一下子精神起来的小祖宗慢慢瞪大的眼睛,皇帝神情很认真地询问着云棠的意思,就好像他对于这个血缘相近的幼儿确实很在乎:“到底是朕的血脉亲人,朕也不忍心这么一个无辜稚儿活在那样的府上。要是你不讨厌他,咱们这两天就把他接到宫城中,养上一段时间,好不好?”
闻听此言,云棠攥上来的两只手一下子就把皇帝的大手拉开了。
是的,云棠当然记得那个小孩,那个傻乎乎的幼儿版黎南洲——虽然男人没提之前,小猫大人根本就把这个幼崽抛到了脑后——可他想起来以后,还是对那个小豆丁很感兴趣。
要云棠来说,那个孩子的五官实在跟他这隔房表舅兼远方伯叔像得出鬼了——恐怕黎南洲自己都生不出来这么像的。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柳家人的基因实在太过于强大?
也就是没有人往这个方向去想,但如果把黎南洲、卫今扶、柳纸青三个人放到一起,一个人类学专家只凭一个照面就能很轻易地断言这三人有一部分血缘同出一族。
而小猫大人确实仍不太能抗拒一个缩小版、又明显有点傻了巴叽十分好哄的「黎南洲」,特别是又大又真的这个正版最近是这么的忙——
“可是怎么会呢?”只是云棠还是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巡城礼那天他都能上龙辇了,这在整个宗室都是独一份的荣耀,而且所有人都以为你要重用柳纸青、要光复母族。广恩伯府明显还指着这小孩谋好处呢,他们居然还敢虐待他,甚至让他差点死掉?”
这是云棠又生气又感到极其不可思议的地方。他努力瞪大眼睛,跟自己的睡意抵抗。
黎南洲的表情倒是显得很平淡,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黎峻之势大,他的父祖叔伯、乃至全府都能从中得利,但他的嫡母嫡兄却会因此地位不保,甚至恐惧自己本来的囊中之物落到这孩子手中。”
其实云棠思维清晰了一些后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还是想问:“那指望他得利的父祖就是傻子吗,光想着好处、却不伸一把手来保护这座金财宝?”
皇帝眉毛微挑,唇边竟露出了一个模糊的微笑:“他们的重视是虚情假意,嫡系的恨意却是货真价实,黎峻之有了宠爱和看重,可却并没有随之而来的权力武装自己,不过是个三岁幼儿,自然是人家的案板鱼肉了。”他平静地向云棠解释道。
实际上如果此时的小猫大人再清醒一些,就能意识到男人的神态语气虽然温和,却更显得寡淡薄凉,别说跟这人对待云棠遇险时的态度相比——似乎都不及平时小祖宗闹脾气不肯好好吃饭时受到的重视程度,这让皇帝最开始那几句关心心疼小孩子的话都显得格外虚假好笑。
而皇帝在巡城礼那日对于小猫大人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小孩子身上、忽视了自己,明明曾表现出很强烈的不爽,可他如今又主动开口说要这小孩进宫陪伴云棠了……
这一切矛盾之处似乎都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可云棠实在太困了。他实在难以维持长久的清醒,绵软的淡香正无孔不入地包围着他、散发着深梦里温暖黑暗的味道。皇帝的手也落到他背后一下一下地拍着,这让小猫大人感觉到安全又舒服,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只能无奈又沉重地再次合拢了。
云棠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那我们明天就把这个小孩接进来吧,别让他再住在广恩伯府了。他一个人进来的吗,有没有亲近的侍人呢?他住的地方要不要提前收拾好?”
他模糊地问着,笨拙地模仿着别人关照自己的模样,不过小猫大人本质上并不太会操心这些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