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他总在掉马[重生](35)
司暮喃喃:“师叔从来都不会对我笑的,他总是在气恼我。可你不会,你当小狐狸的时候,会让我抱,还会将爪爪搭在我手心。”
“师叔离开的时候我难过了很久,可现在他回来了,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
——司暮看起来好像真的在难过。
这个念头浮现脑海的时候,谢清霁倏地无措起来,懵然地看着司暮,张了张口,一声“你别难过”卡在舌尖,半天都没能说出来。
司暮嬉皮笑脸说话惹他生气的时候,他能硬下心冷下脸去斥责司暮,可司暮现在安安静静坐着,说“他很难过”的时候……
谢清霁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又松开,张了张口,“你”了半晌,才艰难说完这句话:“风止君也没有……没有很厌恶你。”
司暮闻声转头,眸光灼灼地望过来。
谢清霁被他那眸光望得脑子空白了一瞬,几乎要忘记自己准备说什么。
他咬了咬舌尖,一点儿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他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主动和风止君扯上关系了,但在司暮灼灼注视下,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风止君只是有些事暂时脱不开身,等……等以后……”
“——他就会来见我了,是吗?”司暮像是等不及要糖吃的小孩子,急匆匆地打断他的话,眸底一片闪亮,充满着期盼。
那一瞬间谢清霁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眼巴巴馋着想吃糖葫芦的小孩儿。
他忍不住走神了一霎——早上那小胖孩吃了糖葫芦,又笑又苦着脸,那司暮呢,司暮若是见到他,是会笑呢,还是会皱着眉头?
他还没想出个答案来,嘴巴已不受控制地应了声:“……好。”
“那一言为定!”
司暮那点儿伤感神色骤然如云烟消散,他以手背掩唇,压了压嘴角几乎控制不住的得逞的轻笑,又伸出另一只手,“这可是你说的,你得算……你得和我师叔说,让他快点回来,我很想他。”
谢清霁回过神来,察觉自己失口说了什么,一阵懊恼。
他顾着后悔,便也没有留意司暮的那一句“我很想他”,更没有发现司暮在抬手挡着唇偷笑,他只隐隐约约觉得背脊发凉……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谢清霁皱着眉,看着司暮伸过来的手:“做什么?”
司暮也不敢太嚣张叫人发现不对,他轻咳一声,将上翘的嘴角压下去,一本正经道:“击掌为誓。”
谢清霁:“……”
他有心想反悔说自己方才都是胡乱说的做不得数,但又拉不下脸来食言,抿着唇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和司暮的手轻轻碰了一下。
一触及分。
他还是个少年身,手自然要比司暮小的多。
谢清霁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明明方才只是和司暮的手轻轻一碰,多一瞬的停留都没有,可他却觉得司暮掌心的温度全传到他手上来了。
他有些不是滋味。
司暮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不管他在哪,都能找到他呢……原来全是胡说八道的。
他分明就站在司暮面前,司暮却没认出他来。
都是骗人的。
谢清霁闷闷地想,用迟舟教来的话,那就是司暮的嘴,骗人的鬼。全不可信。
一边嚷着要找师叔,一边却哄他徒弟吃糖葫芦哄得起劲。
谢清霁深吸一口气,将心头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了下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又冷冷静静神色寡淡的模样。
骨骰这事里似乎有他的机缘。他能隐约感应到,这将是他摆脱目前困境的契机。
天道一事关乎众生,重要非常,他不能将心思耽误在这些小事里了。
谢清霁定了定神,将视线转移到桌上。
司暮的手边,正搁着一卷画轴。
那是从宋府里带回来的画卷。
谢清霁缓步过去,伸手取过画卷,一边解开系着的细绳,一边问:“方才宋公子的记忆里有什么?”
宋情也许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太多,又怕司暮不信,直接让司暮看了他所有的记忆。
司暮能读取他的记忆,小狐狸就没法了,只能眼睁睁在旁边看着。
提及正事,司暮也略略敛了逗弄人的心思,沉吟片刻,斟酌着道:“宋情那双眼,是一双琉璃眸。”
谢清霁展开画卷的动作一顿,怔然:“琉璃眸啊……”
他有些诧异,但想了想宋情那双清澈透亮到不似常人的眸,又了然。
怪不得宋情要身处昏暗,怪不得要双眸覆白缎,原来那是一双琉璃眸。
他当时察觉出来宋情身上那微妙的气息,大概是宋情在逐渐被同化吧。
琉璃剔透,琢而为眸,能见鬼魂。
只是这琉璃眸也有弊端,与人身接触长久了,会使人同化,到最后心化琉璃身也若琉璃,再无生机。
不知道那位宋公子是在何等情况下,去换的这么一双琉璃眸。
“宋情求着要还魂的,是那位病殁了几年的贵公子。”司暮慢悠悠地抬手,以指为笔,浮空画了几笔,“也就是那疯子的心上人——你手上画卷里的这位。”
灵力凝成墨,在半空中散成丝丝缕缕,慢慢地又拼凑成了一个个场景,将他在宋情记忆里的所见所闻尽数复原。
谢清霁没急着看宋情的记忆,他低头展开画卷,待看清画卷上的青衫男人,微微一怔。
这不是……那日破庙里,和疯子相谈盛欢的青衫游魂吗?
他还在困惑中,司暮弹指,将那灵力墨画推到谢清霁面前,道:“你且看看,这又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了。不过恕我直言,这三个人啊……”
司暮也不知是叹是讽,他笑了声,悠悠道:“都是些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司猪猪:想不到吧jpg,这次是我给师叔捂马甲。
司?干啥啥不行演戏第一名?以后你就知错?演戏rua毛一时爽?床底都没得睡?猪猪。
塑料师徒情结束倒计时。
第32章
谢清霁将手碰上墨画的时候,墨画如平静湖面被投石, 荡开一圈圈波纹。
旋即将谢清霁整个人笼罩进去。
司暮画术有所长进, 这画境如真实一般, 谢清霁抬手, 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穿过他手心,全无停留。
他却仿佛感受到了那刻骨的寒意。
宋情记忆的最初, 是冬雪初停的某一天。
那日恰逢大雪初停, 暖阳高照。
连下了几日的冬雪, 白雪覆了满街, 在阳光下渐渐消融,寒意刺骨。
这个时候没有谁会愿意出来挨冻受罪了,甚至连做生意的小摊贩都回家烧火暖和身子, 轻易不会出门。
融雪时的冷意,能冻坏人。
怕冷的小宋情坐在榻上, 裹着厚厚的被子,看着另一个少年趴在窗前, 将窗开了一条小缝, 眯着眼往外瞧。
“我还是第一次见京城下这么大的雪, 下了好几天, 总算是停了。”
望了一会,大概是鼻子被冷风嗖嗖嗖吹得发冷, 那少年打了个冷颤,缩回身来,将窗扣紧, 回过头来道:“这风吹得我鼻子——阿嚏!阿嚏!”
他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打得脑子都懵了一瞬,傻呆呆地站在那。
——这面容,分明就是那疯子将军的小时候。
谢清霁神色微动,耐心地继续往下看。
小宋情揭开被子一角,赶紧喊他:“小孟哥你快过来,暖一暖。”
那少年回过神来,一溜烟跑过去,毫不客气地钻进了小宋情暖得热乎乎的被窝,舒服地叹口气:“暖和。”
谢清霁那日破庙里见的疯子,浑身肮脏形容狼狈,这会儿见的小少年,却是笑容朗朗充满活力。
判若两人。
少年在小宋情的被窝里暖了一会,缓过气后,便又钻了出来,拿被子将小宋情裹了个严实,自己往榻上一躺,两只手往脑袋后一架:“宋小情,我得想个法子。”
他像模像样的思考着分析着:“我爹死了,阿叔阿婶看在这几年当邻居的情谊上,收留我在你们家住了一个冬天。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我得想办法养活自己。”
少年倏地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报名从军,当个小兵,去打蛮子。”
小宋情比他小好几岁,想得不如他复杂,闻言有点懵:“可,可是当士兵,是要上战场的吧?战场很危险的。”
他想起大人们总在说战场上刀枪无眼,一不小心就要脑袋落地,立时慌了,又想到这个脑袋落地的人可能要变成他小孟哥,小宋情就更怕了,再张口时都带了哭腔:“你,你一定要去吗?”
少年挠了挠头:“那也没办法,我总得找个去处……哎呀你别哭啊!”
他家穷,宋小情家里也并不富有,冬天风冷雪大不好找活干,他得阿叔阿婶善心收留了一个冬季,已经很感激了,冬天过后,他是再没法厚着脸皮待下去。
小宋情却想不到这些,他从小胆子小,又内向,总是被同龄小孩儿欺负,第一次见到小孟哥的时候就是正被几个小男孩追着扔石头。
他当时看着结实强壮的少年从巷子里窜出来时,整个人都绝望了,还以为要被前后围攻,挨一顿胖揍。
结果小孟哥只看了他一眼,就二话不说将他护在了身后,替他将那些欺负他的小男孩都给凶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少年才转过身来,看着吓得含着一包眼泪不敢说话的小宋情,有点头疼。
“你别哭了。”少年只会凶人,不会哄人,看着小哭包的眼泪就没辙,只能干巴巴地劝了声别哭。
眼见的小哭包眼泪更憋不住了,他着急地挠了挠头,灵机一动,从兜里摸出来一块藏了好几天都不舍得吃的糖,一脸肉疼地递过去:“你别哭了,给你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