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总绑着我!(31)
“吱嘎——”雾沉国沉睡千年的大门由此而开。
迎面而来腐朽潮湿的气息,秦意之还未有所动作,叶云尧便喂他吃下了一粒丹药。
“你无灵力护身,这其中空气恐对你身体不好,注意些。”
“嗯。”咽下丹药,二人小心行入。
冗长的墓道汇入无尽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虽空气对他二人身体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是那味道吸入肺中着实有些不舒服,小包子一如既往睡的沉沉,秦意之小声唤了句:“叶九。”
“我在。”叶云尧冰凉不曾起伏的语调在他身边响起,尽管如此,尽管依然那么凉,却没由来的让他觉得安心。
“呵呵。”秦意之忽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叶云尧不解。
“我在想,如果这是咱俩的墓就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天天躺在一起。死后有这么大的地方给我们逍遥,也是不错。”
这话说完,叶云尧却没再理睬他。
墓道中安静的诡异,黑到彻底。秦意之是不怕的,他毕竟死过一次,只是,这幅身体没有灵力,他怕的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又看不见叶九了,那怎么办。
处于对自我的保护和对强大实力的依靠,他在黑暗中摸索叶云尧的手,极其自然的拉住,五指相扣,紧紧相握。
“你。”
“嘘……”秦意之轻嘘了一口。别说话,就当我们已经死去,就当,这是我们死后二人的世界。再无纷争,再无喧嚣。
行走在连呼吸声都成为奢求的寂静空间中,一切感知都被放大,尤其对叶云尧而言,他五感灵敏,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不能逃过他的耳朵。
秦意之呼吸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不断缠绕,听着听着,叶云尧顿觉自己额头都出了汗。
他身子清凉,夏日里再酷暑都难得沁出汗,而这墓中更是寒凉,不该啊。
疑惑间,不知走出多远,叶云尧突然顿足,拦住秦意之脚步。
“慢——”
秦意之立刻便不动了,叶云尧不会听错,麻烦要来了。
“轰……”
“轰……”
“轰——!”
“轰——!!”
声音由小见大,从最初细小声,到此刻气势恢宏,叶云尧展开逍遥扇,凝神戒备,秦意之玄色伞自动撑开,抗在肩上,细细注视。
“叶九。点灯吧。”秦意之道。
起初不点灯,是怕给这墓中死物沾了冥火,而此时既避无可避,便不必再避。
叶云尧衣袖轻挥。
“砰砰砰砰——”
灯芯爆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墓室两侧灯火盏盏燃烧,幽幽灯火一下充斥了整座殿堂,秦意之这才看清此处身在何处,而面前,又是何物。
身旁叶云尧面色已然不好看,秦意之抬眼望去,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眼前是偌大的殿堂,而殿堂中央排列整齐的……是一座座棺材,棺材严丝合缝,横竖成列,整齐排放。
棺材中有什么,不言而喻。果然墓中就是不能来,阴邪之物颇多,见着都让人身心不舒坦。
秦意之摇了摇头:“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鬼气森森。我那时死去后是一点感觉也无,若有了意念飘忽世间,怕是也变成这阴邪之物。”
叶云尧侧目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而事实此刻也不允许他们过多交流,因为……
以肉眼可见的,棺材开始松动……咔嚓咔嚓的声音宛如骨头卸下又凑上,卡在关节上般,细小的声音在殿中接连响起,那声音,听着简直毛骨悚然,脊梁骨都能凉个透。
“站到我身后来。”叶云尧伸手护他,似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遍,自然而然。
棺材打开,森白色的火焰砰砰响起,一座座,从左至右,从前至后,火光冲天。从那些森白的火焰中,站起人影。人影攒动,无首无脚,站起那一瞬间,列队,整顿。
咔嚓咔嚓骨头交错的声音不断响起,而后,虽无头,却全都将身体转向他二人的方向。
“啧。”秦意之嫌弃的啧了啧舌,“真麻烦呀。”难道不知道他最讨厌麻烦了吗?他从叶云尧身后走出,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
竟然是——阴兵军队。
偌大宛如宫殿般气势恢宏的墓室空空如也,棺材瞬间消失,秦意之与叶云尧面不改色望着眼前层层叠叠一片人影。
密密麻麻占了整片场地,而轰隆的声音不断,细看,那些阴兵根本头颅与脚都无。甚是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每一位颈上都是一盏绿油油的灯火,忽闪忽闪,无头无脚,排列整齐气势恢宏,人手一柄冲天戟,立于身旁。
“叶九。”
“嗯。”
“这是……雾沉国千年前的军队?”
“嗯。”
“啧。”秦意之有些郁闷:“这可麻烦了,雾沉国开国将领有多恐怖早就耳熟能详,怎么这么倒霉让咱们给碰到了。”
“怕了?”叶云尧冷淡如常的语调中竟然隐约含着笑意,秦意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他立即转头看去,捕捉到最后零星一丝淡淡笑尾。不禁心神一震……叶九他……是在笑?还是,自己看错了?
叶云尧见他怔愣的望着自己,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怎么了?”
“没……”秦意之回神,又道:“我才不怕呢。”
“早就说过,我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敢拦我的路,我便杀的他片甲不留!”
话闭,秦意之凭空一抛,玄色伞无风自转,伞面燃起熊熊烈火,将大堂照射的亮如白昼。
叶云尧展扇而立,云烟蓝如水如波,身姿修长绝尘,面容冷冷清清。
二人还未有所动作,呼听马蹄声起,势如滚滚波涛向他二人袭来,声势浩大正如千年前修罗战场,生死由天不由己,刀剑无眼,杀伐果断。生如此,死亦如此,仿若无穷尽的马蹄与喊杀声,在墓室中缓缓回荡。
“果然是雾沉国开国将军,这墓中情景倒是有趣,死了还养这么多兵马,难道当时打仗没打够?也不知道埋在这墓中的将军是哪一位。”
秦意之瞅着眼前那些阴兵,虽已身死,但气势仍旧不减你,无头无脚,却昂首挺胸,只听一声长啸,手中战矛瞬间变换方向,齐齐对向他二人。
秦意之伸手拖伞,火光冲天,将阴兵逼退数步。
“叶九,这些已死之人,不用你出手,我来对付就好。”
秦意之扛着伞,朝阴兵走去。
嘴角若有若无勾着笑,眼睛炯炯有神的扫过军队。
“我知道你们听得见。”他忽而出声:“叫你们老大出来。他若再搞这些神神道道的,就别怪我将他老巢给端了。毕竟死了这么多年,不想不太平吧。”
“意之。”叶云尧在后头急急传音于他:“不许胡闹。”
秦意之回首,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着急嘛。
转头对那些阴兵又道:“我数三声,第一声,他若不来,我将这墓给踏了,第二声,我将山给平了,第三声,我便将这九连山变成六连,三连,甚至……”
话未说完,远处风声如梭般朝二人袭来。秦意之冷哼一声,将伞尖而对,待他准备出手看清飞来之物时,眼睛都睁圆了。
怕秦意之受伤,叶云尧站在他身边,他也愕然片刻,便挥扇将飞来那物扇了回去。
那物滴溜溜的在地上滚了数圈,然后便不动了。
那滚在地上的,赫然是个被啃了一半的苹果……
“叶九。”秦意之回头看他:“苹果。”
叶云尧点头示意他看到了,秦意之苦思冥想半天:“鬼也能吃苹果的?那他死的时候怎么吃不了?”
而后,便听到一道突兀的马蹄声响起。
这马蹄声清晰入耳,不似阴兵布阵般浑厚,“哒哒哒”的真实无比。
只见远处幽暗处,有人御马而来,金戈铁马,桀骜无比,嘴角笑容洋溢,眼神明若朝阳,一手握缰,一手持鞭,货真价实的朝他们飞奔而去。
秦意之眼神亮亮晶晶,摸着下巴,笑意不减:“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待叶云尧看清来者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去看秦意之。
果真叫他看见秦意之眉开眼笑,满是欣喜的目光。
朝他二人飞奔而来的,正是昔日雾沉国开国最小的将军,也是所有将军的宝贝,更是唯一一位女将军——修篱落。
修篱落浑身金灿灿,那身盔甲一瞧便价值不菲,昔日雾沉国国主花重金所造。秦意之一直在猜测自己进的是哪位将军的墓,没想到竟是最小的将军,还是那位女将军的。
秦意之虽有心喜之人,但对女人是从来不会有颜色的,他一贯风雅有礼,那张嘴尤其会哄女孩子欢心。
例如此时,嘴巴便不听话了。
“我说这是谁的墓,竟然这般华贵,原来是修家篱落将军,这笑容怕是要比的过天上的太阳了。”
修篱落听闻他这话,嘴角笑容更深,眼底坏意一闪,马鞭啪啪的抽着,速度丝毫不减,直直朝秦意之奔来。
嘴中盈盈小口喝到:“你不是要踏了我这墓,平了我这山,出口猖狂,吃我一鞭。”
马鞭当头落下,力道之大似有破空之意,秦意之不动分毫,笑意不减,等着她来。眼见着鞭子就要落下,叶云尧手腕飞转,逍遥扇起,扇风扑面柔和,力道却凶猛异常,直接将篱落差点扇下马去。
“无礼小子,竟敢对我动手!”
篱落猛地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叶云尧眼疾手快将秦意之护在身后。
篱落稳住身形,翻身下马走到二人前头。
她对秦意之看了看,又对叶云尧看了看。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显然有些不高兴。
“几千年了,你们到底第一个来这儿的。扰我清梦,还不快快跪下道歉。”
篱落看上去年岁实在不大,这副容貌大约也就十七八岁。生的是唇红齿白,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瞪着眼睛瞧他们的模样倒是可爱的紧。
秦意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篱落转眼去瞪他:“你笑什么。”
“无甚,只是觉着姑娘长得真可人,一时开心,便笑出声来。”
秦意之夸姑娘是从来不知道不要脸三字如何写的。
叶云尧别过头去,只觉得臊得慌。
而姑娘们恰恰都吃这一套,篱落又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明显没那么厚的底气了,还可见她耳边侵染的粉。秦意之心道:这小姑娘当真是雾沉国的将军?有趣,有趣。
“你们来此作甚,如何进的来?欲找何人,欲做何事?”篱落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秦意之听她说完,只是想做一个动作。
他将手伸出,朝篱落脸上戳了戳。
原本以为能戳到个实体,却没想伸了个空,从她身上贯穿而去,篱落于瞬间便化为了青烟。
“呃。”秦意之觉得自己闯祸了。
然而片刻后,那青烟再次汇聚,篱落出现。
“好险好险,我还以为我戳一下你就不见了呢。”秦意之拍拍胸膛。篱落那张小脸却是红的更厉害了:“你!”她气恼看他,秦意之嘿嘿笑了两声,道:“别生气嘛,我就是想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能不能碰到。”
篱落嘁了一声:“我都死那么多年了,你说能不能碰到。”
“不能。”秦意之这次肯定了。
篱落看见秦意之身边的叶云尧,似乎对他极为感兴趣,凑过去细细看了看,眼中好奇,道:“这个小哥哥长的真好看。”秦意之随即跟上:“那是,他当然好看。”叶云尧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喜他如此说。
“看在你们长的还不错的份儿上,说吧,来九连山干嘛。”
篱落倒是没藏着掖着,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你会帮我?”秦意之问。
“哼,也得看看我知不知道,不过我提醒你们啊,要是对我和哥哥们的宝贝感兴趣,你们就别想了。姑奶奶今天心情好,才愿意听你们多唠叨几句,出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说吧。”
“我对你们那些宝贝可没什么兴趣。”秦意之将伞收回背好,朝四周望了望那些鬼气森森的墓室,一时说不出的感觉。死后那些年,他似乎从未有过意识徘徊的情况。
秦意之将小包子抱在怀中,给她看。
“为了它。”他朝叶云尧看了一眼:“某位大侠重信守诺,答应别人的事赴汤蹈火也要完成,这不,连闯墓这事儿都做了。”他知叶云尧脸皮薄,此话一出口,果然见叶云尧脸色阴云密布。秦小公子怎么看他那张脸怎么欢喜,越生气他越高兴。
篱落身子轻飘飘的,离地荡在空中,围着小包子看了个遍。“咦”了一声,猛然凑近。
“怎么了?”秦意之问。
篱落没答,专心致志望着小包子脖颈间一物,伸出手去,抱它于怀中,将雪白的毛发拨开,露出一个小铃铛。秦意之奇怪:“你怎么能碰到它。”篱落看了他一眼:“他颈中带的,是我族之物。龙气萦绕其上,故能触碰。”
秦意之奇道:“还有这奇异功能。”
“哼。我族之中奥秘多了去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不存在的。”篱落侧眼望他,颇为嫌弃,道:“这小狐狸只余一魂一魄,你对它做了什么。”
秦意之举起双手:“天地良心,真不是我干的。”说罢,还将一旁的叶云尧扯了过来:“他的狐狸,你问他。”
叶云尧看他一眼,扇握于手中,有礼道:“篱落将军,曾有人将它托付于我,求我救活它,我既已答应,定当竭尽所能。”
篱落倒是有了几分兴趣:“你们居然能找到这山中来,也是有趣。还真是巧了,这小东西的气息我觉着有些熟悉,约莫多年前感受到过,你们随我来,就帮你们这次,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无事可做。”
秦意之与叶云尧相视一眼,随即跟上。
跟在后头,秦意之道:“叶九,没想到这个雾沉国的开国小将军这么好说话啊,你说要是阿修有她这么好性格多好,就他那个别扭样,跟他说对不起的时候他都能把人揍一顿。”
“我还以为,这墓中多是些穷凶极恶之物,该有什么恶灵啊,猛兽啊。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这几乎都有些不可思议了。”秦意之一路跟随,一路东张西望,这墓修的极为华丽,一看便知墓主人的身份尊贵,然而即使再漂亮,这毕竟是死人待的地方,就算秦意之死过一次,他还是将自己划在了“活人”的范围内。
叶云尧淡淡“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寒凉的侧颜在这烛火耸动的映照下有种别具的俊美。与往日有些不同,似乎是这微暗光亮的原因,竟好似沾染上了些许柔和。秦意之看的呆了呆,一时出了神。
门槛格外高,秦意之正歪着头看他,一脚绊倒,“哎哟”一声,篱落回头,叶云尧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他捞在怀中,紧紧抱着。
“你能否好好走路?”叶云尧道。
秦意之嘿嘿笑了笑:“谁要你太好看了,我一时看呆了嘛。”
“……”
篱落抖了一地鸡皮疙瘩,站在前方阴森森的道:“快点好吗,别抱了!”
叶云尧立即松开了手,脸颊红了一瞬,道:“抱歉。”
篱落毕竟是将军,眼界颇为开阔,见叶云尧有些尴尬,不禁笑出了声:“我不过打趣了一下,你就这般?天天看我那些哥哥搂搂抱抱,我早就习惯了。”
叶云尧知她误会了,连忙道:“篱落将军,不是……”
秦意之上前一步“哇”了一声,叶云尧只能咽下没说出的话。秦意之此刻注意力全然被眼前事物所吸引,他不禁思考:这真的是墓而不是皇帝的寝宫吗?
这真真是华丽至极,应有尽有。
除了没有人,其他都不少。望着这空荡的主墓室,看了眼篱落,不禁有些感慨。篱落此刻方剩意念于此,且只余她一人,就算是意念却要待千年万年,也是寂寞的吧。
似知他所想,篱落装模作样的安慰安慰他,飞到空中,拍拍他的脑袋:“小兄弟,别这副眼神嘛,我哥哥经常过来看我啊,我不孤单的。”
秦意之一瞪,哥哥?
雾沉国的其余八位开国大将?他本能的反映是去看四周,篱落哈哈笑道:“他们现在不在啦,都在自己墓中。”
“叶九。”他对叶云尧说:“幸好咱们先进的是篱落的墓。”
叶云尧点头,若不是篱落的墓,谁知道其余几位将军会如何对他们?
受篱落指引,将小狐狸放在她棺椁其上,棺椁正中央有块琉璃雕的凤凰,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滚滚龙气翻腾其上,将琉璃包裹。篱落伸手:“将它给我。”
她将它放在棺椁之上,琉璃旁,伸手捏诀,手腕飞快转动。
雾沉国修幻术,然而此刻篱落所展示的,却是千年前最纯正的雾沉幻术,秦意之曾见过修久澜施术,但随着千年的演变,有些已然不大相同了。
忽然,主墓室中阴风骤起,琉璃之上的龙气不断沸腾,旋转速度愈来愈快,似有龙啸藏于其中。他二人凝神戒备,只听——“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