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总绑着我!(20)
拨开云雾间,仙气鼎盛,祥鹤唳唳。
仙道首阁中又汇聚着众派首座,一个个眉目凝重,气氛严肃。
这个景象在场的众人都觉着怎这番眼熟?仿若不久前,他们几个就这样你瞪我我瞪你的干瞪眼儿,最后做鸟兽虫鱼散。
那次是因为无尽阁那叶小子,这次无形间的压力,却比以往更甚,之前那些个事儿能避就避了,泫寺也未曾真的责怪过他们,但今日之事,却避无可避。
因为,有人盛传,在雾沉国的魍魉谷见到了血衣罗刹!秦意之!
魍魉谷是什么地方?昔日罗刹鬼身陨之地!
往日那地界并不叫魍魉谷,正是五百年屠诛魍魉那一战,杀死秦意之,方才换名为魍魉。
魑魅魍魉,乃凶神恶鬼。
屠诛魍魉,屠戮诛杀的,便是血衣罗刹秦意之!
大殿的气氛异常沉重,这无疑是五百年之后最严肃的时刻。
“咔哒,咔哒。”泫寺高坐在殿台之上,手指敲击着座椅旁侧,在寂静一片的大殿中发出诡异的声响。
泫寺往下看了一圈,细数来的人。末了,怒气横生。
这两个人,就不能来参加一次吗?!
仙道首阁的逆水华澜,和无尽梦回的缪文清。这两个人,从来不出席任何会议。
任凭别人在门外如何鬼哭狼嚎,三请四邀,这两个人我自不动,给你吆喝。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无这二人的存在。
但今日不同以往啊!虽然不知有关秦意之的谣言是从何处传出,幸好知道的早,将此事给压下来了,若被人知晓这血衣罗刹重现世间,会引起多大骚乱!
不见血光的五百多年,这份平和更不能因为他而消失殆尽!
“就知道这小畜生没那么容易死!当初不见尸首,就该小心提防。现在可好,竟然叫他活了!”
“是啊!当时就应该将那雾沉国翻个底儿朝天也得将他尸首翻出来!挫骨扬灰已是轻,应叫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仙长们如今是声色厉苒,说到那小兔崽子,没有人会有好脸色。往日那番尸首遍布,血气弥漫的景象,几人想都不想再忆,如今可好,居然告诉他们那分明死了几百年的罪魁祸首活了?
“不行!依我看,这秦意之必须除!”
“对!处之而后快,断不能叫他再现世间!”
“邪魔歪道,该杀之而后快!”
“杀!——”
“够了!”泫寺猛地一拍座椅,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着火气。
“杀,怎么杀?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还是各派首座吗?有一点首座的风范吗?一个个的张口杀,闭口杀。秦意之那厮天赋极佳,早年就修得仙身,若不是同为仙人的叶云染以命换命,他能死的那么容易?即使肉身不毁,他的魂魄早就散了。按常理来说,魂魄消散之后,就算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来聚魂,怎么也得等上个千年万年,这才不过区区五百年,若说秦意之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世间,这是断不可能的事!”
泫寺声色严厉,作为众派仙阁之首,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嘴角的胡子一翘一翘,按压着心头火。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人!
泫寺心中怒道。说风就是雨,传言秦意之现世,还真就信了?一个个压不住火的前赴后继跑到首阁来询问,慌张神色泫寺看了就来气!何曾还有首座的样子了?越老越不中用!还不如那些个后辈来的沉稳!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泫寺嗓子眼儿里冷哼一声,这下头坐着的首座,有几个修成了仙身?先前都是各派佼佼者,也是天赋极佳的青年才俊,自从坐上首座之位,都疏于修习,修为停驻多少年了也不曾精进。现如今不过一个个都是花白胡子老头儿罢了!遇事怕事,异想天开!
秦意之是什么人?经历那番屠杀的泫寺和丹如最熟悉不过!
那一战,毁天灭地毫不为过!
这些人居然轻而易举就嚷嚷着要杀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先不说那罗刹鬼是否真的重现人间,若是,必须要采取措施。若不是,那么是何人策划这番,目的又为何?
泫寺老而泛着精光的眼底深不可测,他一番教训之后,下头各派首座都闭口不言,憋着一口气一个个扭头互不理睬。
泫寺扫视一圈,落在一左一右空着的坐席上,翘了翘胡子,哼了一声。
修仙的少年弟子们,你若问他最不愿来何处?他们必会回答你:首阁。
仙道首阁这个地方,规矩甚严,稍有差池就会被自家首座拎回去罚跪。就连行步之间,都不允许多看路人几眼,要求目视前方,不偏不倚。若瞧了别人一眼,尤其碰上些个样貌姣好的姑娘,那也得耐着性子,将偷瞄的眼神活活憋回去。
往常自家的长辈们都会带着些年轻的徒儿来此感受参与一番,虽来此,但大多不得进大殿,多的是人端坐于露天长台上,闭眼打坐,修习身心。
这一日,各派首座已进去了多个时辰都未出来,有些年纪尚小的公子哥已然坐不住了,偏偏四周都是大约岁数的人中翘楚,眯着眼睛偷看一圈,心中堵着一口气,断不愿输给旁人,小公子们复又屏息凝神而修,欲好好表现一番自己,给自家长些个脸。
山风习习,仙气缭绕。仙道首阁的灵气自不用说,常年灵气充足,是个滋养身心的好地方。一呼一吸间总能闻出个清雅翠竹的清香。
但今日,长台上打坐的各家少年虽闭着眼,那一个个五感远高于常人的知觉却让他们久坐不安,一个劲的想动。
不因其他,只因不知何处,顺着山风竟然悠悠传来了阵阵极为诱人的香气。
这香气……
是烤山鸡?!
各家公子姑娘嗅了嗅那香味儿,瞬间就闻出了眉目!
顺着味儿,这些早就饥肠辘辘在此打坐了好些个时辰的一群人,那一瞬间“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声不绝于耳,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各个面红耳赤的羞恼着,奈何抵不过肚子饿的抗议,那香味儿似故意的一般,直往他们鼻子里钻。
单那香气,就好似看见了金橙橙冒着滋滋油光的烤山鸡,那外头一层一定烤的酥脆酥脆,里头一定是入口即化,香味一定会溢满唇齿,若能咬上一口,一定是人间美味!
不得了,这不由自主的幻想着美食,各家的小崽子是苦不堪言。
纷纷心中怨念。
“师傅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
“师尊何时才能好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好香……”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坐在首阁的后山上,面对着一个山洞。
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火堆,时不时的反转一下驾烤着的山鸡,那双如玉般不着山水的手,一看就是从未做过事儿,细皮嫩肉。
那双手的主人,一直含笑拾掇着手中的山鸡。
明明如此不搭调,却在这杂草丛生的山间显得惬意而又沉静。一番别有色彩的山水画,恐因有这人的眉目含笑,而显得更添□□。
这是香味的源头,香气凝绕的恨不得一口吞下那烤的金黄焦脆的烤鸡。
香味已经不是山下若有若无的丝丝缕缕了,而是疯狂席卷着冲进了山洞里。
洞外之人似心情极佳,捋了捋山洞前半人高的杂草,极富耐心的一根一根的拔。宽广的袖袍扫过杂草,压完了草杆儿。那人漫不经心,时不时地还拿着手中的烤鸡故意朝山洞里面扇着风,存心拿美食诱惑洞内的人。
似终于抵不过洞外人的美食纠缠,洞中传来一声无奈低叹:唉。
洞外那人听着,忍俊不禁。
也不扇风,也不拔草,站在洞外身如修竹,浅笑盈盈的瞧着深不见底的洞穴,里头黑黢黢一片,他却独自笑着。
摇了摇头,他拿出异常不和谐的烤鸡,递向洞中的方向,温雅而道:“在里头待了几百年,就不信你不饿。若不拿着法子哄你出来,怕是你还要再睡个百八十年!”
懒洋洋的脚步声从洞中传出,洞内的回音扩大了声源的穿透力,有人道:“哼,若不是你烤的山鸡,你以为我会出来?我是这么受不住美食诱惑的人?”
“好好好,你不是,你一不爱美食,二不爱美酒,三不爱美人,可好?”
嗤笑声又近,洞内那人道:“非也非也,若无美食美酒,那活着还有甚滋味儿?美人嘛,吾醒来若不见得美人,岂非大亏?你说,是与不是?缪大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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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首阁三大长老之华澜仙,从不世出,消失世间数百年不见其踪,是以,小辈层出不穷的这个世道,早将这人忘的无影无踪了去。
逆水华澜是仙道首阁只挂名无实体的存在,若随意抓着个人问道:“华澜仙是谁?”
那人可能一个惊呼:“哦!华澜仙哦!仙道首阁三长老!”
然后……那人定会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华澜仙的其他信息。
这么个存在感已为零的人如今正懒懒散散的踢踏着脚步,朝洞外走来。
长久不见日光,华澜仙伸出手遮了遮。
“这日头怎这么大,晃眼睛。”
“你几百年没出来过,小心瞎了眼。”
华澜仙笑着道:“那可不是,美人在前,可不被晃瞎了眼睛。”
“呸,就知道贫嘴。”缪文清虽骂了一句,却依旧风度极佳。
对于这第一美人的争夺,世间分两派,一派归无量海度明月仙,一派归无尽梦回缪文清。常常争些口头之战,骂的是唾沫横飞。这等无聊之事当为平日里闲散之人多在意,但有一人可谓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他就是唯一厚着脸皮,做与身份不相符之人,去争这无聊名头的华澜仙。
华澜仙坚定不移高举缪文清大旗,曾大手一挥,信手飘扬,在仙界集会的重大日子里,将无名山的桃花儿一咕噜全摘了,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里,用这花刷刷刷的凭空拼凑成几个大字,那几个大字占了半个山头,是一眼就能瞧过去,惊得来此的修士们硬是愣了半晌。
那几个字,都为华澜仙赌气之作。
“第一美人——缪文清。”
这下明月仙的支持者可不干了,叫叫嚷嚷唏嘘声不绝于耳,明月仙实为后辈属后起之秀,欣赏的人大多年轻,仗着年轻气盛,那唏嘘的风头一时盖过了空中巨大的那几个字。
华澜仙气哼一声,在下头刷刷刷又添了几个大字。
“第二美人——明月仙。”
这显眼的第一和第二,可叫明月的支持者们炸开了锅。大咧咧的“第二”俩字着实扎眼!
吵啊,闹啊,好好地一届仙界盛会是被弄的乌烟瘴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骂战,这乱哄哄的一团哪里还有修士该有的风度?
罪魁祸首颇为欣赏那几个大字,觉着甚妙,尤其第一美人那四个字,甚得我心!
而后“第一美人”面容含笑云淡风轻的走到他身旁,华澜仙前去邀功,见眼前人那张脸如此养眼,越看越欢喜,心念一动就要调侃一番。
话还未说出,如玉指尖攸地伸出,一把捏住自己的耳朵,华澜仙还未反应过来,缪文清就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拖了出去。
美人当真好风骨,即使被揪着耳朵连连求饶的华澜仙还不忘从后头欣赏一番,缪文清始终客气温雅,一路走来碰着各大门派奇奇怪怪诸多人,也不忘含笑点头。而那些人可是吓得不轻,无不是一脸惊恐的瞧着鼎鼎大名的逆水华澜被揪着耳朵求饶。
“我的妈呀……”
这是那些人心中的共同感叹!
“第一美人果真好胆识!”
*
身着华服的华澜仙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人生信条: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此时正懒洋洋的靠在洞口,自然的朝缪文清伸手要那烤山鸡。
这人真无一点仙人的模样,也不知他当时是怎的走了狗屎运修得仙身,平日里懒得跟个虫似的,往那儿一歪一斜,说睡就睡。
缪文清见他伸来的爪子,用竹枝插着的山鸡迅速往回一收,华澜仙扑了个空,不解的瞧着他。
“你干嘛,这山鸡难道不是给我吃的?”
“是给你吃的,但请你洗干净了再吃。”
“我挺干净的呀,”华澜仙掸了掸身上的草叶子,“看,干净了。”
缪文清未回话,只一味盯着他。
华澜仙嘿嘿讪笑了几声,那熟悉的眼中带笑的目光让他直觉危险,背后直冒青烟。
华澜仙肚子恰时“咕噜”叫了一声,自个儿委屈的凑近他,“你看,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饿死我就没我啦!你忍心吗?”
“在这里睡了几百年,也没见你饿死,多说无益,洗去。”
“胡说!本仙哪里睡了几百年,分明是闭关修行!”华澜仙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见缪文清不动于山,只得摇头:“你这厮,哎!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睡了这么久,醒来连个吃的也不给。”
缪文清浅笑两声,拿着煞风景的烤鸡靠近他,华澜仙目光紧锁烤山鸡,咽了口口水。缪文清伸手一推,看着轻飘飘的那么一下,华澜仙那身子嗖的一下就被推到半空,缪文清袖袍一挥,华澜仙只觉柔和清风扑面,还未等他醒神,“噗通——”一声,清凉泉水扑面而来,灌进了耳鼻口内,呛得他直咳嗽。
努力半晌的华澜仙从水中扑腾而出,水珠顺着他惊愕睁大的眼睛一路滚下胸膛,衣衫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他语无伦次道:“你,你,你真是枉为仙人!白长了这么一张好脸!世人都被你平日里那副明月清风的模样给骗了,改日我定要将你这粗鲁的行径告知天下!要天下人看看第一美人是怎样的睚眦必报,活脱脱一乡野莽夫!”
缪文清微微摇头,伸手一招便将华澜仙身上歪斜的衣袍给收了回去,华澜仙惊呼,一下子窜进了水里,伸个脑袋在外头。
“你把我衣服还给我啊!”
缪文清淡淡而道:“我乡野莽夫,睚眦必报,说的没错,你这不问首阁几百年的长老就好好在这泡着,什么时候泡下一层皮,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说罢,缪文清头也不回的走了。且拎着那件湿哒哒的衣袍,逆水华澜睁大了眼睛见他当真不管自己,连头都懒得回一下,他急了!“喂!喂喂!美人儿?美人儿?缪文清!你真不管我了啊?我的衣服!!我的烤山鸡!!!你给我回来!!!!”
逆水华澜时隔多年重新踏上仙道首阁的长台。
长台上端坐等待的弟子们纷纷好奇的睁开了眼,看着闲庭信步,悠悠然然缓缓而至的那人。
那人周身仙气缭绕,华服加身,似瞧见了什么感兴趣的人,忽而连忙几步往前跑去。
仙道首阁何时有过那般仙气凝然的人了?多的是人好奇这人是谁,可想破了脑袋也对号不上这个人啊。
再跟着他急促的脚步看过去,三下两下就到了另一位人身旁,二人并肩前行,不知在说着什么。那一瞧,纷纷都被另一人的眉目惊叹到。
虽只微微侧着头,可含笑若春水的眼眸,看的人心底一漾,扬起的唇角让一旁偷瞄的小辈们纷纷看红了脸。
这二人从何处来?是何处不出世的仙人?
二人并肩低头笑语的模样,真真是羡煞旁人!
“大美人儿,你今儿个怎想的喊我出关,我还当你将我忘的彻底,不打算找我了呢!”华澜仙洗净之后的模样总算能看了些,缪文清身形端正瞧了他一眼。
“见你睡的多了,恐睡成痴呆的傻子,一时担心,故将你唤醒了来。”
华澜仙脸色一变:“你才是个傻子。”
缪文清低低笑着,目光中泛起缕缕波澜,盈盈若水,顾盼生姿。
华澜仙转念一想,便猜的八九不离十,愤愤的道:“我猜,定是那俩小兔崽子又要翻天了。”
缪文清宠溺的神情一闪而过,摇着头道:“那俩小兔崽子安静的很,我只是怕你们首阁不安生了,向来仙道以正派自居,前些日子有传言在雾沉国的魍魉谷见到了秦意之,这些派别听到此事都来找泫寺,一个个生怕秦意之将他们赶尽杀绝。你也知道那年他们都对秦意之做了什么事,那小子若真回来,这些名家仙派定会坐立不安,担惊受怕。”
“所以,今日他们一齐找上泫寺老儿,欲商量个对策捉拿秦意之?”华澜仙一点即通。
缪文清点点头,他道:“是的。但以我这些年对他们的了解,估计不单单是要捉拿,而是要赶尽杀绝。”
华澜仙皱了皱眉:“那叶小子?现如今是你徒儿是吧?他怎么肯再让秦意之死一次,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缪文清道:“云尧记不得上辈子的事,说来也怪,他自小就对血衣罗刹好奇的很,也是有趣,即使不记得了,他还是对他的事情一直上心,都是宿命啊。云尧问了我多次秦意之的事我都不曾告诉他,从旁人口中听取一词半语总是不好,我本意是想让他自己想起。前些日子将他派下山去,你昔日藏在藏书阁中的那幅画也被他去了阵法,我估摸着时间,秦意之该是回来了。”
华澜仙抓住了重点,惊呼一声:“那小子居然破了我那阵?”
缪文清低笑:“你那阵,难道不是专门为他所布?除他之外,旁人哪有那本事。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
华澜仙扬眉一笑,道:“那也是因为看在你的份上!”
“不过……”华澜仙问道:“若秦意之真回来了,那传言中魍魉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