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老攻(75)
江景元刚才还淡定拿茶杯的手抖了抖,这怕不是他师父做的吧,官商勾结已经多年,这里面掺杂的利益关系太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土崩瓦解的。
但说瓦解其实也简单,官商勾结靠的就是地位的不对等,低的那一方被高的那一方拿捏得死死的,只要给低的那一方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和高的那一方平起平坐的机会,那些商人还不得疯了交钱。
毕竟谁也不喜欢被压榨,谁不想要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尤其是有钱人,他们也不想给别人伏低做小,奈何士农工商,商是最低等,不得不低头。
反过看这个法子也不损害为官的利益,科举年年有,能不能考上还是一回事呢,倒时候钱交了,给不给过还不是朝廷一句话的事。
商人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朝廷会卸磨杀驴,但终究是个希望啊,万一自家儿郎争气考上了一个功名,也就不用看别人眼色了不是。
再则就算朝廷不给过,走走关系,塞点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唉,我现在在想我是交一百两银子好,还是交一千两银子好,万一你小婶生个十七八个的,个个都去读书,这要是名额不够咋整。”任荃一本正经的忧愁起来。
江景元差点没把自己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他当慕君汐是母猪吗?还十个八个。
“一个名额一百两?”可真舍得下手去宰,就靠这一波朝廷还不得大赚特赚。
“可不是,这还是特优,家中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发生才有的一百两,要是先前有个什么罪证,这钱还不知道要翻多少倍。”任荃家中虽是强盗出生,可这出生早就被任彻给洗白了不说。
张县令看到江景元的面子上也不敢不给任家消档。
“交个一两百银子就成,我看这件事情没完,好玩的还在后面。”江景元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
咚咚咚好听的声响在桌上响起,那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看的人也赏心悦目。
任荃从江景元的动作里倒是看出来一点小门道,只是轻轻点头,也没多问,出来混的很明白,不该多问的不要问。
“还有件事,你小婶家里派了人来说,既然他自己是个有注意的,慕家就当作没有这号人,左右不过是个妾生子罢了,你小婶这两天关起门来偷偷抹泪呢。”
任荃说起这件事没有刚才随意了,满脸都堆满了愁容,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慕君汐这样柔弱的一面。
他是个要强的哥儿,哭也躲起来哭,没叫他看见过,但是他哭过后,眼角总是红红的,他又怎会发现不了。
“慕家来人了?也是,这事闹得这么大,慕家再迟钝这会也该听见风声了。”慕君汐当初可是被驾着上的花轿,可是慕家人这等做法委实不敢苟同。
哪怕是个妾生子,也是他们慕家的儿孙,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找人打听过了,你小婶的阿爹去世得早,这凤凰楼就是你小婶他阿爹的唯一的嫁妆,他这次出门就是想靠凤凰楼翻身一把,没想到遇到了我。”
任荃说着唏嘘不已,如果不是派人去打听了,他还以为慕君汐就是一直是在被宠着长大的,原来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一把辛酸泪。
“所以小叔这是要去给小婶找场子么。”江景元算是听出来了,任荃这是为小婶诉苦来了。
徐水舟无奈地摇了摇头,“慕家家大业大的怎么去找场子,再说慕家这么些年对小婶还有养育之恩,这场子怎么找回来。”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怎么哄人开心,你们也知道我是个不会哄人的。”任荃说着脸红了起来,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成亲,连新婚夜都是夫郎主动的,更不要说哄人开心了。
江景元和徐水舟面面相觑,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相处的模式,贸然插手怕弄巧成拙。
“要不你最近让着点小婶,事事顺着点他,尽量不要惹他生气,最好他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你都尽量满足他。”徐水舟偏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反正他觉得江景元这样做,他肯定就招架不住了。
“其实什么都不用做。”江景元持反对意见,“小婶不是个软弱的人,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可怜,你只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给他最后一点体面,过两天他自己就能回味过来了。”
固然买东西这些的确是很有效果,可慕君汐是个要强的人,比起别人同情他可怜他,他更希望有人能够给他尊严。
“那我知道了。”任荃琢磨了会,明白了江景元的意思,起身道谢。
“其实慕家不想认小婶还是瞧不起小叔你,如果今日小叔你家大业大,就算慕家的嫡子嫡女跟你私奔了,慕家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江景元又提醒了一句,这世上往往最不缺的就是踩高捧低之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没有人可以欺负到。
任荃鼻息微微一滞,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年轻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娶到一个大家子弟出来的哥儿,不然也不会弄得这样被动。
“再给我一年时间,明年我要叫慕家舔着脸将小汐认回去。”任荃重重地捏了捏拳头,他是个男人,看着自家媳妇偷偷关起房门来哭,他这心里真的是很不得劲。
江景元看着任荃走出书坊的大门暗暗愣神,这成了家的男人果然就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叔可不会有这样的豪言壮语。
自从成亲以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出去跟他手下那帮混混私混了,花钱也节制了,当然这于小婶的管教是离不开的。
但好歹也是向着好方向进展不是。
等任荃走后,徐水舟眨着他那长长的睫毛,漆黑得如同宝石一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江景元。
“看我做甚。”江景元有些不自在,阿舟不会是有想让他学小叔吧,前几日不是才偷偷关起房门来学了一会么。
“阿元,我觉得你以后考不上进士真的可以去做红娘了,我最近看方新立和魏良骏也有些不对劲,我再想要是我们改行去做媒婆,定然可以生意红火。”
徐水舟是真的觉得江景元有红娘体质的,好像不管再难对付的人,跟他走到一起,总会遇见对的人。
“别乱说,新立和良骏从小青梅竹马的,跟我有何关系。”江景元眉眼弯弯,用食指的指腹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
“反正我就是觉得跟你有关系,他们二人没有遇见你之前还针锋相对来着。”徐水舟鼓着腮帮子,一脸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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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进入到十一月末,天气开始极速转凉起来,徐水舟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吃坏了肚子一样,天天早上爬起来干呕。
“会不会是怀孕了。”贺雨竹很是心疼自家儿子,看到他这种呕吐,怀疑地嘀咕两声。
徐水舟刚吐过的眼眸还噙着泪,一脸否定,“不可能,我之前去县里检查过,大夫说就是有些肠胃不通,不可能怀孕的,我这身体还得多养养,以前亏空得厉害。”
“可能是最近天气太冷了,身体有些不适,往年也不见得有今年冷。”徐水舟说着还哈出一口白气来。
南方一直以来冬天都还相对暖和,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早早的就开始冷了下来。
“我今天就去找师傅来家中补个地笼。”江景元心疼的拿手帕给徐水舟擦着嘴角的口水。
“不用了吧,南方谁家有起地笼的,这不平白给别人看笑话。”徐水舟不同意,整个大同都没有人在家中起地笼的,有钱人家都是买银碳回来烧,只有北方才这样做。
“用碳对身体才不好,很容易煤炭中毒,还是起个地笼安全,笑话怕什么,怕别人笑话这辈子都不要好过了。”
江景元握着徐水舟冰凉的小手,心疼得直皱眉,“况且我在家读书写字,也觉得这手脚冰凉施展不开,太冷了,连这墨都容易冻一块去。”
江景元说得还是有些夸张了,墨哪能这样容易冻上,他只是心里清楚,要是不说严重些,徐水舟肯定会阻止的。
傻夫郎,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真真是半点也没为自己考虑过,也不知道嫁给自己图啥。
果然徐水舟一听耽误到江景元读书写字,立马就把嘴巴给闭了起来,明年八月就是乡试了。
能不能考上举人就看这一举了,时间算起来还很富裕,但其实一晃眼就过去了。
最近江景元更是日日泡在书房读书写字,从早到晚,只有吃饭如厕才会出来,煞是辛苦。
“好,我去找吧,不耽误阿元的读书时间。”徐水舟不想浪费江景元的宝贵时间,准备自己亲自去找。
这地笼师傅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至少在梧桐县没听过有会这门手艺的人,要是一连几天都找不到,那就更加耽误阿元。
“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出门,还是我去找吧。”陈秀秀看江景元和徐水舟推来推去的,一拍桌子,发怒道。
徐水舟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他今儿还要去田边看着收鱼。
还别说这稻田养鱼还真是个好法子,这清水鱼给养得肥肥的,最小的看起来也有两斤重,这才多久点功夫。
滋味跟从清水江打捞起来的一样,没什么差别。
以七文钱一斤售卖给凤凰楼正好,不仅不亏,还能赚不少的钱,当初投下的银子总算是回本了。
也让他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当初整个村子的人可都是在传他疯魔了,不拿银子当银子。
现在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就连谭靖远听到消息,也跟着来看热闹,他今年写话本挣了不少的钱,买了宅子,又置办了些水田,正想着办法给自己家中创收。
果然凤凰楼收鱼的马车一到,谭靖远也跟着到了。
“小舟,我也来看看你这鱼养成什么样子。”马车的帘布一掀开,立马露出一张雪白光滑的小脸来。
徐水舟刚堆起笑容的脸,瞬间跨了下去,如果今天没有谭靖远或者林雪松的话,他肯定会很开心。
但是千防万防居然让这两人给凑到了一起,他想找块豆腐给撞死。
“好巧,没想到雪松你居然也会对我们农家感兴趣。”徐水舟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强掩饰尴尬打着招呼。
好在林雪松这孩子缺根心眼子,根本就看不出来徐水舟的笑意,乐呵呵的回道,“整个梧桐县都被我给玩腻了,我父亲催着我回家过年呢,想来想去我也就你这农家没有来玩过,所以来看看。”
徐水舟听到林雪松要回家了,心中一喜,总算是可以把这尊大爷给送走了。
“这位是?”林雪松指着谭靖远问道。
徐水舟的心还没放安慰,又升了起来。
“这位是我朋友,他家刚买了水田,是来向我学习怎么水稻养鱼法,他叫谭靖远,你随便称呼就行。”徐水舟尴尬地笑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