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主(81)
主持人:现在苏先生已经乘上了前往崇庆殿的鲜花礼车,他将在崇庆殿的正殿,和端荣亲王殿下一起完成下一步的订婚仪程。我们做了一个分析啊,这个,在此前有影音记录的亲王郡主招婿的订婚仪式里,都没有过在誓婚仪式前、郡主的未婚夫先拜见亲王的先例。林教授,对于这个事情,您怎么看?
林教授:这个问题,嗯,是这样的。我们都知道,现在皇室的婚仪分为两部分,订婚仪式与结婚仪式,实际上这两个仪式所代表的意义,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退婚和离婚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区别,对于皇室而言,都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订婚仪式在事实上已经成为皇室婚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皇室维持了相当长时间的秘婚仪制,使得他们的结婚仪式在很长时间里始终不被咱们普通民众所知,当然对此民间也有种种猜测……在此就不多谈了。对于这种古老的仪制,我们一般称之为古礼。而在对所有民众开放的订婚仪式上,皇室遵行的是今礼,通俗而言,就是现代婚礼。
现代婚礼是个很广泛的概念,一直没有固定的流程。并不是说,因为有资料记载以来,从来没有郡主夫婿在订婚时先拜见老丈人的程序,所以,云台宫这次的安排就是不合礼的,绝没有这种说法。——云台宫就这么一位郡主,听说端荣殿下对她非常疼爱,特意安排这么一出,也不是不可理解嘛。
主持人:对,呵呵,有女儿的父亲应该都是这么一种想法,我们都能理解。好,我们回到现场,苏先生乘坐的鲜花礼车已经在崇庆殿门口停下了。现在,大家眼前的这座建筑,就是云台宫东路最大也是最气派的建筑,崇庆殿建于……
电视台直播间的主持人在说什么,苏恒半点儿都不知道,他正规行矩步地拜殿。
一台一跪,一跪三叩首。登上崇庆殿月台时,苏恒背心已经有细汗渗出。
在直播间看着崇庆殿现场镜头的林教授原本是信口胡扯,他是国立中央大学的礼仪学教授,X国数得着数的礼仪专家,在他看来,皇室举行的订婚典礼也即所谓的现代婚礼,根本就是瞎扯淡。与其说是仪式,不如说是操纵舆论的一种亲民方式而已。像他这样的专家,对于皇家神秘的古礼也有三分了解,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尤其地闭口不谈。
现在看着原本身为郡主未婚夫的苏恒三跪九叩拜殿,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那分明是亲王婚仪中,册封亲王妃时的一种仪礼!一步步拜到月台之上,就该赐金册金印了。
就在此时,导播突然切了画面,直播信号给到了郡主殷不然那边。
主持人临危不乱很自然地介绍起殷不然的情况:好,现在我们看看郡主这边……
导播间已经乱了套了,值班主任在频道里尖叫:“放出去了没?马上清查信号!”
林教授很老实地装鹌鹑。皇室的秘密婚仪是在殿内举行的,重点不是拜殿拜庙,不是册封,也不是什么吃同一个牲品喝同一瓢酒,而是敦伦之礼。X国皇室对这个闺阁之礼看得很重,一直不愿对民众公开的理由,也是因为这个礼数太过私密而不足为外人道。具体要怎么做,林教授听过很多种传闻,但他也不能肯定。只肯定是和夫妻间雌仰雄伏之类的有关系。
皇室把敦伦礼这一部分做足了保密工作,据说根据身份不同,敦伦礼的仪制也不同,比如皇帝册立皇后是一种做法,册封皇妃、嫔又是另外几种做法,亲王册妃是一种做法,纳侧妃是一种做法……这一部分私密的古礼,外人是肯定不知道具体细节的。
可是,关于册封的一些仪制,保密得就不是那么严格了。诸如亲王妃拜殿,这个礼数在很多书籍上都能查到相关资料,不止熟读史料的学者们知悉,稍微爱好礼制的时代剧粉丝都能觉得眼熟。
但凡是有心人,看见苏恒拜殿的礼数就能猜出他的身份有猫腻,他怎么可能只是殷不然的未婚夫?!
清查完信号的导播间终于松了口气,苏恒拜殿的信号并没有给出去,只在直播间内部的视频上播放了。饶是如此,值班主任也吓得脸色惨白。——这要是播出去了……
镜头再次回到崇庆殿时,苏恒已经进殿了,而崇庆殿殿门紧闭,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崇庆殿内,有雅乐鸣奏。苏恒从未见过这样的殷野白,见他目色安稳地坐在锦绣席上,身着蟠龙冕服,冕垂九旒,充耳饰玉垂璎,周身安雅不动。在殷野白的身后,坐席之外,叶霜青与李蔚俱是衣紫带金,恭敬安闲地侍奉在侧,也是到了这种时候,苏恒才能惊觉能做上云台宫侍长的人,九成九都是世家出身的贵族后裔。
叶霜青与李蔚亲自动手搬来餐几,苏恒在叶霜青的指点下,与殷野白对面而坐。
——在坐下的同时,他觉得自己一身现代礼服,和面前这堆行古礼的人格格不入。
比如说,穿着西装裤子要用什么姿势才能舒适又好看地坐席子啊!苏恒有点尴尬。
苏恒拍过《帝号》系列的电影,除却秘婚部分不太知道之外,其余的礼仪都懂九成。可是,他拍的那部电影恰好就没有婚仪。隐在大殿东西两侧的乐官训练有素地照着规程奏乐,叶霜青和李蔚就听着乐声规制仪程。通常是乐声响起就动作,乐声停止就说话,二人配合得分毫不差,殷野白只是含笑不语眼也不瞬地看着苏恒,苏恒则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干巴巴地回望殷野白。
苏恒只知道叶霜青和李蔚不停地把身边的东西搬来搬去,随后弄了吃的喝的,分别给他自己与殷野白,殷野白和他吃的东西有些一样,有些不一样,苏恒也不敢乱说话,叶霜青给什么他就吃什么。吃过喝过之后,又要肃与拜,别的也没什么,只和殷野白并肩站在一起同举酒樽时,苏恒突然就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仪式感。
……这是婚礼吧?他将酒樽里浅浅的一点儿酒饮下,那么一点酒气,却似微醺。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只是殷野白身边卑贱如土的玩物,殷野白喜欢了就摸摸他,不喜欢了他自己就得识趣地滚远一点。对此他早知深知且毫不自怜。——谁让他喜欢一个高高在上、情理上而言,他永远都得不到的人呢?面对这一位,他连“爱”都不敢轻谈。
可是今天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行婚礼,祭天地。哪怕是关上殿门偷偷做的,毕竟是婚礼!
那我肯定不能仅仅是一个玩意儿吧?苏恒眼眶微红地望着身侧的年长爱人,很明白他这位爱人根本不必为了一个玩意儿花费这些心思。不说他关上殿门来行的婚礼是尊重还是不尊重,单他愿意哄自己一下,……苏恒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有四个字形容。
——万死不辞。
为了殷野白对他的这一点儿好,他愿意为殷野白死一万次。也许,两万次。
繁琐的仪式结束之后,藏在殿内东西两侧的乐官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不等苏恒多想,叶霜青和李蔚已捧了明显符合此地画风的古制礼服出来。苏恒虽觉得又要换衣服很麻烦,但……这不是结婚吗?和老公画风不一致好像也不太好?
能叫老公吗?心里偷偷想一下也没人知道吧。苏恒自己把自己耳根憋红了,觉得自己稍微有点不要脸。
他才想这里哪有合适换衣服的地方,叶霜青已轻声提醒道:“我和李侍长服侍您更衣。”
苏恒脸马上就红透了,他下意识地贴近殷野白,捏住了殷野白的手:“不行。”
当然不行!他从早上起来就被殷野白套了个贞操带在身上,被调教了一年的肠道早就会分泌润滑的肠液了,虽说不多,可是!贴身的内裤肯定有异样。被李蔚看一下也就算了,被叶霜青看就太奇怪了!以后还怎么勾肩搭背吃路边摊!
透过冠冕旒珠看殷野白的眼神,总有一种让苏恒觉得非常陌生又庄严的仪式感,这让他觉得腿有点软,更让他腿软的是,殷野白声音和缓却肯定地告诉他:“待会儿他们会服侍你行礼。”
不是那个意思吧?苏恒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呛得肺有点痛。很显然,就是那个意思。
殷野白见他脸色难看,似乎也迟疑了一下,问:“你觉得……不行?”
这就是传说中的古礼秘仪吗?也太……苏恒艰难地看了叶霜青与李蔚一眼,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啊?换两个他不太熟的人来,感觉也好一点。殷野白似乎考虑了一会儿,轻轻挥手道:“退下吧。”显然吩咐的是叶霜青与李蔚二人。
殷野白的不坚持反倒让苏恒有些怅然若失了,如他为这一场秘密的婚礼为暗惊暗喜,传说中册封亲王妃时所行的秘密婚仪同样让他期待不已,那是属于殷野白的婚仪,只要殷野白一天是X国皇室的亲王,他娶妻的时候,都会行这样的古礼,做这样的婚仪。
——那我为什么要一个残缺的仪式?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婚礼。苏恒如此想。
他的身体比他的意识先一步作出决定,没等他想明白时,手就捏紧了几分。
殷野白被他捏得莫名其妙,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他略带羞涩又忐忑的期盼眼神。这半年来,殷野白也逐渐会看苏恒的眼色了,他这小情人不太敢正面要求,总是用眼巴巴地眼神看他,向他倾诉,向他祈求,殷野白看得多了,慢慢地就懂了。
他反起口来从来不需要理由,只吩咐道:“留下。”
正预备转身退下的叶霜青和李蔚又停步,重新走了回来。
殷野白伸手在苏恒脸色轻轻抚摸了片刻,声音非常温柔:“更衣吧。”
第九十六章 秘仪(上)
96.
叶霜青和李蔚一起上前服侍苏恒把身上的礼服一件件脱下,整齐地悬挂在大殿一隅。在苏恒离开崇庆殿时,还要重新穿上这一套礼服,务必不使人产生他在殷野白跟前失礼脱衣的联想。尽管云台宫上下都知道他会在崇庆殿干些什么。随后,苏恒再前往天圆地方台的憩殿更换下一套礼服,也即那一套誓婚仪式上穿戴的主礼服。
苏恒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前殷野白固然是冠冕堂皇、法度森严,身边帮着脱他衣服的叶霜青与李蔚二人也同样衣礼谨慎,就他一个人越脱越少,外衣、衬衣、长裤都脱了之后,苏恒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一条内裤,内裤里包着一条羞耻的贞操带。——如果早知道婚礼上会有这么一出的话,苏恒觉得,他上午肯定会抱着殷野白大腿哭求不要带着如今让他尴尬万分的小东西,委实太耻了。
事实上,因为上辈子的经历,苏恒对叶霜青和李蔚的身体接触都不算太陌生。
叶霜青经常会亲手照顾被殷野白折腾得奄奄一息的苏恒,抱着清洗上药,陪着哄着睡觉,做这些都不是一次两次,尽管二人都没有生出出格越线的感情,却比普通亲人朋友都要来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