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小夫郎[种田](6)
最后能算上的值钱物件,只有不动产,村头那八亩田地。
大石村的田都是良田,一亩地一般能卖到六到七两,那么宋家还算有五十两的家底。
减掉二十两负债,还剩三十两。
听到这里,宋煦总算松了口气。
手头没有可以流动的钱,光靠种地,一年也不过能卖出不到七两左右的粮食,实在不是好的赚钱方法。
宋煦左思右想,觉得解除困境,还是要靠做点小生意。
他不顾小春那像要吃人的眼光,找了村长牵线,把他名下的八亩田地打包五十两卖给了田小庆家,剩下的钱,一部分在演戏时送给了雪风楼的打手,一部分被他买了些油盐酱醋的调味料和面粉。
美其名曰——做生意。
宋煦去镇上的时候,大致看了看春阳县街边的小吃种类。
外带的面食基本只有烤的大饼子和蒸的包子,但街上人流量很大,三教九流倒是很热闹。
他便想要做煎饺。
一来,他这个泡面选手的厨艺实在一般,饺子是他少数做得比较熟练的食物。
二来,煎饺新鲜,油炸面食通常又香飘十里,很适合做街头小吃。
而且他家还有三袋子荞麦面粉,掺一些进小麦面粉里,应该既有风味又能节省一些成本。
于是他开始在家里瞎捣鼓,祸害完了面粉祸害菜田,搞得小春敢怒不敢言,连着三天做饭的时候就光靠开水冲面糊。
今天也不例外。
小春大部分时间缩在房做些宋煦看不懂的针线活,到了饭点就出来做饭。
他绕开一脸黑灰的宋煦,往灶台中间的小开水锅里舀了些水缸里的水。
愣愣地站着,一会儿水开了,他自顾自地摆好两只大海碗,倒了点早上炒熟的荞麦粉,然后开水一冲——哗啦……
两碗没有味道,粉质粗糙,口感怪异的炒荞麦面糊就……做好了。
宋煦忧伤地用另一个盘子盛了几个他做了一早上的煎饺,与小春在桌前对坐下来。
“迎夏,尝尝今天的饺子怎么样?”
小春面无表情地挑了一只,吃到嘴里时,微微一愣。
“怎么样?”宋煦追问。
“……比昨天好吃。”小春老实回答。
“嘿嘿,”宋煦乐道,“前两天是手生,我现在火候已经搞明白了,之后会越做越好吃的。”
小春低头喝了一口面糊。
他的手指上缠的白布已经被解开,露出些坑坑洼洼的血疤。
就像他本人,尽管伤痛已经过去,伤痕却还泛着新鲜的红色。
宋煦见他今天情绪似乎好了一点,便又多说了几句:“明天就是春阳县大集,我打算去县里卖煎饺。秋收刚过,肯定有不少人上街买东西,大家钱多压手,肯定不会吝惜几个铜板尝尝鲜。”
他见小春只低头喝面,也不气馁,继续说道:“我算过了,咱们的饺子虽然费油,但野菜鸡蛋馅儿,还是没有大肉馅儿的包子成本高的,大家也不会舍不得买。县里一个肉包五文钱,菜包三文。我取个中间数,就四文一只饺子,铁定卖的好。等我赚了钱,给你买点好吃的,别再天天冲面糊……”
“因为锅你在用。”
“啊、”宋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春是在回答他那句抱怨……
“噢,是的,所以你是因为锅被我用了,才只冲面糊的吗?但你也可以问问我,我可以把锅腾出来,我们做些别的吃……总之以后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好吗?”
小春抬头,静静地看着宋煦,半晌才移开视线。
“……好。”
宋煦此刻的心情,仿佛自己身患智障的儿子第一次捧着小红花叫爸爸一般欣慰。
他在脑中放着烟花:小春会说话了!
小春当然会说话,他真要说起来,还很有道理。
“饺子有菜有油,配的面食便不需要加菜和油。荞麦面粗口,做成面条也不好吃还费事。不如冲面糊,不用锅,碗也好洗,冲冲就罢了。”
…………懒得很有道理!
宋煦震惊,万万没想到会主动挑水劈柴洗衣服做针线活的小春,竟然私底下是这么个懒人!
这说明什么,说明挑水劈柴洗衣服做针线活都实在非他所愿啊!
只是这些琐事,总要有人做。
农家生活,娶小娘子的家里头,大多是男人挑水劈柴。
放到有双儿的家里,就要看情况。
有那疼爱媳妇儿的,直把那小双儿当小娇娘,重活粗活儿一律不让干;也有娶双儿本就是为了偷懒的,便恨不得把一切都压在双儿身上,像使唤一个奴隶。
原主就是个中翘楚。
不仅家里的事是小春做,就连那八亩田地,听乡亲们说,也几乎是小春一手打理。
也难怪把田卖了,小春那么难受。
宋煦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他一定要早起,在小春之前把水挑好,再上集市!
翌日,宋煦用了毕生的功力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坐着醒了醒神,便轻轻地下了床。
因为家里只有那么一张床一条被,他俩只能如一般夫妻一样睡觉。
一开始宋煦还有些不习惯,两天一过就无比自然了。
不如说,与小夫郎同床共枕,还让人有点上瘾。
身边的小春睡得脸蛋儿红扑扑的,一缕软发遮在额前,被自己的呼吸吹得微微颤动。
宋煦心里一软,动作更轻地下床关门。
炉子和小推车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
他把昨晚摘好的野菜拿到院子里,砰砰剁碎。
天还没亮,只在极远的地方泛起一线白。
秋渐渐往深处走,这时间,空气更是冻人。宋煦一边拌馅儿一边呼出些白气。
辛苦吗?
辛苦。
曾经坐办公室的宋煦,从没体会过这种辛苦。
为了生存绞尽脑汁,变卖不动产,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冷得瑟瑟发抖。
小夫郎也不跟他说话。
他自嘲地笑起来,想起之前的那夜。
他思考着要不要扔掉原主的烂摊子,直接跑路——结果还没想出结果,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就是命运吧?
而且放在现在让他选,他可能会犹豫,但最后还是会选择留下来。
“牵挂”是个很有吸引力的词,他承认,他舍不得小夫郎。
哪怕他不怎么说话。
宋煦脑子瞎想,手下却没停,练了几天的动作已经沾了些行云流水的边。
馅儿拌好在盆里,拿一块湿布巾盖上;擀好的面皮也摞起一个个高高的堆,盖好后规整起来;其他用具也往推车上堆好。
宋煦检查了下,想想没什么忘带了,便推着车出去,轻轻关上院门。
细微的吱呀声过后,卧房里,小春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一片清明,却没有爬起来。
只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结了痂的指尖。
☆、第 6 章
天渐渐亮了,小春还缩在被子里。
他们家没有牲畜,宋煦再一走,整个家前所未有的安静。
小春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无所事事过,更加不想起来,懒懒地把头也埋进棉被,呼吸间都是自己温热的吐息。
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小腹上。
怀孕当然是假的,都是宋煦为了打发走那些打手出的主意。
原宋煦嫌弃他双儿的身体,半年都没有碰过他了。而这个自称“异世人”的新宋煦,睡觉时更是老实。
他行事作风与曾经的宋煦大有不同,这点,小春不傻,当然看出来了。
他说的话,做的事,如果撇去理智的怀疑,简直就是小春梦中的人。
春迎夏当然不是个天生冷漠的人,他也尝过被疼爱的滋味。
尽管他是个小双儿,但五岁前,他爹娘还在的时候,也叫过他小宝贝,把他抱在臂弯,架上肩膀,赶集时给他买过糖葫芦。
他都记得的。
他娘身体不好,生了他以后再没怀上。左邻右舍也有过闲话,说他丧门星,晦气,夺了爹娘的气运。但爹娘丝毫不在意,依然会亲热地亲吻他的额头,叫他小夏宝贝。
他是在春末夏初生的,那天是个大晴好,暖风拂面,绿柳垂绦。
他娘虽然没读过书,却也体味到了幸福的味道,便给他取名迎夏。
姓春,名迎夏,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温暖舒适,里头全是亲人美好的祈愿。
可惜,幸福总是不能久长。
小春把头伸出被子来,眼下有着憋气憋出的红晕。
他回忆着几年前,刚刚长大的时候。
少年人刚刚开窍,总是情不自禁地幻想未来的夫君。
做白日梦不需要自知之明,小春的梦中人有着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健康的肤色,和爽朗的笑容。
“他”会挑水,会砍柴,会把田地打理好,会把自己扛在肩膀上看秋收时节的麦浪。
“他”也会亲吻自己,把自己抱在臂弯里,仿佛抱一袋轻飘飘的棉花,然后笑着说小夏太轻啦,得多吃点啊。
幻想越甜美,生活越苦涩。
他真正夫君,别说梦中人了,连梦的边角都不沾。他愈发的面冷沉默,仿佛封闭自己就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然而变故突然来了,梦中人出现了。
仅仅几天过去,小春就开始习惯这个不一样的夫君。
他温柔,比虚假的幻想更真实。会生气,会冷脸,也会教训人。
还会把炒鸡蛋夹给自己,会叫自己来尝尝饺子馅儿的咸淡。
这样的日子,是真的吗?
还是自己已经疯了呢?
小春又躺了半晌,直到日头高悬,肚子烧得慌,才慢吞吞的爬起来。
院子里有堆起的枯枝,大概是宋煦把周围落的碎柴火随意捡了捡,看看够用就放着了。
小春又去看了一眼水缸,果然已经挑满了。
他早上听到了动静,知道宋煦已经挑过了水,但鬼使神差的,他总要时不时再来确认一遍,这是不是真的?
小春无事可做,懒洋洋的冲了一碗面糊。水倒多了,更像面汤,他也不嫌弃,坐在院子里慢慢的喝。
“煦哥,煦哥在不在啊?”
突然,院外传来了娇滴滴的一声唤,有点肉麻。小春手一抖,撒了几滴烫水在手上。
心情陡然变差,他把碗放下,走出院门,隔着篱笆与来人对上了视线。
“哟……这不是我们成亲四年才开了怀的小春吗?”娇柔的女声登时尖刻起来:“四年没怀,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这胎稳不稳啊?别让我们煦哥又白高兴一场啊……”
“………………”小春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直把来人看得站立难安,才终于露出了个类似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李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