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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系小夫郎[种田](53)

作者:陆垚 时间:2019-03-05 08:52 标签:种田文 布衣生活 乡村爱情

  “还不一定就是那个小贼呢,你先别瞎想。我们明天正巧要去找石兄,到时候问问好了。”
  “唉……那么可爱的孩子,别人家求而不得,怎么会有爹娘狠心抛弃呢?”
  宋煦听小春话语间的愁绪,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轻声安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迎夏这么好,别人怎么轻易比得?”
  小春差点翻了个白眼,又有点想笑,最后抵不住困意,两人团吧团吧睡着了。
  他们的猜测果然成真。
  翌日,将萝卜头们交给江天天看管,两人来到衙门。与石尽云寒暄后,犯人被带上了大堂。
  太守唤他“犯人原山”。
  照理说审案时不应有外人在场,但一来,昨日小春抓贼有功,二来石尽云是这太守努力讨好的对象,他带“友人”看热闹,太守还觉得高兴呢,连敲惊堂木都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就差敲出点节奏来。
  原山脸色微沉,是个精瘦的小伙子。昨天晚上天黑没看清,此刻抬起头来,却生得很有几分俊秀。
  他沉默地听着太守念着他一条条的罪状,仿佛事不关己,神游天外。直到太守问他你可知罪,他才像回过神来。
  “奴才知罪。”
  是奴才,不是草民。宋煦心头一跳,总觉得不安。
  这堂审其实是审给石尽云看的。
  太守亲自上阵,除了不让人围观,别的威仪甚重,连站在角落的宋煦小春都感到压抑。
  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将屋内衬得更暗。那原山跪在堂中,整个人便是一团阴影,向前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儿戏一样的认罪,让太守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偷窃不是大罪,太守原本也没想审出多大个场面来,可也不应该如此虎头蛇尾。
  他正要憋出判词,场中的人却又出声了。
  “奴才罪无可恕,却有一事向太守禀报。”
  太守深吸一口气,瞟了一眼石尽云,点点头。
  原山重重磕头:“奴才要状告自己的主家,怀城齐有田——私自铸铁,私设赌场,无视朝廷律令,打杀良民,至今惨案已数十起!其罪深重,其行狠毒,触犯了律法。”
  他将头抬起,眼中血色闪过。
  “请大人明察!”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石尽云肃着脸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搁。
  太守惊得差点跳起来,冷汗直冒——铸铁!?别的也就算了,铸铁是什么个意思!?
  “石、石钦差,你看今天要不就先到此为止……?”
  小春听见“钦差”二字,猛地攥紧了宋煦的袖子。他不敢说话,着急地看看宋煦再看看太守那边。
  钦差!?石尽云真的是钦差!
  他们一路北上,而钦差却是从北面过来,能够相遇完全说得通!
  如果石尽云真的是南巡钦差,那他们是不是现在就能告状了!?把春阳县,钱三狗,这些压在心底的大石,从根底掀翻!
  宋煦捏了捏小春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面色沉凝。
  他早猜测了石尽云的身份,此刻得到证实,一点也不意外。
  反倒是这个原山。
  身为奴才,却违抗主命,尽管犯罪的手段应该被诟病,但救下孩童确是初衷。
  面对审问,他沉稳有度,分析场面后,果断地把求助的目光对准了角落的石尽云……
  多好的孩子。
  让宋煦不由得想起了钱小雨。
  

  ☆、第 47 章

  钱小雨轻飘飘地走在路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木屋, 嗤笑一声, 没有半分留恋。
  莫世安莫非真的以为把他困在小屋里,就能让他“洗心革面”吗?况且,这哪里能困得住他?
  莫世安最初每天来看他一眼, 后来隔几天来一次, 而最近,他半个月都没有出现了。
  天气渐渐转暖,日子也好过得多,给他送饭的村民根本禁不住他引诱, 没多久就把附近的情况给他抖了个清楚明白,还总是弄些好东西给他吃。
  虽说这些“好东西”钱小雨实在看不上,但并不妨碍他演出一副感动得要命的娇滴滴姿态, 把那村民迷得是晕头转向。
  太无趣了。
  这一切都太无趣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和这样的人纠缠?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钱府离了他两个多月,不知道还在不在正轨上。家里主子有人伺候着也就罢了,生意上的事,光靠那几个管事, 他还真不太放心。
  宋煦那些人太会做生意, 他生怕回去了以后包子铺都要被挤垮了。万一那宋煦趁机把点心也做起来,那吃食方面的生意很难再力挽狂澜。
  除去这些, 他也有点担心钱三狗作妖。
  以往有些事他帮着处理,外人看不到,也就事不关己了。但钱三狗想不到这些,万一他一时兴起又干了什么兜不住的事,怕是袁老爷也不想再保他了。
  至于袁老爷……
  钱小雨脑袋一晕, 一阵熟悉的窒闷感从胸口窜上来。他捂着嘴咳得眼前发黑,一时间气喘不上来,跪倒在地上。
  跪这个动作他做得无比熟悉,从小到大,他一路跪着长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位的提高,他跪的越来越少了。这成了他幸福的来源,生活的动力。
  到了后来,他只要跪钱三狗夫妇就够了,其他人都成了他股掌上的玩物。
  可现在,明明四维空旷,天地茫茫,他还是跪下了。
  这是跪的谁呢?
  半晌,钱小雨终于咳完,嗓子疼得像被砂石磨过,嘴里一股甜腥的味道。
  他太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他的血。
  手脚还是软的,他勉强撑着地,小口呼吸。地上有零星血迹,渗进泥土里,呈现不祥的暗红,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嘲笑。
  钱小雨咬紧牙关。
  缓了好一会儿,感觉力气恢复了,他又爬起来,向着前方迈步。
  据那个村民说,这里靠近南天镇。向东走十里路,便有些零星村落。若是给些银钱,或许有人家会愿意把他带到春阳县去。
  他身上本没有钱,那村民给了他二十文,他面上千恩万谢,内心却半点不感动,仿佛收了人的钱还是施舍了他。
  凭借着二十文,与他人畜无害的外表,他果真找到了一家人,愿意送他回春阳县。
  那家人人口不丰,一个老头并一双儿女。天色已晚,他们见钱小雨身形狼狈可怜,便要留他休息一晚再走。
  钱小雨也不推辞,笑眯眯的说好。
  这农家破落,钱小雨从没住过这样的地方。屋顶漏风,时不时还有稻草屑掉在他脸上,他心烦意乱,半夜胸闷又咳了一阵,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钱小雨警惕地睁开眼,却见到那位白日里状似淳朴的老头。
  “嘿嘿,小双儿还没睡……?”
  钱小雨见他形容猥琐,一阵倒胃口,但他伪装惯了,竟下意识地把用在钱三狗身上的手段使了出来,轻声细语道:“是呢……大叔也睡不着吗?”
  说罢,钱小雨突然一阵茫然。
  钱老爷也就罢了,这老头算什么东西?
  竟也要我放下身段这样哄他吗?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做回了一张笑脸:“大叔……我心口闷……”
  钱小雨让那老头吃了点不痛不痒的豆腐,便把人哄得晕晕乎乎地离开了。只是他自己心里茫然又恐惧,恨自己下意识的讨好,恐惧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翌日,天气晴好,几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吃了些糠粥,老头也信守承诺将他送到了春阳县。
  钱小雨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心头怦怦直跳。
  时隔两个月,他终于回来了。
  他像一只习惯了呆在笼子里的鸟,只有回到了这样窒闷的地方,才感觉一切尽在掌握。
  他一路小跑,终于回到了钱府。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扇残破的大门。
  钱小雨呆住了。
  他茫然地看看左右,不敢上前一步。
  来往行人见到一个娇小的双儿,狼狈地站在钱府门前,均心生同情。
  有人上前搭讪道:“小哥儿,你也是被钱家害过的人吗?不用再来寻仇啦,钱府被抄了家,全家都下了大狱,那钱三狗听说都快死啦……”
  另有人也附和:“是呀小哥,别伤心了,上元节那天,袁老爷把他们拉出来当众宣读罪状,我们整个县的人都朝他扔了石头呢!那场面,可壮观了!坏人自有天收啊!”
  “我看也是,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可不是恶有恶报。”
  钱小雨颤抖着手,问道:“所有人都不在了吗?”
  “是啊,全抓起来了。”
  钱小雨脑袋发痛,陷入了巨大的茫然。扬起装惯了的笑容,他向围观群众道了谢,往沿街铺子的方向走去。
  包子铺已经换成了一家首饰店,布庄的大门贴着封条,点心铺子还是做着点心,不过他钱家的人一个都不剩了。
  钱小雨回到钱府,从后门悄悄进去。
  一片狼藉。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只见床铺被翻过,床头的柜子也被打开,存的钱一点不剩。
  什么都没有了。
  钱小雨感觉很累,他侧躺在床铺上,蜷着身子,感觉自己喘不上气。不知道又是心口的毛病,还是自己的错觉。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见到了百姓说的上元节的夜晚——钱三狗一家,连同他,一起戴着枷锁游街,沿路的百姓们手中攥着石头,那一块块石头缠绕着怨气与仇恨,打在身上仿佛要把人打穿。
  他疼哭了,不住地求饶,却没有人放过他。
  一个眼熟的泥瓦匠举着石头,大声哭喊:“让我饶了你!?你可曾饶过我们——”
  “啊!”钱小雨倏地坐起,双目通红。
  屋子里昏暗,已经将近黄昏,却并没有石头,没有那些愤怒的呼喊,也没有前来索命的恶鬼。
  只是他疼得厉害,从胸口泛起的窒息感时时刻刻萦绕着,让他烦躁不安。
  他不敢再呆在屋子里,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还有个宅子,他还有个宅子。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梅花,熟悉的大门。尽管是他自己买下的宅子,却没有住过几次,莫世安或许都比他更了解这里。
  可他还是生出了一丁点的安心,仿佛在这偌大天地间,还有一处地方可以落脚。
  推开门,却见有人已经坐在了院子里,在他们曾经对饮过的小桌边。
  那人身形高大,作为同伴自然让人觉得安心可靠,但作为敌人,无疑代表着强大、不可战胜。
  钱小雨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莫世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自己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然后低声问道:“你想清楚了吗?知道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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