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小夫郎[种田](45)
谁知道他俩去了棚户区,竟扑了个空——江天天跑了!
跑了!?大晚上的往哪儿跑,能跑哪儿去!?
那骂骂咧咧的江爹今天倒是没那么横了,可能是见着了巨大的莫世安,理智占了上风,担忧起了自己的人身安全……
江天天她娘倒是一如既往地哭泣着:“……那孩子一点都不懂事……马老板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尤其人家给了二十两银!”
她突然尖叫一声:“二十两啊!我们家能买上一间不漏雨的屋子了!只是让她嫁个人,不愁吃不愁穿的,一个女娃儿她还想要什么!”
宋煦当时就被震住了。
这竟是一个女性真实的想法。
她病入膏肓,脸上透着死气,怎么看都活不长了。兢兢业业做牛做马一辈子,病了连药都不敢喝,就这样悲惨的一生,还要努力将之转嫁到下一代身上。
莫世安扫视一圈,没发现端倪,眉头紧皱。
宋煦回过神来,问道:“我明明给了你们钱,你们出尔反尔,反倒有理了?不过现在不说这事,你家还有个儿子,他去哪儿了?”
江娘眼神闪烁,说不知道,那江爹更是一脸气恼,直骂孽子。
宋煦了然,大约是这对万恶的父母想卖女儿却没问过儿子的想法,好不容易把人骗回来,却被儿子带走了。
宋煦见过那江大哥几面,记得是个眼神阴郁的年轻人,但对江天天还有几分兄妹之情。
他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这大冬天的,兄妹两个身上都没钱,还是得把人找出来。
不然冻坏在荒郊野外,那真是他这辈子都良心不安了。
就这样一直找到半夜,绕遍了整个春阳县周边,最终在凌晨时分,县北的一个破庙附近,找着了人。
江大哥正把江天天抱在怀里沉睡着,两人脸蛋泛红,乍一看确有几分相似。
说是大哥,其实也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
大年初一的爆竹声炸起,远远传过来,已经成了缥缈的仙乐。
将二人叫醒,莫世安将他们送回客栈,宋煦这才得以回返。
“莫大哥不跟我回去吗?”
莫世安笑笑说:“这俩孩子还要人照顾,小春又生病了,你那边太小了不方便。过两天吧。”
一夜没回,宋煦也有点着急,花钱租了客栈的一头驴子便生疏地往大石村赶去。
谁知迎接他的,竟是一间空空的屋子。
“小春?”
宋煦床上床下翻了个遍,去柴房把柴堆都翻了过来,哪儿都找不见小春。
他匪夷所思,忙不迭地去了隔壁。
“牛婶!牛婶是我!”
牛婶这两天特别忙,这会儿还在为了一家人的早餐忙碌,听见宋煦的声音便跑出来,笑道:“诶哟总算回来啦,赶紧回去看看你夫郎啊!”
“小春不见了!”
“什么?”
宋煦见牛婶惊愕的表情不似作伪,心中更加焦急。
他转身向大槐树那边跑去。
“你们——有人见到我夫郎吗——?小春——!”
大槐树边寥寥几人,互相看看,均撇开了视线。
宋煦走近,愕然道:“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
“别问了吧,他走都走了……毕竟娃儿都不会生,自己回去不是正、”
“他去哪儿了!?”宋煦大声打断了那人,却见越来越多的村人围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赞同。
“我的夫郎,不管他是什么样,轮不到你们管我的家事!”
宋煦咬牙切齿:“你们只要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别的跟你们都没关系!”
有人悄悄插嘴道:“是你夫郎自己说,别告诉你。”
“是呀是呀……”
“多识大体呀。”
“我们都答应了……”
宋煦头晕目眩,如同□□着被八月烈日暴晒,竟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连村长都被惊动了,匆匆赶来拨开人群问道:“怎么回事?”
宋煦牙齿打战:“小春离家出走了,大家明明看到,却不肯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老村长愣了一瞬:“为什么突然要走?你又打人了?”
围观群众中有人答道:“他自己说他不能生!以后也都不能生了!就走了!”
“对!还让我们不要说他去哪儿了!”
老村长:“……”
“唉,造孽哦,怎么就不能生了?煦小子你也别急,他一个大人了,总会有去处的。……实在要同你分开,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
“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宋煦眼睛充血,看着着实可怕:“你们懂什么?以为我在乎这个孩子吗?我根本不在乎!”
冰天雪地,众人鸦雀无声。
“双儿跟男人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能生一个不能生吗?不瞒你们说,我天人喜欢男人,本不喜欢双儿。现在小春不能生,我只有更爱他!哪怕我们没有孩子,就两个人过一辈子,我也乐意!”
他大吼道:“我乐意!你们管得着吗!?”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隐约明白了一点小春出走的原因。
一定是听了太多的闲言碎语,听得他怀疑自己,并质疑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环境造就人,还是人改变环境,这本就是无解的课题。小春与他不一样,他成长在这个大环境里,更容易受影响。
宋煦心疼得无以复加,双目赤红,差点要流出泪来。周围人却像被他吓到了,更没有人出声。
就在这时,突然有道怯怯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他母舅家。”
众人齐刷刷望去,竟然是李宝珠。
她没什么变化,看宋煦的时候依然是那副花痴又灼热的表情。
“春迎夏说他去他母舅家了。煦哥你快去吧。”
☆、第 39 章
宋煦回家收了个包袱, 把些重要的契书塞进怀里, 背了个背篓就骑上小毛驴上路了。
他醍醐灌顶,只觉得可笑至极。
在意这些,不如直接带人远走高飞。
刚才热血上头,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 心中那种恶心感挥之不去。
歧视是人类最大的罪恶。
大石村是属于宋李两家的,这其中可没有“春”姓。他在这里体会归属感,体会众人无条件的关怀与支持,但那不属于小春。
双儿与女性, 就是这样的附属品。
当他依附于男人时,他是这个村子的一员。而当他有损男人的利益,大家也会毫不在意地将他驱逐。
如此简单的道理, 宋煦竟到现在才看清。
从他刚来时那个祠堂事件,明明就该明白了——原主一个人渣,在家把夫郎打到再也不能生育,整个村子除了牛婶竟没有人站出来批判原主。
而今天, 也只有一个离经叛道的李宝珠为他说话。
仔细一想, 多么可怕。
宋煦苦笑。小春本不是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爱自己, 怎么会走进那样的误区,被这些愚蠢的言语伤到呢?
一定要扭回来。如果一个小环境没有办法让人看清,那就去到更大的环境。
之前这计划碍于钱三狗的势力,碍于他们缺失的金钱不得实施,但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
莫世安说钱三狗最近不可能出来捣乱, 自己的二十两银钱也足够他们上路。至于路引,找到小春之后就去办,把莫大哥这个“汇通商行四当家”搬出来,就不信他办不了。
他是真的受够了!
不管之后回不回来,起码现在,他是半点不想让小春再呆在这样的环境里。
飞上天空的人不会再执着于一扇窗户,遨游海洋的人不会再流连一片水泊。
小春的母舅家在平山村,离大石村不远。
宋煦估摸着时间,小春怕是已经到了。
冬日路不好走,小毛驴也跑不快,等找到地方,已经午时过了。
小春母舅家大门紧闭,宋煦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应。
是去别人家串门了吗?不是说关系不好吗,竟也会把小春带着?
他正犹豫,远远有人看到他,大声问道:“你找谁啊!”
宋煦也大声答了。
对方惊讶道:“你是小春的夫君!?不是说你把他休了吗!”
宋煦都快气笑了,想把小春抓回来狠狠揍一顿,咬牙切齿道:“没有,他误会了!他上哪儿去了?”
“嘿!”那中年男人露出张八卦的笑脸:“那我赶紧带你去老赵家,小春他舅舅中午看他被休回来,忙不迭地就想再卖他一次,这会儿说不定都谈上了!”
“……”宋煦抓狂道:“怎么这么快!?”
那中年男人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一路上就给宋煦大概普及了一下来龙去脉。
“嗨那孩子一个人回来,身上就带了一吊钱。他母舅立刻就起了心思。正巧我们村儿有个屠户,早前两个月才丧了偶,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是个倒霉的。他前两天上赌馆,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赚了二两银,成天在村里嘚瑟说要买个漂亮姑娘续弦……”
宋煦听到这儿,已经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只听那人继续道:“嗨,他也是想得美,这年头真的年轻漂亮的黄花姑娘,才二两银上哪儿买去?而不在乎银钱的人家,怎么看得上那丑得赖眼的赵屠户……老赵这几天急了,说不要姑娘也行,村里便有几家人动了心思,只是还没来得及谈。结果今天小春一回来,他舅母生怕机会被人抢了去,这不抓着人就去赵家了……”
宋煦脸黑如锅底,想把小春揪出来暴打一顿。
好好的闹什么幺蛾子,这不是自己找事做吗!?
平山村只有大石村一半儿大,两人很快就到了赵家门口。
赵家不算穷,屋子院子都圈得挺大,可惜围观群众更多,远远望过去差点找不到插脚的地儿。
这也代表了,院中一定进行着一场精彩的大戏,以至于大家年都不拜了,门都不串了,全来这里看戏来了。
那中年热心男吆喝着让一让小春夫君来了,众人便惊奇地让开了道,宋煦这才插了进来。
没想到立马就听见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二两三十文,成交!”
“成你妈!”
宋煦大喊一声,虽然没人懂“你妈”是啥,但那语气是很好懂的……
这人什么情况,眼生啊,来抢亲吗!?
“谁准你们卖我夫郎的,我同意了吗?我是小春的夫君,签了文书,过了官府的!谁再敢多嘴一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