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小夫郎[种田](22)
这屋子比他们乡下的家还要破烂,并且因为在县城,挤挤挨挨,更是小得逼仄。
江天天的爹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时,凶光毕露,衬得这小房子更显憋屈。
可己方人也不少,一时壮了士气。
宋煦庆幸今天是自己来,说不定田小庆也不怎么顶用。
比如,对方这个靠“抬脚就踹”来打招呼的习惯,是不是太不礼貌了一点?
宋煦不是白长这么大个儿,最近高强度劳动,更是身体不虚。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以前光听江天天讲还不确定,你这家暴的人渣还踢上瘾了是吧!?
宋煦比起那江爹,力气更大,速度也更快,一道影子闪过,对方就闷哼一声砸在了地上。
“啊!”刚走出来的憔悴妇人,眼里只有自己被踢倒的丈夫。她慌张跪地,将人扶起:“夫君,你怎么样?”
江爹手一挥,啪地打在妇人身上:“滚!”
他恶狠狠地盯着江天天:“还会带帮手了!?上次在街上没逮到你,你竟然还敢回来!?”
还没等宋煦上前发话,小雨先站了出来:“你这混人,知道什么!?天天在外头找了正经差事,一日二十文的工钱。宋老板好心,许她孝敬你们,一月分你们一半儿,还不用吃你家的睡你家的……天大的好事儿啊!”
那江爹一听到钱就愣住了,动了动嘴没说话,而江天天她娘也一脸惊诧地看向她,仿佛现在才看到这里还有个闺女。
“但看你们这样子,想必不想要这钱。如果你们实在不肯,也行,那马掌柜不是要出钱买人吗?我们出得比他还高一两银子,你们写卖身契!只是这样,以后江天天便与你们恩断义绝,你们就是饿死也要不着她半分!”
“……一个丫头,”江爹鄙夷道:“抛头露面做什么工?哪家正经人,让丫头出门,简直是丢死我江家的脸!”
江天天咬着下唇,手直哆嗦。
小雨拍拍她肩膀:“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也学不会说话。人家一个小丫头还能一日挣二十文工钱,你一个大男人,竟整天游手好闲,靠闺女吃饭!你这不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诶哟算哪门子男人啊!”
小双儿的嗓音比一般男人高,清脆响亮,像个大耳刮子,刮得一院子的人目瞪口呆。
“我们天天,多好一个小姑娘,有你这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男的女的双儿,哪个不是两条腿两只胳膊两个眼睛一张嘴呀?就你能耐,长这么大个子活这么大岁数,除了能生个娃可半点其他功能都没有~生了娃不养,好吧,娃儿反过来养你,你还要怪人抛头露面!?废话,她不抛头露面,你吃西北风去吗!?”
宋煦悄悄扯了扯小春的衣袖,往后退了一步:“……我们以后少惹他吧?”
小春恐惧地点点头。
小雨说在兴头上,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整天不事生产,游手好闲,不为国家出力,是为不忠!你对子女冷酷,可见对长辈也不敬,是为不孝!你对着街上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大打出手,是为不仁!你横行霸道,以暴力逞凶斗狠,是为不义——!”他深吸一口气,大声总结道:“你简直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哗……”
棚户区隔音不好,不知何时他们家小破院儿外聚了不少人,眼带惊奇地看着高谈阔论的小雨。
江爹被这一通高帽骂得是头昏脑涨,气血上头,一时间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再喷不出半句话。
本能地想一巴掌扇上去,却又畏惧宋煦的武力,竟进退两难地立在了那里。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前后晃了晃,倒是身后那憔悴的妇人先反应了过来,冲上去扶住江爹,哭道:“夫君,你怎么样?难不难过……?”
江天天从小雨身后挪出半步,眼里都是濡慕。
“娘……”
妇人一僵,抬头看了江天天一眼,却立刻又低下头去,对着江爹嘘寒问暖。那一眼里不是担忧和心疼,却是怨怼。
江天天愣住了。
“……娘!我,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是大哥说……”
“够了!”她声音颤抖,接着又咳了一阵。那闷在肺里的声音,光听着就让人觉得不太好,与她那泛白的唇色一起,联想中全是不详。
“你走吧。就按那双儿说的,你一月给家里三百文的工钱,家里便不再管你的事。其余的,还有你大哥。”
江天天那一瞬只觉得手脚冰凉,好像一切都离她远去了。
曾经娘亲慈爱的目光也变得陌生。
这世界是如此的虚假。
她眼泪涌出,模糊了视线,胸中泛上的酸意漫上四肢百骸,令她疼痛难忍。
“娘……我,我不是自己要出去,只是大哥说……我不想嫁……”
“好了。”小雨拉住江天天的手,制止住她去往娘亲方向的脚步。“对你没有怜惜的人,你再怎么讨好又有什么用?女子便不如男吗,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待到你让他们高攀不起,看他们对你是什么态度。”
小雨冷冷的,话语间没有了平常那种表演式的夸张,竟难得有几分真心。
宋煦瞥了他一眼,暗自皱了皱眉。
四人离开,小雨揽着哭泣的江天天走在前,宋煦小春走在后面。
还没出棚户区,宋煦突然道:“小雨,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跟我们讲讲看。”
小雨脚步顿了顿,回头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像个满心坏水却又柔弱娇小的狐狸。
“我哪有什么难处,无非是再找东家,养活自己罢了。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我什么都不用干,也有老天爷啊帮我啊……”
他眼里闪着光:“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第 21 章
云城。
莫世安风尘仆仆,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冬至前夕回到了云城。
正是清晨,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没降下来,干冷的霜却铺满地面。怕马儿脚底打滑,便给马蹄裹上了布。
莫世安进了城放慢了马速,逆着人流前进,最终停在了一座大宅子前。
他呼着白气,壮硕的身躯裹着大裘,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出现了,把头仰了老高才看见人脸。他乐得眼睛一眯,找不着缝。
“小莫回来啦,大当家他们等你好多天了!”
莫世安脸色温和下来,边跟着老伯往里走,边问道:“今年二哥三哥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啦,就数你最慢了!”
跨进正院,一阵酒气扑面而来。
只见宅中有湖,湖心有亭,亭子四面透风,却有三个男人在里头呼喝来去,喝酒吃肉,热气腾腾!
“大哥!你输了!喝!”
“好,喝了!下一轮赌什么?”
“就赌……小弟今年能不能讨到媳妇儿吧。”
“那必须不能啊!”三人异口同声道。
莫世安:“…………”
“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在喝了?”莫世安不为所动,好脾气地问看门老伯。
老伯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笑眯眯道:“不是这么早,是昨天晚上就开始到现在都没喝完呢。”
莫世安大概知道了这三人的酒醉程度,赶紧上去终结战场。
汇通商行有四位当家,分别管运输,采购,与官府打交道,以及算账,这么几大块的事情。
其中有些重合,有些遗漏,也都商量着来,大体符合就是。
莫世安不是普通客商,他便是其中那位管采购新鲜东西的“四当家”。
汇通商行近几年越做越大,早已不是兄弟几个带着一批货,从南走到北的日子了。
兄弟四个为了效率聚少离多,只能约好每年冬至必须回到云城来,大家聚聚,联络联络感情。
往年除了管账的大哥比较准时以外,另外两位从来神出鬼没。
莫世安想着反正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结果反倒失足。
三位大哥见到人,好一通嘲讽,再三坛子酒灌下去……
好嘛,莫世安确实终结战场,他喝完倒下,众人便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到莫世安起来,终于安稳地坐进堂屋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同被饿醒的三位大哥也出现了。
老大,管账,是个人才。
毕竟我们知道,管账的肯定不能太笨,因此这位长了一颗看起来就很聪明的大脑袋,整体造型像一颗发育不良的豆芽。
“老四啊,今年找对象了吗。”
看看,人一聪明就八婆,整天关心些什么。
莫世安光笑不说话,二哥喝了口茶也发了言。
“老四啊,不瞒你说,老三今年抱了个闺女,我们四个里面只剩你一条光棍儿了。你说你白长那么大个子,不把自己好好拾掇拾掇,怎么讨媳妇儿,光拿你的重量讨吗?嘿你还别说,不少小姑娘就怕你这样的大个儿,俩人站一起像爹带娃,多膈应。”
老二这一长篇大论下来就知道,这是位很会嘚吧嘚的主儿。
他长相普通,不开口就淹没在人堆里,一开口顿时闪闪发光,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到升天。当年兄弟几人走南闯北的时候全靠他讲价,最辉煌的纪录是把一位一心寻思的老太婆说得一把年纪改嫁,焕发了人生第二春。
莫世安对并没有发力的二哥完全不虚,自顾自倒了杯茶,看向三哥。
老三乍一看完全不像个商人,倒是像个文弱书生。他比较畏寒,里三层外三层的裹成球,还不忘举止优雅。脖子边上一圈毛,把他那张小白脸衬得更加唇红齿白。
到底是今年刚抱了闺女的,他清了清嗓子,好脾气地说:“看我做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自从我夫郎给我生了娃,我每天一卦,怎么算都是财运旺人运也旺做什么都旺。至于你,爱娶不娶吧。”
莫世安摸摸鼻子,干了一杯茶。
要说这弟兄四个里面,就数莫世安个头大。以前几人跑商时,一遇到匪徒就让莫世安站起来给他们看看。
一般情况下,敌方会在三息内撤退,碰到极度自信的坏蛋,基本也在莫世安手上撑不过一炷香。
这位,身高了得,功夫也是真的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练傻了,二十多岁不开窍,让上面做大哥的着急。
三堂会审每年都要来一遍,莫世安都习惯了。
这座宅子只做几人每年聚会时用,厨娘都是现找的。
等菜间隙,他们终于说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