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小夫郎[种田](4)
“哟——”众人起哄。
宋煦内心一片寒凉,不想再听,转身回了屋,留下一片人面面相觑。
“噗嗤——”第一个提起话头的小娘子笑出声:“李宝珠,你看,你的煦哥都不搭理你呢!”
最后那位扭扭捏捏的便是李宝珠了,她气道:“关你什么事,煦哥对我可好得很呢,你个二嫁的破鞋只能在家吃草糠吧!”
“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
……
关上门后,院外的吵架声便显得远了。
宋煦沉着脸在卧房的柜子里翻找。
这个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很夸张,他白日已经翻遍了堂屋,唯有卧房的柜子他没有仔细看过。
如果家里要有伤药,只能在这个柜子里。
他心里难受得像要滴血,不断的祈祷这伤药的最好存在。
外头那些村民今天听了这一出,想必“原宋煦”早上在祠堂的戏已经白演了。
因为那雪风楼的人说,卖夫郎的事前些日子就已经商量好,那么早上货郎与小春的风流事,便很可能是他一手编造。
村民们也不全是傻子,反而,他们对八卦和金钱利益十分敏感。
“原宋煦”对小春起的心思,过了今晚怕是全村都要知道了。
宋煦苦笑一声,这烂摊子可是烂得不能再烂了。
他找到一个瓷瓶,打开,里头是浅褐色的药膏。
沾了一点出来涂在手上试了试,却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能拿着瓶子,坐到小春床前,轻声细语地问道:“小春,你看看,这个是治外伤的药吗?”
小春不说话,只定定的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宋煦举着药瓶,耐心地又重复了两遍。
小春像是终于听见了,缓缓抬起头,抖了抖唇,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又抿起嘴,不再说话了。
三日后当然不是什么“忌日”。
宋煦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行为看起来特别的可疑。
小春也许意识到一点,但他那麻木了许久的心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去探究这些细节。
宋煦看着了无生趣的小夫郎,只得先打了水来给他清洗伤口。
血还没有凝固,指尖脏污得看不清形状。
宋煦一边给他擦拭,一边轻轻地和他说话。
“小春……这样吧,为了区别我和‘他’,我就叫你迎夏吧。”
小春也不知是对这个称呼有反应,还是伤口沾水疼了,轻微的抖了一下。
“迎夏,相信我,事情都过去了。你不会被卖去青楼,也不会被卖去人市,你哪里也不去,你是我宋煦的媳妇儿。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少不了你的一口。”
宋煦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讲这么个中心思想很简单的话,直到终于将人的两只小爪子给包得严严实实。
“好了,我的小迎夏,不疼了好不好?”
说完他也不等回应,在人的指尖亲了一下,放平,给他盖好被子。
“你先睡会儿,我去弄晚饭。”
宋煦艰难地生火烧水,看着灶台上剩下的四个鸡蛋犯愁。
不止是犯愁吃喝,他犯愁一切的一切。
下午顿悟时,他冥冥中领会了一丝天道法则,灵魂稳固的同时,也像是突然开启了某种辨识雷达。
他终于知道,原来不是社会开放搞基合法,而是这个世界多出了那么一种不尴不尬的性别——双儿。
双儿不男不女,可嫁可娶。听起来像开了挂,实际则是大写的地位尴尬。
仿佛是某种与生俱来的规则,一个人是男是女还是双儿,别人都能冥冥中有所感应。仅靠化妆来伪装性别,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
宋煦突然就理清了许多看似奇怪的逻辑。
对小春,则有了更多的怜惜。
现如今,即使头疼原主给他留了太多的烂摊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务之急是把小春保住。
以及……做好晚饭。
水终于烧开,宋煦已经成了个惨不忍睹的花脸。
他分别在俩碗里打了鸡蛋,放了点盐和糖,搅拌好。
随后一勺滚水下去,温热的蛋花便拉出了漂亮的丝,呈现出令人垂涎的澄黄色。
我这也算……做出了一餐饭吧!
宋煦自豪地想。
他端起碗进了房间,小夫郎还是睁大着眼睛,无神地盯着房梁。
宋煦暗自叹了口气,把人扶起来,小声道:“我的迎夏宝贝儿啊,你倒是也看看我,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全当耳旁风,是不是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他这话多半是在自言自语,却没想到,话音刚落,小夫郎就掉下一滴泪来。
宋煦:“…………”
不,不是,我非嘴贱一下是要干嘛!?
蛋花汤还很烫,小春的手受伤了,宋煦便端起碗来,凑到小春的嘴边,让人小心地嗦了一口。
然后就见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仿佛一个堵不住的喷泉。
宋煦赶忙放下碗:“是烫到了吗!?怪我,我应该先拿出去吹一下的!张开嘴我看看!?”
小春不为所动,宋煦更加着急:“哪里不舒服?还是手疼?那你倒是告诉我哪个是伤药啊……不会发烧了吧、要么我去请下大夫……”
说到这儿,宋煦突然想起,气急败坏道:“说起来我中午让那帮人请的大夫是请到哪个山旮旯里去了!?我去他、”
“宋煦。”
小春突然打断了宋煦的话头。
他的嗓子仿佛被刀刮过,勉勉强强发出声,基本上是在用气说话,听得人心疼。
但他终于肯说话了。
那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带着某种悲凉的意味,望进了宋煦眼里。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你真是太狠毒了。”
☆、第 4 章
宋煦头大。
“……不想让我对你好,那我就对你坏一点。”宋煦想想,冷酷道:“不许哭,喝完汤睡觉!”
小春:“……哦。”
卧房只有一张床,宋煦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只是拿了空碗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天色暗下来,宋煦没有点灯。
他就着天光拿水冲了一下碗,从柜子里拿出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药的瓷瓶,往村头走去。
气哼哼地找大夫。
大石村住着一位脾气不好的老大夫,这还是他白天在大槐树附近听来的。
他怕认不准地方,随手在地头抓了一个年轻人,让他带路。
被随手抓的田小庆:“……”
“煦哥,这不是煦哥吗,咋的突然要找大夫?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
田小庆是一位把吃下去的能量全都用在嘴上的神人,他一路叭叭个不停,弄得宋煦烦不胜烦。
“我不太舒服,眼睛看不清,你走前面,少说话!”
大石村不大,人人都能混个脸熟。
这田小庆今天也在人群中看了几次热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的样子。
宋煦初步判断他们不熟,心情烦躁,不由暴露了几分本性。
田小庆委屈道:“那不能啊,煦哥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虽然我们小时候没咋一起玩过,但我滔天巨口田小庆的名号你总不会没听过吧!“
宋煦:“……”
敢情话痨还有封号。
“嗨,不是我说啊煦哥,你整天这样闹腾,图个啥啊?反正你家那个就没个娘家,还不是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实在不行休了他了事,为啥非要找这找那的借口呀?”
宋煦皱眉瞥了这小话痨一眼,含糊道:“以前是我想岔了,以后我们会好好过。”
“我的妈呀!”田小庆一惊一乍道:“你这还是宋煦吗!?我们整个大石村,谁不晓得你天天在家打媳妇儿,还没结亲就想休妻……话说去年闹的那场,那主意不还是宋强他们几个出的吗……嘿,可把你那小媳妇儿一通好整。”
宋煦:“………………”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型号的人渣啊!?小春究竟受过多少罪?
老大夫也姓宋,算算,是宋煦没出五服的长辈,该叫六叔公。
宋煦恭恭敬敬行了礼,放走了田小庆,
六叔公对着宋煦完全没个好脸色,这让宋煦竟有些欣慰。
因为他和小春以往的对立立场,似乎村里人,凡是同情小春的,都对他没好脸。
宋煦把小春的情况说了说,六叔公的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他反而骂不出什么新意来,只是耷拉下脸,深深叹了口气。
“煦小子,小春也不是生来就是任你打骂的奴才。哪怕养个畜生吃肉,宰了之前谁家不是好吃好喝供着呢?”
六叔公这话说得重,宋煦心里难受,嗫嚅着说:“您说得对,是我畜生。”
六叔公没再说什么,看了看宋煦带来的伤药,直接收了回来,又给了他一个新瓶子。
“你那个时间久了,我给你换瓶新的。养好了就不要再打了,老天有眼,因果报应。”
***
回到了小茅屋,宋煦轻轻推开卧房的门,搬了张瘸腿的凳子,在小春面前坐了下来。
小春睡得不是很安稳,呼吸有些急促。
宋煦终于静下来,在椅子上枯坐着。
人一累,就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此刻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把玩着手上的瓷瓶,漫无边际地瞎想起来。
他到底要不要为这个原主赎罪?能不能够担起别人的人生?
小春看起来是个逆来顺受的,但宋煦经过短短的相处,断定——这孩子简直天生反骨。
他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看起来叫做啥就做啥,但眼睛里全是冷暴力。
他根本不想适应这个世界。
所以他在舅舅家就整天一副冷脸,弄得谁都不喜欢他,迫不及待地抛掉。
嫁到大石村,又遇到了宋煦这个大坏蛋。
也许曾经的他也有过幻想,可现实又一次教他失望,他越来越冷漠。
他不去做什么可能改善自己处境的事情,他不跟村人说话,他不讨好宋煦。
宋煦甚至怀疑,原主打人的时候,小春都不会叫一声。
只是活人到底是活人,即使伤心失望到麻木,遇见更可怕的事情,他还是会害怕,会哭。
宋煦虽然心疼,但说实话,短短半天的相处,他实在不可能荒谬的深深爱上小春。
如果要留下来,包括小春之内的一大摊事情就会真的砸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