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老大死后含泪苟活(68)
刹那间我想起母亲这些天给我发来的一些情报,那时我没怎么看,现在只模糊记得董事长儿子的名字。
我记忆犹新的是母亲说的话,董事长儿子生日的这天,有人送了他私人定制全球独一无二的珠宝首饰,还有人将自家的几套房产打包送过来作为他的生日礼。
我听着这些东西,生出了一种脚不着地的感觉,这世界居然还有人美满到让我发笑的地步。
我握着扶梯把手向楼上走,视线收回来了,脑子里还残存着那个人的眉眼,这一刻我又对什么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了新的体会。
他会在所有人盈满的爱意中抵达最完美的未来。我看着他,从他身上得到无比肯定的结论:那是我永远无法祈求的人生。
吃过饭以后,我应我母亲要求,坐车回了趟我在学校附近的出租房收拾行李。
以后我就要和这家人温馨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我要是在外面住,是离心和不合群的表现,我母亲绝不允许。
我将出租房所剩不多的个人用品全部塞进行李箱里,忽然觉得很累,我在出租房里狭窄到伸不开一条腿的沙发里静默坐了半小时,眼前是狭小简单的出租房,脑子里是禾家奢靡的豪宅,两者交错闪在我脑子里,刺得我头晕目眩。
出来后,司机没对我过分久的收拾时间有微词,他尽职尽责开车带我回到那个家。
回去的时候宴会刚好散场,我母亲和董事长出去送客人,家里只剩下攀谈后的寂寥,司机提出要帮我把行李箱提上去,我微笑拒绝,自己拎着行李箱准备往上走。
我眯起眼,正从混沌的大脑里回想着我母亲告诉我我的卧室楼层。
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充满惊慌的呼喊:“爸爸……爸爸!”
我停住脚步,回头望着空无一人的一楼,循声望向一间盖着帘子的房间。
帘子里正传来一声一声干净温软的呼唤,只听了半秒钟,我便意识到有人在求助,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我大步朝那边的房间走过去。
我撩开帘子,还没向里面看,就因为弥漫出来的热雾被扑得眼睛一眯,有钱人惯会享受,居然在家里也建了个巨大的温泉池。
心中虽嘲讽,我还没忘记刚才听见的求助声,我心中一边想是不是有人脚抽筋无法行动,一边穿过热气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我看见一个汤泉里面的人。
干净柔软的一张脸,穿着短袖浴衣,泡在水里成了透明的乳白色,被水面升起来的白雾掩去了一点身形线条,他看起来还很小,但已经有了惊心的容貌。
我认出了他是谁。
名义上的弟弟浸泡在水里,一张脸怕得发白,顺着清澈的水波往下看能看到他柔软得像条蛇的身段,后背仓皇地抵在泉边,听见有人进来,他马上望过来软软叫:“爸……”
他停了下,改口:“哥哥、哥哥,有虫子。”
他知道我。我先是一顿,再是被他从善如流的一声哥哥叫得心情异样。
我审视地看着他,一时停在门口没有做出下一步举动,他见我一动不动,把一条泡得水淋淋的胳膊从水里伸出来放到汤泉边,再次说道:“有虫子,在那里。”
他指的地方是两个汤泉中间的一条石子路,有个石头大的褐色虫子缓慢地在上面爬行。我一时说不出心情,他叫那么害怕,就是因为有个虫子。
呼了口气,我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将那只虫子踩死。
于是我看见汤泉里的人脸上恢复了点血色,他嘟哝着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只见他扶着杆子从汤泉里走上来,稀里哗啦流着水走到我前面。
他很小,很白,用充斥着好奇的眼神眨巴着眼看我,看了好半天,我以为他要说出个什么来,或者对我进入这个家门做出主人的下马威,最后却只听他小声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吃过饭没有?”
“吃过。”
他点点头,又用那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看看我,“你好高啊。”
我顿了下,看着堪堪到我下巴处的人,礼尚往来说:“你也是。”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这个人,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对我没有敌意,站在他的角度,我是一个耍尽心机攀上豪门的女人的儿子,动机一点也不单纯。
我看见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变红,连耳根和后脖子都变了颜色,心脏莫名其妙的一缩,见他不再说话,我转身走出这个房间,他没有在后面留我。
这个豪宅里属于我的卧室在三楼,我把我的行李简单摆好,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心情算不上轻松,我被迫面对突然多出一个后爸的事实,而接下来两天我都不得安宁,那位董事长的亲朋好友遍布五湖四海,有些没来得及参加婚礼的在这几天陆陆续续上门拜访。
学校周六周天不用上课,我没有能让我正当逃离这一切的庇护所,我锁在房间里听着下面的欢声笑语,没打算下楼吃饭。
我知道没有人会来叫我,我母亲也不会,她知道我性子里叛逆尖锐的一面,我下去只会让气氛变得糟糕,在她眼里让我饿几顿,远比让我下去摆冷脸强。
我做好一天不吃饭的准备,拿出书本放在桌子上准备看,耳朵捕捉到锁簧弹开的声音,门口开了一条小缝,我被那里出现的一片白晃了眼。
我想我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我完全没想到那位董事长的儿子会主动上门来找我。
再一次看见他,我又生出了那样的想法,他真的很小一个,不是没长开的小,他手脚都长,是明明有一定体积却让人觉得他很容易会受伤的小。
我看着他,他正低着头抱怨地板太滑,白皙的一双手捧着一个装满大鱼大肉的碗。在他捧住放到我的桌上之前,我没想过那是给我的。
他把碗放下,用那把嫩嗓音叫我快吃,他吃饱了再给我拿一点上来。我脸上没表情,心中却有些啼笑皆非,他说那番话,让我看起来像是家里来了亲戚却不敢下楼,让他费劲苦心拿饭上来给我吃的自闭孩童。
“不敢”和“不想”在某种程度上也并无太大差别,我明白我的怯懦,但没想过洞悉到它、并且愿意迁就着我来的,会是刚认识没到半天的董事长儿子。
第二天仍是如此,第三天我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我在拿着笔等待着他上来。
第四天这种怪事终于被遏止,我和他都需要去上学。也是从这天开始,我知道董事长日理万机,和他能一年到头见不上几次面。
我母亲也忙,我其实也不轻松,每天晚上将近九点才能回去,回去以后只有二楼某个房间还有保姆房亮着灯。
我匆匆挤进这个家,以为生活会翻天覆地发生改变,事实上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平常到似乎我只是换了个地方住。
说不清是住进来的哪一天,我照常晚上九点回到直到如今我都不能完全融入的豪宅,我按着眉心走上楼梯,听见啪嗒一道脚步声,抬头一看,禾奚穿着睡衣脸色白白地出现在上面。
我喉咙有点干,问:“怎么了?”
禾奚抓着一个挺长的枕头,手指深深陷进去,圆润的肩头披着一张薄毯,脸上还有惺忪的睡意,他说:“做了噩梦,我能在你房间里待一会吗?”
我沉默了下,想起如今的身份,而这要求并不难做到,道:“好。”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那么小的人,存在感竟然如此高,我垂下眼第三次读起刚才看的内容。呼了口气,压了压翘起的书角,用余光去看在我床上夹着毯子早已睡熟的禾奚。
说好的只待一会,却是睡熟了,摊着双手双脚占据着床的三分之一,连一点边角料都没给我留,年纪也不算小了,十点不到就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