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95)
这片星系里没那么多冷血残忍的人,它值得被保护。说这些话的,只不过是极少数藏在阴私角落、腌臜暗沟里的臭虫和老鼠——而这些极少数的臭虫和老鼠,也早就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但这片星系里,的确有极多数的人都知道……有个很古老的,代代相传的传说。
死去的,伊利亚皇帝的灵魂,可以给这片星系以最后的庇佑。每一任都是,即使是没能来得及即位的小殿下也可以,只要让灵魂的碎片被风吹散。
人们相信,这种庇佑能祝福一代孩子,能让他们健健康康长大。
可上任皇帝和皇后陛下出了意外,连意识和灵魂都毁于爆炸,这份庇佑断在这一代……而死在十六岁的小殿下,躯壳仍然活着,仍不得解脱。
这其实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安。
……一个天生体弱、没有精神力的皇帝,可以将自己的星系庇护到什么地步?
没人知道,谁也不清楚。活过来、带上皇冠的少年皇帝,从第二天起就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伊利亚的最后一任皇帝,最坚韧、最固执、最“不识时务”的一任皇帝,不听任何人的劝,不跟任何人商量。
这种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庇护……居然就这么变成了真的。
数不清的健康的、生龙活虎的孩子,跑在街头巷尾,伊利亚从没像现在这样热闹……可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和这一片草地没有关系。
在这片草地上,小殿下的碎片安静躺着,微睁的眼睛慢慢涣散,越来越多的光点从他身体里溢出来,随风消散。
“别这样。”凌恩低声求他,“阿忱……别这样,你不非得做个好皇帝。”
他说完这话,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觉得自己简直该死——他还不如死了,他从来都说不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不是在否定庄忱、不是在说庄忱不是个好皇帝,他只是想让庄忱稍微放松一下,稍微歇一歇。
凌恩死死咬着牙,他大概咬破了口腔里的什么地方,愈浓的血腥气弥漫开,叫他无法继续开口。
他跪在地上,抱起庄忱。
他说什么都没关系,因为庄忱已经听不见,越来越安静和冰冷的小殿下,眼睛里只有星空。
那只苍白冰冷的手,慢慢地上挪,握住没进胸口的佩剑,按照那个代代相传的传说,一点一点收拢手指。
骄傲的碎片握紧佩剑,用最后的力气,毫不留情地将胸口彻底豁开。
小殿下的后背疼得微微颤了下。
碎片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扶着那柄割碎心脏的锋利佩剑,仰着头,在他的手臂间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
数不清的璀璨光点汹涌而出,几乎将这片空间淹没,足以庇护整个伊利亚的灵魂呼啸着随风而逝。
星辰在那双空茫寂静的黑眼睛定格。
……
记录下这道意识的波动频率、带着星板离开的凌恩,蹒跚到被轻碰一下,就会跌跪在地上。
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没力气起身,就那么跪着,看自己的手。
不小心碰摔了他的影子躲在墙角,看了一会儿,顶着斗篷悄悄回来:“你……要不要紧?”
凌恩吃力抬头,看清斗篷下的虚影,勉强笑了下:“阿忱。”
小殿下很不喜欢被陌生人这么叫,眉头皱起来,收回原本想要搀扶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凌恩就低声改口:“殿下。”
“只有爸爸妈妈能叫我‘阿忱’。”碎片还在因为这个不高兴,板着脸冰冰冷冷,“别人不准叫。”
“对不起。”凌恩说。
小殿下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摇了摇头原谅他,伸出手臂,让他扶着站起来。
凌恩不敢用力,生怕被他察觉,这条胳膊只剩暗淡的虚影。
“我不是冲你发脾气。”小殿下低着头,闷闷不乐,“爸爸妈妈去巡视,很久没回来了。”
凌恩撑着墙站稳,慢慢跟在他身后。
他这次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闭紧了嘴安静地听。碎片里的小殿下很想爸爸妈妈,晚上总是做噩梦,头痛又变严重了,想要妈妈抱,想揪爸爸的胡子。
碎片里的小殿下很害怕那些声音,有时候声音会引发噩梦,这种噩梦只有躲在妈妈的怀里才能好,有时候声音太吵了,只有爸爸能帮忙吼回去。
荆棘戒指里的精神力快用完了,他不舍得去找别人续,他想自己找爸爸妈妈,就用听见和看见的碎片找。
小殿下这样深埋着头,念念叨叨说着……等到凌恩惊觉时,那片银斗篷下藏着的影子已淡得只剩轮廓。
“不……等等,殿下。”凌恩手足无措地拦住这块碎片,他甚至怀疑自己只是抱住了一片斗篷,“你怎么了?”
影子有些茫然:“我很好,我只是有点想爸爸妈妈。”
“我有一点伤心。”影子说,“还有一点不舒服,但我不能说。”
影子说:“我不能说出来,不能被哄。”
“这是混账话。”凌恩低声说,“这么说的人是个混账,殿下,别管他。”
凌恩没办法再向碎片里灌注精神力,随着主体的回归,这些碎片都开始拒绝他:“撑一撑,殿下,我带你去……”
影子不说话,很和气地等他说,要带自己去哪。
凌恩才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出——能带这样的庄忱去什么地方?医疗室?还是卧室?
这只是一点虚影,一抱起来就要消散了。
“那么……”影子安静地说,“抱我去,祭坛吧。”
祭坛是每一任皇帝即位的地方,十六岁的庄忱,就是在那里带上皇冠、接受祷祝、被橄榄枝洒水,在那里坐进属于皇帝的椅子。
凌恩跪在地上,小心地将他抱起来,想尽办法挡住风,朝祭坛的方向赶过去。
他已经使尽解数,但赶到祭坛时,怀里已只剩下一片银斗篷。
他这一路都在问这块碎片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哪里难受、为什么伤心。
但碎片只是安静,直到快要消失的时候,才轻声说:“对不起……”
凌恩像是被什么鞭子重重抽在后背上,脊背跟着颤了下,踉跄一步。
他现在只想杀了强迫庄忱学会说“对不起”的自己:“没有对不起,阿忱,你不舒服,你难受,这是因为生病了——没有对不起,你该被好好抱着,我带你去煮牛奶……”
碎片的意识已经涣散,无法再听懂这些,甚至没有因为被叫“阿忱”生气。
那双眼睛慢慢地、吃力地眨了下,露出很浅的好奇疑惑,然后点点星光在他怀里逸散。
接着,那片斗篷就猝然落下来。
他什么也抱不住。
银灰色的光滑织料在他臂间一搭,就淌到地上去了。
……
凌恩跪在祭坛前,又或许是因为双腿麻木不受控,摔在了地上,无法立刻站起来。
他不清楚自己跪了多久,或许没多久,有碎片被他手中闪烁不定的星板吸引过来。
很小的小殿下,大概只有七岁,或者更小,可能五、六岁,很像模像样地披着一件小斗篷。
原来这么小的小殿下就努力板着脸,假装自己是个很厉害的大人了。
“你怎么了。”碎片蹲下来,“你也头痛吗?”
凌恩看见自己在摇头。
他几乎是在以第三视角看着自己,迫使自己爬起来,好好和小殿下说话。
“我不头痛,殿下,我什么事都没有。”他低声问,“殿下有没有不舒服?”
碎片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像是没听见。
碎片里的小殿下蹲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才把袖子里的巧克力全拿出来:“那么……我想换三个问题。”
他愣了愣,随即想起这是祭坛。
祭坛会有先知,替人们解惑,给出未来的预测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