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15)
“别着急。”电话的另一头,温絮白立刻回答他,“怎么了,有什么要我帮忙?”
宁阳初怎么敢和他说实话,他的那些痛苦和煎熬,是建立在他的存在本身对温絮白的伤害之上。
他活该的,他居然听信了裴陌的鬼话,去做一个伤害温絮白的帮凶。
他心安理得地伤害一个这么好的人,这是他的报应,他知道错了,可不知道怎么改。
裴氏的恩死死压在他背上。
“……这样。”电话的另一头,温絮白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很沉静果断,“如果你不想比赛,我让人报病休。”
“如果你还想比,只是状态不够好,缺乏足够的信心……”
说完这句话后,温絮白停顿了一阵,像在审慎斟酌,才又继续慢慢地说:“我会尽量休养身体……如果能出门,我去看你的比赛。”
宁阳初在电话的那头怔住。
他被罪恶感煎熬得死去活来,却又像是忽然又走起狗屎运,做了最幸运的人。
他只是崩溃得受不了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和谁说……才打了这通电话。
已经是深夜了,他其实没想到温絮白会接电话,他只是想听那个语音留言的信箱。
信箱里的温絮白声音很好听,沉静笃定,叫人一听就能静心。
他没想过温絮白会接电话。
他从没敢想过,温絮白会来看他的比赛。
……
比赛那天,宁阳初特地给自己脑补了好几个上颁奖台的姿势。
他不停猜测,温絮白会坐在看台的哪个位置,远还是近,视野清不清楚——温絮白的身体好一点没有?是不是要坐轮椅,他去给温絮白推轮椅。
温絮白肯定不会游泳,天呐,无所不能的温絮白,居然也有不会的事。
他要大声嘲笑温絮白,然后推着温絮白的轮椅到处跑,让对方也勉强体会一把低配版大摩托车的风驰电掣。
能不能到处跑?会不会让温絮白不舒服?
要不他还是带温絮白去他的训练场吧,那里有浅水区,还有好几个天然的地热温泉,对身体很有好处。
他要把金牌挂在温絮白的脖子上,给温絮白颁奖,宣布温絮白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金牌是不是挺吉利的啊?能不能保佑温絮白,病快点好,快点去骑摩托。
算了,身体刚好,就别弄那么刺激的了,骑个小电驴过过瘾吧。
宁阳初美滋滋地盘算,他一口气轻轻松松游了个第一,把金灿灿的奖牌拿在手里得意洋洋地晃,去问团队温大好人来没来。
……温大好人没有来。
那之后的每天,宁阳初都被折磨得整宿睡不着,盯着天花板,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要在半夜给温絮白打电话?
他没长脑子,他该死,跑去打搅温絮白的休息。
温絮白没能休息好。
他跳进泳池,水花四溅风头出尽的时候,温絮白倒在洗手间冰冷的地面上,血呛出口鼻,流得到处都是。
温絮白没有等到他的金牌。
第8章
宁阳初不敢再去想那些事。
温絮白不在了,这件事里有罪的人很多。八卦新闻刀光剑影,句句暗指裴陌,又影射没有出席葬礼的温煦钧、温煦泽。
人活着的时候,他们说温絮白是累赘枷锁、纠缠不清。现在人死了,他们开始转性,假惺惺审判追凶。
宁阳初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流言蜚语可恨、裴陌可恨,最可恨的是他自己。
他是懦夫,是胆小鬼,是帮凶。
谁给他的胆子,他竟然还敢号称是温絮白的朋友。
……
宁阳初抹了把脸,抓过角落的衣服,胡乱套上。
他不想再看裴陌的那张脸,转身朝外走,随口对教练说是要去洗手间。
宁阳初没去洗手间。
他撬开了锁着的废弃防火通道,从楼梯跑下去,没告诉任何人,径自离开了比赛场馆。
“人呢?!”教练等了半天,没见回来的人影,终于想明白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跑了,暴跳如雷,“快把人找回来!下面还有比赛呢!胡闹……”
“不用找了。”裴陌说,“让他退赛吧。”
教练愣住,脸色不安地来回变,快步走到裴陌面前,支吾着想替宁阳初解释。
宁阳初最近的状态的确太差,可毕竟事出有因……团队里的心理师评估,宁阳初可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
他根本听不进去教练组的分析,咨询师的疏导也一样——每次都是没几分钟就走神,好不容易被叫回魂,立刻脸色煞白往门外冲,谁也拦不住。
逃出去的宁阳初,倒也不会去什么难找的地方,只是反锁上门,躲在洗手间里翻肠倒肚地激烈干呕。
这种状态下,实在很难苛求他比出什么好成绩。
“是……是最近才有的情况,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教练是裴氏雇的,其实清楚这一档子糟心事,终归不敢明说:“调整调整,给他一段时间消化,说不定会好的……”
……话是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团队每个人都清楚,这种预期其实渺茫,宁阳初的状态很不乐观。
他的心结在温絮白、裴陌和裴氏。
他游泳、比赛、拿金牌,也是为了温絮白、裴陌和裴氏。
宁阳初最后一次拿金牌,那场温絮白本该来看的比赛……那时候的宁阳初状态其实就已起伏严重,几次失误丢金。
但那一天比赛前,他却前所未有的雀跃。
宁阳初硬要拽着所有人,不厌其烦地没完没了交代——他有个天下第一大好人朋友,今天要来看比赛,可千万要帮他照顾好。
大好人朋友身体不好,可能是坐轮椅来,也不知道买没买着合适的特殊票。要是没有观众席的好位置,让朋友坐教练席也行……
“坐教练席?!”教练差点让他气出心梗,“你让他给你看动作?分析问题?定比赛策略??”
宁阳初赶快讨饶,又讪笑着好话说尽,给教练拿选手花名册扇风,求教练帮他把那位客人照顾好。
——他在外面是腆着脸瞎说的,故意跟别人显摆……那其实不是他的朋友,是他最崇敬和佩服的人。
这个位置,在过去十年里,原本雷打不动地属于裴陌。
教练组一直带着宁阳初,跟他熟透了,倒也不至于跑去嚼舌头传这种话,只是半笑不笑睨着他:“你半夜偷手机,动不动打半宿电话那个‘客人’?”
他们原本还以为,宁阳初是打电话给裴总,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这小子胆大包天,脑子被泳池泡进的水可能也不少,居然是偷着联系那位温先生。
宁阳初不好意思,摸着脑袋笨嘴拙舌:“他可好了,教练,你不知道……他可好了。”
“我本来都不想比赛了。”宁阳初低着头,声音很小,“因为他来,所以我想拿金牌……”
宁阳初会被裴陌打动,是因为他没见过温絮白。
他那个酒鬼生父往死里打他,邻居怕招惹是非,从不敢多管闲事。
高中以前的老师不了解情况,看他整天脏兮兮鼻青脸肿地来上学,以为他是不学好的街溜子小混混。
裴陌会保护他,会带他回家、给他上药,会让家里的司机开车接送他。
那个喝得烂醉的渣滓在后面边追边骂,两条腿跑不过汽车,只半个路口就被甩掉。
十五岁的宁阳初按着脑袋上的纱布,疼得龇牙咧嘴,抱着书包坐在后座,扒着后车窗往后看。
他看着那个烂人越来越远的影子,又解恨又幸福,晕晕乎乎地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怎么会有人,把他救出来,带着他逃跑。
他要拿这条命来还。
……十五岁的宁阳初,从没见过、从不知道温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