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炮灰小白脸的那些年(74)
隔着那样短的一段距离,沈女士亲眼看到那双死水一样的黑眸骤然间亮起了光,露出欢喜与委屈。
然后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睛撞上了她躲闪的目光,那些亮光又一点点暗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沈女士后来无数次想,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不知道那之前的旧事,不去做无谓的联想。
就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母亲一样,看到险些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只恨不得亲手杀之而后快。
而不是控制止不住地先去怀疑——
他做了什么。
第50章 有所求
◎希望有人能爱我◎
那个差点害死他的同学的事情, 还是对沈玄默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年幼的沈玄默很在意。
对于母亲来说,到底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所谓的世俗规则更重要。
于是便生出了一点试探的想法。
其实他更早的时候就可以脱身, 在那个期间, 绑匪本身所受到的煎熬不比外面追踪的人少,到后来逐渐开始精神恍惚。
沈玄默被他划了好几刀,但绑匪也没办法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样仔细地看管他。
沈玄默有很多次机会让他放松警惕,拿到他手里的刀, 然后凑近给他一刀。
刀割在动脉上的话,绑匪很快就会死。
那把刀很锋利, 沈玄默亲身体验过, 即便只是个孩子,他也有机会亲手反杀。
但他最终没有那么做。
他本能地明白, 母亲不喜欢他去做那些事。
她希望他的手是干净的。
然而终究还是戾气难消,他并不想放过想要杀了自己的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想要借此伤害他的父母。
绑匪死了,但那远远不够。
他的前妻、他唯一在乎的儿子,原本也在沈玄默报复的名单之上。
但在那之前,沈女士那带着恐惧的回避视线,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所有戾气都被浇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所适从的不安。
他做错了。
直至那一刻,沈玄默才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并非是觉得自己做的事不对, 而是陡然间意识到, 那些事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会让他们失望、畏惧、不安, 会让他们与他生出难以磨灭的隔阂。
沈玄默从不自诩良善之辈, 但他有真正在乎之人。
而他在乎的人,都是“正常”的好人。
从某个角度来说,沈玄默的运气不错。
他身边亲近之人都是好人,值得他的信任。
哪怕是年幼的元以言,也没有将那些往事吐露过分毫。
就连郁乘风对此都一无所知。
只除了顾白衣。
元以言知道顾白衣对沈玄默来说是不同的。
顾白衣第一次主动追问,也说明了他对沈玄默并非全然无意。
元以言或许比沈玄默本人都要多几分期望,要是顾白衣不怕沈玄默、能够接受沈玄默的一切就好了。
但那些旧事说与不说,他仍旧交给沈玄默自己来决定。
若是沈玄默想要隐瞒,元以言就会帮他隐瞒一辈子,甚至欺骗某个人一辈子。
从这点来说,他比沈玄默的父母还要偏袒他。
但他们对沈玄默的感情却都是真的。
害怕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有人时刻拉着那根险些滑向深渊的风筝线,叫他退回到“正常”的规则界线以内。
沈玄默放不下他们,便只能自己斩断暗自疯长的爪牙与棱角,压下一日日增长的戾气与不满足,强迫自己去变成不会让他们畏惧担忧的正常人。
改变不了,就去伪装、隐忍。
一直忍到无法再压抑下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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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句话说出口开始,后面的话再说出来就要容易多了。
沈玄默并没有提及很多关于“报复”的细节,但字里行间轻描淡写足以显露他的态度。
若非亲人与朋友制止,他觉得那些人死不足惜。
他无意再去遮掩,却也在沉默中生出几分忐忑。
顾白衣愣怔了片刻。
听到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才是怪事。
顾白衣惊讶又意外,沈玄默隐藏的另一面有点出乎他的预料,陌生之余,他也敏锐地反应过来,沈玄默游离的根源在于何处。
最亲近之人身边不敢安然落脚,更别提别处。
沈玄默往后退了一步,顾白衣拉住他的袖子,没有放手。
顾白衣另一只手里还捏着那根棉花糖。
他没吃,又推回到沈玄默手上。
沈玄默转过头看他,黑眸之中一片沉寂。
他没有接。
顾白衣问他:“今年要来看花灯吗?”
沈玄默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什么?”
顾白衣:“你不是说这里每年都会灯会活动吗,我还没有看过龙灯。这里还有湖,会有花船吗?”
沈玄默沉默了片刻,回答说:“偶尔会有。”
顾白衣继续问:“我可以一起过来看吗?”
沈玄默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想来?”
想……跟他一起来?
他想从顾白衣脸上找到一丝勉强或者迟疑的痕迹,然而却没有。
隐秘的欢喜在心底雀跃起来,却又叫人生出一种不踏实的虚幻感。
顾白衣点点头,飞快地拉过沈玄默的手,将那根棉花糖塞进他手里:“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沈玄默想说他不喜欢,但最终也没有再推回去。
他低头咬了一口,甜得他忍不住皱眉。
但最终还是一口接着一口,一点点咽下去了。
顾白衣拉着他的衣角继续往前走,沿着湖边的岸堤,恰好是一条很长的路。
湖面上寒风吹彻,波光粼粼。
看得人心头也渐渐平静。
顾白衣不擅长安慰人,也说不出以暴制暴就是绝对正义之类的话。
但他也并不觉得报复回去有什么过错。
如果换做是他,绑匪大概会直接死在他手上。
至于那些孩子,他或许会留他们的性命,但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前世刚下山时,他也被人排挤过、暗算过。被人推下河的时候,他爬上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罪魁祸首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见一次按一次。
以至于后来那人看到水面就控制不住地发抖,走不动路。
在他们那个世界,没人会说顾白衣不应该,因为对方犯贱在先。
最多心底腹诽一句下手挺狠。
师父在山上,没人能保护他,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后来所有人都说顾白衣脾气很好,却没有人再敢欺负他,甚至连言语挤兑都不敢。
因为顾白衣有仇直接当场就报了。
没人打得过他。
顾白衣胜在天赋异禀,光靠武力值就足以起到碾压震慑的作用,自然不必通过拐弯抹角的方式再去费心筹谋算计。
明明都是出于自保的报复,阴谋算计却好像要恐怖许多。
“我师父以前经常跟我说,不能恃强凌弱,但人渣除外。”顾白衣望着湖景慢慢开口,还是入往常一样温和的语气,“虽然我觉得漠视生命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能够理解沈玄默的父母。
尤其是在这个法律条文相对严苛的世界。
谋夺他人生命这件事,没有应不应该的区分。
即便是顾白衣前世,生死也并非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东西。
人生之重,无非生死二字。
一旦开了那个口子,便比旁人更容易步入歧途,走向沉沦泥沼。
最好是不要越过这个底线。
干干净净的路,总是走得更轻松一些。
沈玄默手上没有真正沾过血,更没有牵连过无辜之人,自然不必苛责。
至于骨子里压抑的那些天性……
顾白衣停顿了片刻,又蓦地问道:“你喜欢杀人吗?”
说完又觉得这个说法太过于直白了,他又换了个问题:“他人的鲜血与生命在你手上流逝的感觉,你期待吗?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