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反派后(93)
那一瞬似有刀在心头乱割,宋司谨无力地跪倒,双目模糊不清,他不知道,是不是错的只有自己。
——
宋司谨沉默而憔悴地坐在床上,双手和衣服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他被抓起来后就一直关押在主院的厢房里,门窗外都有人看守,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人顾得上他。
因为国公府的小主人生死未卜,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深夜里老夫人本来都该休息了,突然听闻这个噩耗,惊怒交加着赶来段灵耀院子里,她命人去请御医给段灵耀医治,整个国公府的气氛都紧绷了起来。
亲眼看着张御医为段灵耀褪去衣衫后露出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老夫人脑中阵阵眩晕,她扶着徐嬷嬷的手,悲怆无比:“造孽啊!灵耀长这么大,何曾受过如此伤害,那凶手呢,他在哪?!”
辛柏半坐于地,沉声应答:“行凶者已就地伏法。”
“他的同伙呢?”老夫人冷冷道,“别以为老身在后院住久了就不知道,这件事跟那位宋公子有关。”
辛柏不卑不亢道:“世子说过,宋公子只能由他处置,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动他。”
“如今世子生死不明,你也坚持如此?”
“请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深深呼吸,徐嬷嬷帮她顺了顺气:“罢了,若世子没事也就算了,若世子有事……那就让这位宋公子下去陪世子,也省得路上寂寞!”
段灵耀身上有两处要命的伤,一处是腹部的血洞,一处是肩背的刀伤。
血洞虽然不大,却扎得很深,刀伤更是骇人,长长一道划过去,两边血肉都在往外翻。
这样凶险的伤处理不好很容易感染出事,御医又紧张又疲累,满头大汗地帮段灵耀止了血,一番诊治,见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神情越发凝重:“世子失血过多,伤处还沾了毒素,恐怕这一关难捱了。我开张药方,叫人立刻去熬药,再用百年老参护住元气,先把命吊住。”
“快,明月和清风赶紧去抓药,回来后你们要亲自盯着每一个步骤,不许出任何差错!”
明月和清风是老夫人信重的大丫鬟,领了命后立刻便要离开。
张御医疲惫地用湿帕子擦手:“长公主殿下,恕老夫无能,世子身上的毒老夫从未见过,只能暂时压制,您还是请别的大夫来看看吧。”
待张御医离开,老夫人眉目一沉,说道:“还不快去请宋公子过来。”
辛柏撑着地想起来,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严词厉色不容任何人反驳:“老身还没老到连这个家都做不了主的地步,若世子有任何不满,你叫他醒了自己跟我说,其余的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小仆从插嘴!”
于是很快,宋司谨就被人带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坐在雕牡丹的贵妃椅上,身边就是面色苍白失去知觉的段灵耀,宋司谨还没看清段灵耀的模样,就被人按着跪倒在地。
“宋公子,自你来到府里,老身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又是怎么回报公府的?”
悲伤与愤怒是两把催人老的刀子,仅仅只是半个夜晚,素来保养得当的老夫人便露出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老态。她实在太担忧,担忧到一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
“我知道灵耀待你有些苛刻,这才叫你心生不满,可也万万不至于要他用性命来偿还。宋公子,若你还记挂一点往日的好处,就实话告诉老身,灵耀到底中了什么毒?”
及至此时才知道段灵耀中毒的宋司谨自然给不出答案,他死气沉沉地垂首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是同伙,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宋司谨低声道,“我以为大壮只是想带我离开公府,不知他要刺杀世子,更不知他在刀上涂了毒。”
若他知道,他一定会让大壮不要管自己赶紧走,他会告诉他,段灵耀很难杀,还是不要费这个劲儿了,若今日一定要流血,不如流自己的。
可他就是不知道。
他的身边到处都是谎言,难道这是他撒谎骗段灵耀的报应?
宋司谨怅然苦笑。
老夫人看人何其精准,一眼便发现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可越是如此越是悲戚:“好好好,好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若世子熬不过这一关,你就下去陪他一块走吧!”
宋司谨扯了扯嘴角,没有任何挣扎之意。
像段灵耀这种人,死了会大快人心,杀他叫铲奸除恶。
可宋司谨想到他真有可能会像千百个故事中的反派那般被抹杀时,竟有一丝藏不住的不忍——怎么会这样?宋司谨想,也许是因为段灵耀当真对他有情义,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软弱,软弱到连欺辱过自己的恶人都可怜,软弱到一点好就能叫他心生内疚。他这样子的人,确实活该给段灵耀陪葬,也省的一直连累旁人。
老夫人又叫人把宋司谨带下去关押,一天一夜里,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也只能做到让段灵耀伤情稳定,而无法帮他彻底解毒。
段灵耀发烧了,烧的很厉害,烧的都说起了胡话。
梦魇顺着疼痛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他惊悸不安地挣扎哭闹,忽然惊醒一瞬,凄厉地喊着宋司谨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停不休。
偏他力气大,藏在白皙皮肤下的薄而有型的肌肉发作起来,辛青辛夷两个人都按不住。
没有办法,老夫人只能叫人再把宋司谨带过来。
宋司谨仍旧穿着那身脏衣服,因沾有血迹,在炎热的天气里已经产生了酸腐的异味,他嘴唇起了死皮,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在老夫人的监督下,宋司谨被彻彻底底搜身,脱去脏兮兮的外衣后,被准许坐到小公爷身边。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段灵耀的模样,酸涩之意瞬间布满整个心房。素日里张扬明艳的少年第一次变得如此枯槁虚弱,明明流了那么多血,面颊脖颈却泛着诡异的艳丽的粉红,叫人看了便心生不安。
“宋司谨……宋司谨呢,你回来——我杀了你,你不准走!”
段灵耀紧闭着眼,双手胡乱地在空中划着,挣扎的背后包扎好的伤口又洇出血色。
宋司谨心情复杂难忍,伸手轻轻搂住他:“小公爷……段灵耀,你、你快点好吧……”等他好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其实他还是做不到对他承欢献媚,但见他如此痛苦,宋司谨心中便煎熬的厉害。
许是宋司谨的声音成功进入段灵耀耳中,那一刻哭闹不休的病人竟真的安静不少,喉咙里发出一些听不清的音节,段灵耀睁开浑浊的双眼,轻轻眨了眨,忽然流下许多泪。
他真的病糊涂了,上一句话还要杀了宋司谨,看到他的时候,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件事。他挣扎着往宋司谨怀里钻,扯到伤口便哭着喊叫,宋司谨手足无措地搂着他,怕碰他伤处不敢用力,又怕他自己挣扎让伤处裂开。
“谨哥哥,我好疼……身上好疼,你吹吹,好疼的谨哥哥……”
最终段灵耀半伏在他腿上,昏昏沉沉呓语着,墨发潮热凌乱,腥香如影随行。
他上身赤着,触手的肌肤全都滚烫,宋司谨能清清楚楚看到横在他肩背上的伤口有多么的巨大,像雪原上的一道峡谷,是叫冰川破碎的深深裂痕。
不该如此的,无瑕的瓷器只要有一点破损便无比显眼,更何况还是这般大的伤口。
宋司谨眼眶发酸,越来越酸,他低下头轻轻吹着段灵耀的伤处:“呼呼,不疼了,呼呼,不疼了……灵耀,还疼不疼?”
段灵耀渐渐平静下来,他没有给宋司谨答案,他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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