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重生之路(92)
“我有分寸。”攀关系其实是门大学问,如果不能得到信任,可能托着钱都送不出去。送得方法既要巧妙,又不能显露痕迹,还必须要称对方的心,着实得费翻功夫。钟亦凡打听到这位靳老酷爱收集砚台,就千方百计地弄到了一方晚唐的歙砚辗转“卖”给了他。货真价实的古砚,却配了仿制赝品的鉴定证明,原本价值连城的东西以仿制品区区千元的价格被卖出,买家卖家自然心照不宣,也算交了个朋友。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的。虽然苏家这次是有备而来,但答应他们家的条件不是怕了他们,是想了结这块儿心病。爸爸知道博闻那孩子最近小动作都做到小江那边去了,你心里也憋了一口气,所以这次矿上分家的事一敲定,爸爸就彻底放手了,如果他还学不乖,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但愿他见好就收吧!”做生意始终是求财的,虽然钟亦凡在对付苏家上有自己的安排,但只要苏博闻收敛一点,那么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钟亦凡并不想刻意针对他。
奈何,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比起探矿权、采矿权等各种转让手续办起来的繁琐,倒是离婚手续要简单得多。除了矿脉以外,程氏总资产的五分之一以及H省的那个模具公司程志远也都给了苏慧娟,那边太远,规模又不算大,程志远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原本H省的那套房子对方也准备顺手牵羊的,不过钟亦凡坚决反对,那是他跟江溪正式开始的地方,只要房子不拆,他不会让给任何人。
所以手续全部办完,时间就跨入了零七年的六月,又一个夏季来了。
那天是农历的端午节,程志远邀儿子跟江溪一同吃饭。
终于跟苏家切割开来,对程志远来说也有这重获新生的意义。当年苏家的帮助,他以几何倍数还了回去,当然间接也搭上了他跟苏慧娟两个人的大半辈子,说起来真不知道得失哪个更多些。
“小江,难得碰上过节,不如请你父母一起出来坐坐吧。”程志远的这个提议很早就想说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处理完自己这边的麻烦事,这事就暂时搁浅了下来。
为人父母,总是会替自己孩子多想一些。看得出儿子对小江是到了愿意放弃任何东西都非他不可的地步,那么小江那面呢?貌似家长都还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到底年纪还小些,万一过两年突然跑去结婚生子了呢?这世上的事,总是充满变数的,想当年,他刚追上淑芳的时候也是发誓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可惜海没枯、石未烂,不过是有了个更诱惑的生活环境对他招了招手,他就放弃了几年的感情……
所以为了儿子的幸福,这件事上说他自私也好,狡诈也好,他只是想尽量杜绝江溪今后以被逼婚或其他什么借口离开儿子的可能性。
以江溪细腻的心思又怎么会不明白程志远的心思呢?在电话彼端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点头应允。一直没有跟父母说,是出于孝心的不忍,绝对不是给自己留后路,毕竟能够跟钟亦凡在一起是他做了两辈子的梦……
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传统国度里,出柜是迟早要面对的事,躲是躲不掉的。
打定了主意,江溪也没有跟钟亦凡提这事,只跟平常一样,带着人回了家。
钟亦凡今天才从山里的矿上回来,风尘仆仆的,也没准备什么,还以为是像往常一样,是来他干妈这里蹭饭的。
车才开进小区,江溪做梦都没想到的一幕在眼前出现了。
江爸在跟别人打架!
就是那个话都很少的江爸,在揪着两个年轻小伙子打,而且丝毫不落下风。别看江爸瘦了一辈子,但打从年轻时候起就喜欢打打拳踢踢腿的,除了手受伤了的那几个月,这么多年没放下。一直到现在不管晚上几点睡,基本还是凌晨五点就起来晨练,小区里的单杠什么的,轻松几十个引体向上,寻常小伙子都比不过。
“爸?”没哪个儿子看见自己老子跟人打架还能淡定,江溪不等钟亦凡停稳车,推开门就跳下去了。
他往江爸那边冲的时候正听见有人劝江爸别打了,再打小心打出人命。
“打死我给他抵命!”
那干了一辈子粗活的手握成拳头,揪着脖领子一拳下去,胳膊上纹着乱七八糟的龙不像龙、蛇不像蛇、蚯蚓不像蚯蚓的小痞子捂住肚子就站不起来了。另一个看着情形不对,跑不好意思跑,靠近又不敢靠近,抄着不知道哪捡来的根破棍子,远远地踌躇着。
江溪上次看到江爸这么生气的时候,还是奶奶住到大伯家几天,大伯不带生病的奶奶去医院。当时江家从江溪大舅家过完中秋节回来江爸直接背起奶奶去了医院,临出门前给大伯丢下来一句“以后咱妈的生养死葬都归我一个人管了,就当她只生了我一个”!
“出什么事了爸?你手没事吧?”没理瘫倒在地上哎呦的那位,江溪先看到父亲的手关节的位置破皮出血了,忙过来把人拉开。
“没事,你跟亦凡回家去,一会儿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走。”
没看儿子,江爸还是怒不可遏地盯着脚底下的男人,要不是看他缩在那装死狗,恨不能再补两脚。
说来也怪,江溪一进来,围着的人群都散开了点,待等到钟亦凡也匆忙停了车跑过来,那就散开的幅度更大了,一下子露出了众人身后散得满地的传单似的东西。
江溪觉得事有蹊跷,弯腰从脚边捡起了一张,看完当时差点就站不住了。
传单似的东西印了他跟钟亦凡一起从酒店出来的照片,黑纸白字图文并茂地写了他们是恶心的同性恋云云的诋毁词句,最要命的是,那上面说很多同性恋者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要全小区的居民都要小心躲着他们。
难怪他跟钟亦凡一过来大家都退开了……
想到正直了一辈子的江爸因为自己受了这样的羞辱,江溪觉得膝盖都发软。他抬头求救似地把目光投向钟亦凡,才注意到小区绿化带里的树上,健身器材上都被贴上了这种东西,蓦地感到一阵眩晕。
一把抢过江溪手里那东西撕碎扔掉,钟亦凡狠踹了地上男人一脚,然后背过身拿手机拨电话。
“爸……”想劝父母别气坏了身子,可话到口边怎么都开不了口,没有自己,又怎么会让父母受这种奇耻大辱……
“小溪!”江妈的声音由远而近,江溪一回头,江妈彪悍了,握着根大擀面杖就过来了。
江溪算是彻底看出来了,父母为了他这是拿出了跟人拼命的架势啊!
很快开来了几辆警车,抄着棍子的那个都被江爸的生猛吓傻了,见到警察才想跑,后来又觉得被打的是他们,他应该是受害者,结果一犹豫的功夫让俩警察铐起来跟地上那个一起塞车里了。那些东西被当做物证也全给收走了,警察还让小区物业赶快把贴着的东西都清理了,立刻就有几个保安跑去撕东西了。
本来江爸至少也要被带走做份笔录的,不过钟亦凡诚心让看热闹的人明白确实有“特权”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高调地连走个形式都没让江爸去,末了还低声嘱咐带队的警察好好“照顾”一下车里那俩货。
“走,跟妈回家。”擀面杖交给江爸,江妈一手拉起儿子的手,一手拉起干儿子的手,尽管气得哆嗦,但步伐格外坚定,头扬得高高地往家走。
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江溪恨不得自己现在失明失聪失忆最好失心疯,听不到看不到也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一个大小伙子的步伐反倒有些踉跄地跟不上江妈的步伐。
有小孩子拿捡到的纸折了纸飞机扔着玩,看到江家这架势,就躲到自己奶奶的身后,悄声询问什么叫“玻璃”。
小孩的话让江妈突然站定转了过来,把她分别握着的两个儿子地手握到一起。
被江妈把江溪的手交到自己手里,连钟亦凡都呆住了。
“爱是天赋人权!”
江妈这句话一出口,江溪登时就被镇了,而江妈接下来的话更具有冲击性。
“每个人都有自由决定自己爱谁的权利,就像大多数人心脏长在左边而有一少部分人的心脏长在右边一样,同性恋不过是大部分人喜欢异性而他们恰巧喜欢同性而已。同性恋不是犯罪不是病态更不是什么艾滋病的唯一传播载体,不懂得洁身自好,每个人都可能会感染,所以同性恋绝对不能简单粗暴的跟艾滋病画上等号。同性恋理应享有与普通公民平等的尊严和权利!小溪,把你的背给妈挺直了,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跟你爸的骄傲,这一点永远不会因为你爱上的那个人是亦凡就有所改变。亦凡跟你,都是让妈跟你爸觉得骄傲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