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重生之路(22)
“江溪。”报出自己的名字,江溪已经完全没了钟亦凡会对这个名字有记忆的信心。
并非真的没有认出,只是难以相信会以这种方式在街头偶遇。老家的那些人与事被钟亦凡有意识的尘封进了心底,是痛到不愿不敢再想起的过往。会在多年之后这么意外地碰到江溪,钟亦凡其实心情复杂得根本不知该作何表情。
“你……变了很多。”这句话带着点不易觉察的尴尬,随后旋即又变作了无所谓的调侃口气:“难怪觉得有点儿眼熟。”
“……”原来,仅仅是有点眼熟而已。好像突然再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江溪几次张了张口,最后却只是把捡到的手机递了过去:“你朋友掉的手机。”
……
钟亦凡驱车在Y泉营路段上了J开高速后,江溪总算多少平复了些情绪。
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上钟亦凡的车,就跟听到口令了似的,对方问了句住哪儿后让他上车,他就上来了。
既然上都已经上了,总该说点什么,江溪试图找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当初,怎么会突然转学?”本以为这是个最安全的话题,却不知道,自己正戳在了钟亦凡的伤口上。
意味不明地自嘲一笑,钟亦凡单手从中央扶手箱里摸出半盒软中华,熟练的一弹盒底,叼出了一根,接着把烟扔到江溪怀里。
“吸吧?”问着话,钟亦凡已经拽出点烟器给自己点上了。
“感冒就别抽了,咳嗽。”江溪的确吸烟,但偏现在不想,他心里堵得慌。
“呵,还敢关心我啊?”说这句话的时候,钟亦凡的表情有种邪恶的堕落。
“……”
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现了,可江溪却忽而有了种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的感觉。明明人还是这个人,但谈吐举止却怎么样也无法和记忆中的模样衔接起来,有种不协调的陌生感。
刚才看钟亦凡拿烟时他随意瞟了眼储物箱,那里面除了烟跟口香糖外,还大咧咧地放着安全套。
这个发现,真的让心很不舒服,虽然知道自己没立场没资格去在意任何事,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你走以后,我找过你,但没人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转学了。”稍微顿了一下,江溪转头看了过去:“这几年,过得好么?”
对于钟亦凡的身份,江溪一直没有搞懂。前一世他只知道钟亦凡家境很好,并且当初也是农场子弟,仅此而已。
“你呢?怎么也突然到B市来了?”
显然这是钟亦凡有意回避了,见他不愿多谈,江溪也不再勉强,只顺着他的话说了说自己的情况。
全中国读中学的日子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的,江溪甚至不知道钟亦凡是不是真的在听,可他自己倒是说得挺认真。其实他平时是个话不多的人,大概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吧,即使不太爱讲话,也可能会为了某个人变成话唠。
所以等他住嘴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自家小区附近了。
“不嫌弃的话,上来喝杯茶吧?”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把他从城里送到六环外了,即使知道钟亦凡绝对不会上来,礼貌上的客气话也还是该说的。更何况,他也是真心希望可以跟钟亦凡多相处一会儿。
在小区门口,停了车,没熄火。
钟亦凡视线只停留在方向盘上,笑了一下,没抬头:“不了,你家人在,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这样的拒绝让江溪识趣地点了下头,手已经伸过去准备开车门了,内心却还是有个不识趣的声音不吐不快。
“那个……以后,可以跟你保持联系么?”
“你很想跟我保持联系么?”语气忽而又轻佻起来,钟亦凡转过脸来,笑得有点耐人寻味。
“……”江溪真的很不适应这样的钟亦凡,不禁再次语塞。
又拿出支烟点上,钟亦凡深吸了一口,重新别开了头。
暗淡下来的目光从指间的香烟上慢慢掠过去,视线在氤氲开来的烟雾中变得悠远起来,好像透过身边江溪的存在依稀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昨天。
“那次的事,当你倒霉被狗咬了吧!至于联系,最好不要,以后再不小心遇到我,躲着点儿走倒是真的。”现在的他,没资格谈感情。
很多事,发生了,就抹不掉了。钟亦凡觉得自己已经从里往外的溃烂了,再怎么糟蹋无非都只是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皮囊而已。可说到底,江溪并没亏欠他什么,在那个人生彻底变色的晚上,他确实不该那么对还是孩子的江溪。
“你……到底怎么了?”那件事情,江溪并没有太刻意的让自己去记住,他知道那不是钟亦凡的本性。没有记恨过,也就无所谓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是现在觉得钟亦凡变得这么不一样,肯定是经历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事。
“别问了,下车吧!”
“真的就这么讨厌见到我么?”挫败感从骨缝里冒出来,原来仅仅是关心,都这么被排斥。
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到这支烟吸完,钟亦凡才再度把视线投到江溪脸上,唇角也噙上了一个轻薄的浅笑。
“你真不下车?”视线交织,钟亦凡唇角的笑意越浓,眼里的自我厌弃就越深:“你再不走,小心会走不了。”
没能走得了的,是钟亦凡本人。
江溪一脚车上一脚车下正要走的时候,江妈碰巧从小区对面的超市回来。开始以为是儿子进了趟城就认识了新朋友,江妈凑过来打招呼,结果一听钟亦凡也是农场的小老乡,又特意把儿子从城里大老远给送回来,就不由分说地非让人到自己家吃了饭再走。
“阿姨给你整咱地道的东北家常菜吃!就是做得不好,别嫌弃啊!”
看自己母亲热情得过头了,江溪怕钟亦凡为难,也怕他一脚油门就走给母亲难堪,就想帮忙打个圆场替他说没空。
“那我就不跟阿姨客气了,确实好久没吃过地道的东北菜了呢。”
江溪正要拦着盛情难却的母亲,结果正主这一答应,倒把他给噎住了。
听钟亦凡承诺停好了车就上去,江妈这才先走一步。小区太旧也没有停车场,都是楼前的空地上随便停的,钟亦凡停好车后打开了后备箱,拿出里面的一盒普洱熟茶饼的精品礼盒装递给江溪。那是程志远年前从云南带回来给他的,不过如同以往一样,他并不领情就对了。
“你爸妈喝茶吧?这盒是三十年的自然熟,据说口感还可以。”普洱熟茶性温暖胃,冬天喝正合适。
尽管钟亦凡说得轻描淡写,江溪还是给吓了一跳。普洱素有“能喝的古董”之称,越陈越值钱,而且这种东西不是专业人士还真不好估价,江溪直觉感到便宜不了。当下回绝不收,奈何钟亦凡坚持过年不能空手拜年,最后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
其实,会答应到江溪家吃饭钟亦凡自己也挺意外的。心里有一个潜藏的声音,他一直不愿意去正视,可在看见江妈的那一刻,那个声音清晰得呼之欲出。
不愿承认,他,很想母亲。
“你妈妈,好像走路有点……”钟亦凡注意到江妈走路多多少少有一点不自然。
“生我的时候又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奶奶,坐下了月子病,年轻的时候没当回事,这次我过来才发现好像比从前严重了。”这次过来,他坚持天天晚上帮母亲洗脚按摩脚踝,只可惜手法不专业,似乎也没太大效果。说着话,江溪把人引到了自家门前:“去医院拍了片子,说不是风湿也不是类风湿,怎么都找不出究竟什么毛病。”
听到江溪说起母亲时带出的关心语调,钟亦凡盯着他拿钥匙开门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一丝失落……
两居室的旧楼面积本就很小,钟亦凡一米八六的身高往里面一站,登时让客厅的空间都显得局促起来。
江爸是不善言谈的老实人,见儿子出去这么一会儿竟带回了位客人来,让烟让茶之后,就上厨房帮江妈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