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65)
宴黎还想在最后争取一下缓和的机会,于是看了看天色跑去找了她爹,开门见山便道:“阿爹你伤势才刚稳定下来,这时候不宜颠簸。再说今日时辰也晚了,咱们还是过几天再搬吧。”
宴将军便是这个小院的中心,这里是他养伤的居所,亲兵是为了保护他而在,大夫为了替他疗伤而来。宴黎为人子,温梓然是她带来的,然后再牵扯出秦云书和老板娘,可以说整个小院的人都是因为宴擎而聚集。他一走,众人自然四散,可他不搬离,其他人也不会主动提出离开。
宴黎看得明白,宴擎这个当爹的自然更明白。他闻言没好气的看了宴黎一眼,也并不想与她分辩她那些小心思,同样直来直往道:“不必,我身体没事,将军府也不远。”
父女俩的脾气其实一脉相承,宴擎往日里在宴黎面前多是和善,对她的要求也多有迁就,可骨子里父女俩是一样的执拗。宴黎或许执拗更甚,但也不代表宴擎就是个轻易妥协的人。相反他阅历更深也有自己的坚持,认为不对的事他并不会轻易妥协,比如宴黎喜欢温梓然这件事。
最终,小将军也没拧得过亲爹,亲兵们还是手脚利落的将一切都收拾好了。等将消息通知了所有人,再把宴擎从屋里抬出来,外面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此时能住在这个小院里的,都是因为宴擎聚集而来,而且多是值得信任之人。宴将军为人和善,也并不因身份觉得高人一等,等被亲兵抬出院子后,便对吴大夫和秦云书等人表达了谢意。
吴大夫自然连道不敢,秦云书虽然也同样客套了两句,可态度明显有些冷淡。
宴将军眼明心亮,自然看进了眼里,他虽与秦云书接触不多,但毕竟是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对于对方的性子为人自然也有过一些了解。秦云书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相反她性子坚韧知恩图报,经过这一回的事,她更该满怀感激才是,无缘无故不会对自己如此态度。
想归想,宴擎眼下却不会多嘴问什么,只简单打了个照面,亲兵便将他抬上了马车。不过在最后被抬上车时,宴擎回头看了一眼,恰巧便看见宴黎凑到秦云书母女面前想要说些什么,结果秦云书护着女儿对宴黎怒目而视的一幕……
宴将军收回目光有些疑惑,他是最知道宴黎性子的,看似冷淡其实护短,只要是被她放在了眼里的人,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待对方好。就像高大山,当初宴黎便替他打过架,也教过他骑射。如今宴黎喜欢上了温梓然,宴擎毫不怀疑她会把人捧在手心里护着,然后想方设法待对方好!
既然如此,秦云书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宴擎看着对方不像是发现了什么,那么便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吗?
****************************************************************************
到底经历过一场战事,将军府之前虽有人守卫,但在这里攻打骚扰的胡兵着实不少,以至于后来还是被胡兵寻机攻破了一回,将军府里也遭遇了一场洗劫与破坏。
宴擎对此倒不放在心上,这在战争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而且这一场破坏远比不上十六年前那一回城破后果严重。当时将军府完全守不住,连身怀六甲的将军夫人也只能选择逃亡,并且在那一场逃亡中丢了性命。如今不过是折损些钱财罢了,更何况晏家的家底也不在这里,便谈不上心疼。
当然,在一行人回来之前,将军府已经重新整理过了,除了大门上暂时去除不掉的刀痕和石砖缝里没有清理干净的血渍之外,看上去一切都还好。
宴擎直接被抬回了主院,同行的吴大夫又替他检查了一回伤势,确定这一场并不算远的搬迁没有对宴将军的身体造成伤害,这件事才算是尘埃落定。而后各自散去,各自忙碌,就连宴黎也没有在宴擎自己久待,只守了一会儿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将军府并不小,但因为原本只有两个主人的缘故,宴黎所居的院子距离主院也并不遥远。胡人虽然不懂府邸布局,但在府中一阵横冲直撞后,最容易闯入的也就是主院和临近的院子了。宴黎的院子并没能幸免,而且因为时间仓促顾及不到,这里没来得及好好收拾,还有些凌乱。
宴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不出意外的没看见小白的身影。她倒不在乎自己屋子里的东西被人损坏了,可丢了这条狗还是让她有些在意——无论如何,这条狗也是温梓然交给她的,在没察觉自己心意之前她就养得精心,现在丢了更觉得遗憾。
也不知道狗崽跑到哪里去了,更不知道之前那兵荒马乱之中狗崽有没有出事,甚至这么多天没人投喂狗崽会不会已经饿死了?
宴黎越想越觉得狗是找不回来了,她站在房门口,望着院子不报希望的喊了一声:“小白。”
狗崽都很聪明,宴黎养了快两个月,小白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往日里只要宴黎站在房门口一喊,无论小白钻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都会颠颠儿的跑到她面前,小尾巴摇得欢快。
宴黎这回本是不报希望的一喊,谁知过了会儿竟听见了“汪汪”的犬吠声,然后一阵窸窸窣窣传来,便见一只半大的狗崽从墙边角落里蹿了出来。不过可惜,等宴黎定睛一瞧却不是她想找的小白,反倒是条瘦骨嶙峋的黑狗,也不知从哪里跑进的院子。
小黑狗跑到宴黎面前,蹲下身子又冲她“汪汪”叫了两声。
宴黎本不想理会的,一眼瞥去却又觉得这狗有些眼熟,这让她俯下身子盯着狗仔细瞧了瞧,然后试探着喊了一句:“小黑?”
黑狗闻言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黑色的小尾巴摇得飞快,显然对于宴黎认出它极为高兴。
宴黎看着黑狗眨眨眼,虽然不知道温梓然那边的小黑为什么又跑回了她的院子,但这样也行吧,虽然找不到小白,但找到小黑她好歹又多了一个去温家登门送狗的理由。
正这样想着,宴黎却听见小黑之前蹿出来的地方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寻声望去,等了片刻又见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虽然一身白毛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自己养了两个月的狗崽,宴黎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这后跑出来的狗崽正是小白!
这一下宴黎可是真高兴了,她几步过去就把狗崽抱了起来,入手轻飘飘的,比她上一回抱它时轻了许多。小将军顿时有些心疼,一边毫不嫌弃的撸毛,一边皱眉嘀咕:“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白也摇晃着小尾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宴黎的手,又冲着主人奶声奶气的“汪汪”叫了两声。这叫声弱弱的,远比不上之前小黑叫得响亮,听着都觉得底气不足,再加上之前小白跑在了后面,还跑得跌跌撞撞……
宴黎下意识一皱眉,回过头怀疑的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她的黑狗,忽而说道:“你们一直在一起?小黑你不会是抢了小白的吃的吧?”
摇着尾巴,短短几天就把自己饿得瘦骨嶙峋的小黑:“……”
宴黎没注意到小黑摇动的尾巴都僵住了,她转身去两只狗蹿出来的草丛后看了一眼,却发现墙角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狗洞。
想了想没有理会,抱着小白又招呼了一声蔫头耷脑的小黑,去给它们找吃的了。
第0章哄都哄不好
温梓然一家是在天黑之后才到家的,同行的还有老板娘。
温家小院还算幸运, 或许也是托了温家几乎一贫如洗的福, 虽然小院与将军府毗邻, 可却简陋得让那些劫掠的胡兵都懒得来翻第二回。也是因此, 家里虽然乱糟糟的, 也被砸坏了不少东西,但损失到底不算太大, 比起老板娘在城西的饭馆不知好上多少。
城西的饭馆被胡兵来来去去收刮了七八遍,别说钱之类的了, 就连米都没给老板娘剩下一袋。当日秦云书和老板娘被宴黎派人接走时看见了饭馆的惨况, 这也是老板娘今日会随母女俩回家的原因。
秦云书一进门就动手收拾起来,别的不说先是要将路给清理干净——她和老板娘倒是没关系, 可梓然看不见,她只是熟记了道路然后按照记忆来走,路上如果多了什么障碍, 哪怕是个小石子也可能将人绊倒。而现在院子里屋子里都乱糟糟的,她差点不敢让女儿进门。
不敢进门当然是夸张, 不过温梓然走进小院之后, 却是由秦云书亲手牵回房里的。
温梓然知道家里的状况大概不会太好,秦云书刚进门时那忍不住的一声轻叹并没有被她忽略, 此刻便不愿意干等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她问道:“阿娘,现在家里怎么样,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吗?”
秦云书是将温梓然送回她房间的,进门便看见屋子里也被翻得乱糟糟的, 不仅箱柜全开,连衣裳被褥也都被扔得满地都是。在让她心里有些介怀,同时又无可奈何,便只得答道:“没事,咱们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不怕丢了什么,就是有些乱,我和你郑姨收拾一会儿就好了。”
老板娘就站在门口,也帮腔道:“是啊梓然,没事的,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温梓然听完也就不再说什么。她自幼便被母亲教得性子坚韧,失明之后也不曾放弃了自己,因此除了学会自理外,她也会做一些家务。只不过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她要做家务也要在固定的环境下,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她是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好不去添乱了。
秦云书见她没有坚持,交代了几句后便与老板娘一同出去收拾了。
两人点上灯火忙碌了将近半夜,才勉强将院子屋子都收拾了出来,只不过那些被人碰过或者扔在地上的衣裳被褥,还要等来日全部重新浆洗一遍才能再用。
因为被褥这些都还没换,这一夜温家小院里的三个女人全部和衣而卧。温梓然自是睡在她自己的卧房里,独自一人辗转反侧,思量着自己的心事。而另一边的主屋里,老板娘却是和秦云书躺在了一张床上,温家本就只有母女二人,也从未有过客人留宿,当然找不到第三张床。
月光清冷,穿过半敞开的窗户洒落房中,将屋中的事物映得影影绰绰。
有些老旧的大床上躺着两个人,秦云书忙碌了整日再加上晚睡,这时候已是睡得熟了。而在她身旁,另一个身影却是在缓缓的移动,从最开始规规矩矩的平躺,慢慢转过身子,变成面对着秦云书侧躺。两个人脸对着脸,不到一臂的距离,不说呼吸相闻,却也显得亲近。
老板娘没睡着也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着秦云书的睡颜,眸色深深目不转睛。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她终于缓缓的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秦云书的脸颊。
温温软软的,哪怕没有二八年华那般吹弹可破的肌肤,也依旧不能否认手感极佳。
浅浅的温度从秦云书的肌肤上传来,到了老板娘指尖心间渐渐变得滚烫。她收回手又盯着秦云书看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慢慢的支起了身子,不过还不等她探身过去,老旧的床榻便因为这些许的晃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