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5)
“好了好了,朕不撵你,起来说话。”秦君岚无奈地摇头,她不过不希望有人与她承载着同样的孤寂。
入更后,离月被遣退左右,秦君岚躺在暖帐芙蓉被中,她轻抚丝被,将脸紧贴,柔软却毫无温度。她毫却无睡意,坐起身来,捋起长发,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倩影,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恍若一个少女,脸颊的泛着红晕却不自知。
她掌起灯火,来到衣阁前。那套白色的长衫干净地躺在衣阁中,回来后她一直不舍得再穿,衣服大小正合身,带着淡淡的清香,萦绕心头的是这一抹香,更是那惊鸿一瞥。
她端起那身衣物,笑意更柔。朝堂政局总有烦扰,唯有这夜晚的宁静,尚能让她暂时卸下所有。
夙苑楼,或许她应该再去一趟。
她说过,大恩必报。
5.郊野风波
冀都城,热闹非凡,作为一国都城,这里是冀朝最富庶之地。整个都城分别被清河、玄河、蠡河、阊河环绕四周,以护城河之名,又得四大城门。
这里常有商贾往来,是四国资源最盛之地。城内无乞丐,少冤情,百姓安居乐业,唯有那难民窟,还未有妥善之计。
秦君岚每年都会微服私访,一览都城繁华,走近百姓,了解温饱,探其生活,甚至下访村落,体验农民之辛劳。将农税减半,对奸商恶地主实行打压政策,提高赋税,深得民心。
自上次遇刺以后,离月便总放心不下,特别派影卫暗中跟随,却又不让秦君岚发现。
秦君岚手持纸扇,白衣飘飘,俨然潇洒公子。离月亦是低调男装,跟随左右。
“公子,听说今日夙苑楼有诗词大会。”
“哦?说是诗词大会,谁还不是想一睹红鸢芳容?”
“红鸢只晚上表演,白天从不露面,而且据说她三日才露面一次,可与您一样,三日一朝。”
秦君岚挑眉,嘴角轻扬,“你倒是知晓得清楚。”
“还不是看公子你对她颇有兴趣,去拉着哥哥询问的。”
“那……记你一功。”秦君岚摇着折扇,嘴角微扬,举步而去。
还未至夙苑楼,就已感到人群拥挤,富家公子,宦官名仕,都争相早早前去占位。今日可是红鸢表演画艺之日,晚来者只能在外徘徊,不得而进。
“哇哦,公子,看样子,都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望着人潮涌动,离月探着脑袋,张开手臂,护着秦君岚。
生怕有人蜂拥而至,冒犯秦君岚。
想一睹红鸢之容的人,又岂止是风雅公子和达官贵人,就连集市小商贩、屠夫乃至老人都想在夙苑楼外蹲点,企图一碰运气。
秦君岚见这些人,都是一副垂涎欲滴的面孔,不禁心生厌恶,嗤之以鼻道:“这些人真是粗鄙。”
“公子公子,你看那人,分明是个和尚嘛。”离月指着前方一人,他布帽在头,却遮掩不住那光头的痕迹,袖袍下,连僧鞋都忘记换掉。
“出家之人,竟如此无耻。”秦君看到这些三教九流的男人,都想尽办法追寻红鸢之影,真是让她咋舌。
“公子,我去打点。”
“慢着。”秦君岚折扇挡她身前,离月疑惑不解,寻着秦君岚略带笑意的眼神望去。
发现一个穿着绿衣的俏公子,正低调地穿过人群,身后还跟着一名小斯。
她束发男装,气质依然清冷。秦君岚笑意不减,能这样相遇也是缘分使然,她倒要看看红鸢着男装去往何处。
“跟过去看看。”
那正是红鸢与木槿,二人从后门悄然出行,因男装打扮,不易被发觉。
两人各自背着行囊,快步向城门处走去。玄门城楼,恢宏气派,每日进出之人,必须出示冀都出行证。
这是秦君岚管理□□特立独行的一套机制,每家每户必须登记在册,他国贩夫走卒,外来之人必须有推荐信或者上一城允许通行信件。
所有人进出城必须出具凭证,长居冀都者皆有政府加盖官印证件。
红鸢不定期出城至难民窟,以至于玄门守卫已经熟悉他,还未出示身份,卫兵便挥手示意她过去。
秦君岚专注于紧跟于红鸢的步伐,不曾注意守卫拦截。
“站住,出示通行证。”守卫十分恪职尽守,秦君岚扬起嘴角,离月举起一道令牌,那人惊得慌忙下跪。
“免礼。”离月挥手,两人低调向前,却叫身后的卫兵吓出一身汗。
刚刚那块令牌可是龙牌,见牌如见皇上,冀朝所拥之人寥寥无几。
城郊十里处,灾民安营扎寨,十几处帐篷里住着四十余人,不乏老人与孩子。还有些在土地上挖出凹槽,铺上稻草与树枝,勉强支起遮阳的地方。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看起来像真正的难民。
“红姐姐来了,红姐姐来了。”孩子们追赶玩耍之间,看到红鸢,相聚而来。
红鸢示意木槿,将随包带来的糖果和零食分给孩子们,得到糖果的孩子露出了满足和幸福的笑容。红鸢眼神柔和,轻抚孩子额头。
“谢谢姐姐。”
“我呢?不谢谢我吗?”木槿表示不满,孩子天真地依偎她身边,“也谢谢木槿姐姐。”
“乖了,去玩吧。”
除了带来的食物,剩下的银两,木槿都交给了一位领头一样的人。
那人接过银两,眼神游离,假装很自然,却用哑语表示,“一切正常,潜伏成功”。
木槿点头,笑意浓浓,“不客气。”
难民窟一片祥和,却是钦天司一直想解决的难题。这里混合了其他几国的百姓,秦君岚若下驱逐令,难免落人口舌。
春风十里,微风扬起红鸢衣角,她那绝尘的冷颜依然看不到任何笑意,仿佛世上一切都无法掀起她的波澜。
忽然,远处行来一队人,身穿军服,零散地走在丛林中。他们发现难民窟,举着兵器,大步流星地走来。
“这就是难民窟?”领头的军人,肩扛利剑,脸上有刀剑划过的旧伤,下颚留着胡须,看起来十分颓废,没有任何军人气度。
“哟,难民窟还有钱分呐。”士兵发现银两,像狼看到食物,扑上前来,强行抢过。难民想反抗,他却将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头,这边好多银子。”士兵将银两扔给刀疤脸,其他人相继从难民手中抢来银子。
木槿见状,想出手教训,却被红鸢拉住,她眼神微飘,木槿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秦君岚主仆。
“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抢难民裹腹之银。”木槿故意言之,引来士兵注意。
刀疤脸首领这才发现,原来是有富人接济难民,当即兴趣盎然。一手掂量着碎银,一边上下打量红鸢。世上哪有如此俊美的男人,那耳垂明显的洞眼以及那素手兰指,还有那微微隆起的部位,分明是一位俏佳人。
“这位小娘子真是大善人,生得美丽如花,却跑到这肮脏的难民窟来,也不怕脏了自己手,不如在下送你回去。”刀疤脸猥琐地伸手而来,眼看就要触碰到红鸢脸颊。
未等木槿出手,秦君岚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拧住刀疤脸的手腕,用力扭转。只听得“咔嚓”骨列声,他剧痛大叫,又被秦君岚飞起一脚,踢出好几丈远。
这一脚,她用了七层之力,刀疤脸重伤在心,口吐鲜血,被折断地手臂已歪垂而下。
她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脑海中也未来得及思考,仿佛身体不受控制,甚至来不及发怒。
“好大的胆子!你们是哪个将军编制下的兵?”离月大喝一声,颇有女将风范。
“哼,年轻的小子果然不识得我们这身军衣,先皇在世亲编的铁卫军战服都不认识。”一名士兵回答。
离月心中一惊,忧心地看了秦君岚一眼,这先帝的铁卫军早已改编成赤甲军,战甲也早已改良。所有军士也重新编制,进行军事训练,整个冀朝早就没有了铁卫军。
这十几个莫名其妙老兵是怎么回事?
“啰嗦什么,还不快给我拿下?”刀疤脸怒气冲冲地吼道,士兵们得令均抽出佩剑来。
“把孩子们带远点!”秦君岚独步上前,站在最前,面对十几个带刀卫士,毫无惧意。
这些人真是活腻了,秦君岚眼中迸射出杀意,令人有种惧意。
士兵举刀而来,离月迅速挡在红鸢与木槿身前。
“小心!”红鸢轻唤,秦君岚微微转头,那深深的一眼,仿佛能够装下星辰大海。
士兵刀未近她身,秦君岚敏捷地躲过。反手扣住士兵手腕,瞬间夺下刀刃架在他脖子上,“再有生事者,杀无赦!”
她威风凛凛,锐利的目光如雄鹰一般,令人惊惧。士兵们面面相觑,举着刀剑不敢轻举妄动,被夹着脖子的那位,已然吓破了胆。
“没用的东西。”刀疤脸恶狠狠地抢过一把刀向秦君岚岚砍来。
只见她推开士兵,跃然而起,身轻如燕,用力挥去,刀疤脸的剑瞬间断裂。高手用剑,从来都是以内力伤人,即使手中武器平凡,依然可以轻松手刃敌人。
刀架在刀疤脸脖子上,他终于开始害怕,刚想开口求情,秦君岚却再没有给他机会,手上稍稍用力。一道细红的刀口在他脖间蔓延,红色瞬间沾满了身体,他一阵痉挛,双瞳散大倒了下去。
男人们忙将妇女老人与孩子带远,远离这块是非之地。秦君岚漠然地扔下刀,轻瞪其他士兵,他们群龙无首,顿时落荒而逃。
只有两个胆大的,还知道回来拖走刀疤脸的尸体。
难民窟再次恢复平静,风依然平和,空气中却弥漫着淡淡地血腥之气。河边的垂柳,开的正盛,秦君岚蹲在河边,离月在旁伺候着,轻轻洗去沾在身上的血。
红鸢站她身后,手中攥着绣花绢,没有上前。秦君岚袖口沾上了点点落红,却像红梅点缀了冬季,自呈一副美卷。她徘徊着脚步,小心翼翼的上前,却见秦君岚忽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