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145)
“禀皇上，自攻陷落郡后，我军就一直在对浏城进行进攻，破城指日可待，只是末将思忖仅仅只在浏城出兵还不够，羽国似乎早有防备，生生拖延了战机。原本半月可破，如今近一月还在焦灼对峙。”公孙将军将最新军情呈报。
“落郡和浏城是羽国平衡支脚，如今失去一条腿又怎会站稳呢，只是没想到羽国长公主会派出十万人来守浏城，末将猜测她这怕是屠城之事再度发生呐。”杨将军曾经是白翊飞的旗下战将，屠城之事发生后他便被破格提升，只因他不仅善用兵法，立过战功，还在屠城时因进谏被白翊飞军棍处罚。
秦君岚执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巨大的山字，江唯等人不解，“皇上，您这是？”
秦君岚莞尔一笑，将纸倒扣，山字反扣后，众人恍然大悟。
“羽国的城池布置就像一座山，落郡浏城是两个支脚，但别忘了还有城阳郡这座大城，打开山脚，才能攻山，最终才能抵达正邑。”她拔出佩剑，指向地图，霸气言道，“这三道防线一旦崩塌，羽国必亡。传旨，按照布兵图，向城阳郡突击，打它个措手不及。”
“臣等领旨！皇上英明。”
秦君岚眯起双眼，布兵图的阵法是她花了五年时间苦心排出，绝非摆设。
凌钰，这是朕御驾亲征给你的第一记重拳，你可接好了！
硝烟弥漫，风声鹤唳的战场，哀嚎声、厮杀声不断。作为羽国三大支点的三城，落郡的屠城本就对羽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加之浏城苦苦相守也已是吃力无比。赤甲军个个骁勇善战，攻城的号角吹响，两辆巢车同时进军，投石机辅佐，另有二十条云梯攀墙而上。
数万名弓箭手，以箭雨护佑破城前卫军。但浏城守军并不易对付，从城楼处以热油、巨石、弓箭对云梯发动攻击。铁盾队护卫，以抵挡箭雨，城楼上不断有人倒下，云梯上的人，恍若掉落的山石，尸体一个接一个地落下。
血染城楼，残阳无力地照射而下，每天面对赤甲军强烈的攻势，每天都有将士死去。城内千疮百孔，为防止箭雨攻击，所有百姓都不得出门，城内将士一方面护佑百姓撤离，另一方面以遁甲保护百姓安全。
凌钰将所有第一道防线的兵力都放在了守卫浏城上，她生怕屠城的惨剧再次发生，但她却忽略了布兵图上重要的据点，在城阳郡郡附近有一支三万的赤甲军正悄然而来。正值午夜十分，忽然发动突袭，几乎是毫无预兆，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城阳郡就被攻陷了。
根本来不及调动附近军队，更加来不及请求支援，两天时间，赤甲军迅速占领城阳郡。
“长公主！长公主！”传令官连滚带爬地冲到长宁府。
“何事？”凌钰放下兵书，眉宇间多了几分愁容，自战事正式开始，她便少有笑意。
“城阳郡...失守了！”
“怎么会？城阳郡附近什么时候冒出赤甲军的？”蔺无命难以置信，凌钰已然变了脸色，她一把将兵书摔到地面，“多少兵马？”
“大约三万人，浏城那边如今有八万赤甲军，每日攻城数次，来势汹汹，怕是快...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要给我顶着！传我令，无论战事如何，将士不可先于百姓撤离，就算战败，也不可弃百姓于不顾，城在人在！”凌钰发出最高指令，传令官立即去传达军令。
凌钰呼吸变得急促，一夜之间再失一城，又是这么的突然。怎么会呢？城阳郡附近有布兵？难道....？
“无命，速去取布兵图。”
蔺无命匆匆忙忙将当初盗取的布兵图取来，凌钰上下游视一番，顿感觉得不妙，“莫不是...这布兵图是真的？”
“什么？”
“秦君岚定是料想我疑心重，会怀疑布兵图真假，实则她反其道而行，这布兵图是真的。”凌钰紧握双拳，冷笑一声，她还真是没敢小觑秦君岚，她也没让自己失望。
“我们煞费苦心才得到这张布兵图，连谌青都牺牲了，还一直怀疑它的真假，未能按照这上面的布兵预防，才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个冀女皇心机当真深得可怕。”
“她可是对天下虎视眈眈的冀女皇啊，她有这等能耐又有何惊诧的，这次是我大意轻敌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凌钰眉头紧蹙，终究是秦君岚棋高一着，她真是太大意了，可寻儿爱上的人又怎会平凡。
爱上谁不好要爱上秦君岚，这个野心勃勃的女皇，凌钰的心像被一根线拉着，一扯便会拉开皮肉，疼痛难当。
“无命....”
“长公主...”蔺无命见她神情悲痛，身姿却越发挺拔起来，她被越挫越勇，城阳郡的失守反倒让她燃气了斗志。
“本宫要亲上战场，此后将由卫将军镇守正邑，你与叶冥他们一同留守长宁府吧。”凌钰无畏地转身，蔺无命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拔出一把匕首，递给凌钰，“请公主赐死吧。”
“你发什么疯？”
“此生若不能追随你，便与杀了我无异，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动手了结无命，好过于每日煎熬着担心你的安危。”
面对蔺无命这深情肺腑，凌钰冷艳的双眸没有一丝波澜，她轻嗤一声，看起来多么的不屑，缓缓吐出，“好啊，既然你那么想求死，那你便随我去战场，就算死也要多杀几个冀兵。”
“多谢长公主成全。”蔺无命窃喜，忙下跪谢恩，他无惧生死，只怕不能常伴凌钰左右。
尽管凌钰说得那般无谓，那般冷漠，可他的心还是暖的，他最清楚不过，凌钰不过是不想再让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一个地死去。
“长公主！”探子匆匆赶来汇报情况，“禀长公主，纳兰家主的来信。”
“拿来。”
凌钰拆开信件，看完后面露沉重之色，纳兰家终究是无法躲开这些纷争。
“莫非是清国顶不住赤甲军了？”
“清国那点兵又怎会挡得住赤甲军，只不过冀女皇想通过清国直取骆国，她这是想尽快侵吞骆、清两国，好专心对付我们。”纳兰清在信中已将战局告知凌钰。其实凌钰本就知晓这一切，对于清国来说，苦苦挣扎只会死伤更大，消耗更多。
“纳兰家主的意思是....？”
“冀女皇派人谈判，想让清国结束战乱，而清帝一定会听纳兰清的，她便寻了这道突破口。”
“这个女皇真是无孔不入，她以为收服天下是这般容易之事？”蔺无命忿忿不平，却见凌钰异常冷静，“公主为何这般平静？纳兰家主是您的知己，我们大可联合清国好好跟冀国对抗。”
凌钰却无力地摇摇头，“若清国有羽国的实力此计还有可行性，可惜清国终究只是骆国分裂出来的小国，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清帝守着他那片地方清静就好，他本就无心战争，他不过是看纳兰清态度而已，可她是天下首富纳兰氏的家主，明知道注定败局，又何必白白投入牺牲。”
“可是我们不能失去纳兰家的支持....”蔺无命面露忧色，纳兰家有着雄厚的武器和粮草供给，若失去这个支撑，仗可就真的不好打了，可他知道凌钰为人，更加能够猜到凌钰接下来的决定是什么。
“传信纳兰清，别让清国作无畏的牺牲了，让她自己决定，冀羽大战势在必行，无关他国，本宫不想再将她卷进来。”
“长公主....”蔺无命无奈地唤她，却又只能领命执行，凌钰的命令，从来都不容许人说不。
当天，凌钰安排好正邑守将以及相关事宜，便带着一行人向浏城赶去，她坐立难安，她若只是在正邑等着军情，怕是很快就会被赤甲军攻陷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在凌钰收到纳兰清来信的同时，另一封信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到了冀皇宫云瑾手中，纳兰清亲笔书信，内容简单明了，没有半句提到谈判之事，可云瑾却看懂了其内在含义。
“王妃，皇上传来消息声称纳兰清拒绝了谈判，外使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
云瑾笑着扬起手，“纳兰清修书给本妃。”
离若不解，但随后又似乎能够明白些许，可能她知道如今皇宫是贤王妃掌朝，所以将信直接写给了贤王妃，“她可有摆明什么态度？”
“离大人可看。”云瑾将信递给离若，离若打开定睛一看，更加摸不着头脑，“这...王妃，微臣是粗人，这满目的诗词歌赋，着实看不懂...”
“无妨，本妃知她意，这就给她回信，我们只管等候消息便好。”云瑾的自信与从容，反而让离若放下心来，前有擅用兵法的秦君岚御驾亲征，后有贤王妃运筹帷幄，冀国不统一天下，又有谁人能让天下归一。
127.云中锦书
纳兰清的来信，只是一首诗词而已, 若被常人看去, 一定不能读懂其含义, 实则整篇诗里面都暗含了她所思所想, 以及她对于谈判的态度。她选择写信给云瑾, 是觉得云瑾一定能看懂，并给予她想要的回复。
云瑾见这字隽秀大气，笔锋浑厚有力，真是字如其人。她莞尔一笑, 落笔回函。
其实纳兰清会拒绝才是她的作风，她若是轻易能够被猜透心思的人, 又怎会做得了纳兰氏家主。她不会放任可能被人握住的通敌把柄, 更不会让自己的意图为人所知。于她来说, 谁统一天下, 谁和谁打仗，她都不在乎。
但她一定会让纳兰家在这场战役中明哲保身, 并且不丧失任何利益和主动权。她在诗词中表现得很明显, 她不会为了冀国让清帝妥协, 若清国休战迎冀兵是她纳兰清进言, 她便成了卖国之人, 虽然她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她, 但毕竟身为清国人, 自然不愿意帮助冀国。
但云瑾知道纳兰清一定有办法让这起战事看起来与她无关, 何况清帝钟情于她, 又怎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
纳兰清不过故意这样说而已。
若真的想她出手减少清国不必要的败局和伤害，那她又有什么好处呢？云瑾心中了然，纳兰家的家业遍布天下，作为清皇宫的皇商，又岂能满足纳兰清的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