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120)
落郡只有一万驻军,凌钰真是大意,她一定没想到白翊飞会悄然攻击她的左翼,并且行军都是在晚上。
阴风阵阵,漂泊大雨浇筑而下,连老天都在助他一臂之力。大雨让视线变得朦胧,在黑夜隐蔽下,白翊飞乘机派出几队□□手,将城墙的瞭望台的守卫射杀。一切都进行的悄无声息,等到制高点被他的人占据,他忽然发动攻城。
落郡就这样遭遇突袭,白翊飞的队伍势如破竹,其勇猛和战斗力超越羽国守军的想象。
等到消息派往长宁府时,附近驻军以最快速度增援也未能赶上。白翊飞只用了一天便破了城门。眼看守不住落郡,百姓也尚未来得及撤离,守城将领只能投降,留着一丝希望的生机,希望给百姓一条活路。
“投降军士多少人?”白翊飞立于城墙,俯瞰一城百姓将士已成俘虏。
“回将军,将士三千,百姓三千,是否上奏皇上?”副将向他汇报,战事顺利,取胜消息该第一时间上报朝廷,但白翊飞却不为所动。
他微微抬头,心情沉重,想起白若溪死的那天,他便心痛难当,更是恨上心头。大雨划过他的脸颊,冰冷的雨点也不若他此刻的冷漠和绝情,他冷笑一声,“上报朝廷,说落郡百姓将士无人投诚,奋起反抗,伤我军士。”
“这....?将军的意思是?”副将有种不好的预感。
“屠城!一个不留!”白翊飞愤愤地说出这句话,阴冷的双眸透着嗜血的残忍。
“可..可百姓是无辜....”副将不忍,想为无辜百姓争取。
“无辜?溪儿难道不无辜吗?每一个羽国人都该死。”仿佛只有杀戮方能解他心头只恨,白翊飞已红了眼眶,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拔出剑,指着副将,“军令如山,谁敢抗命,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
若是战场,血染黄沙也无惧,可这场残忍的杀戮,不过为了泄一场私愤。火光照射,落郡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城百姓尽数被屠,投降将士想要奋起反抗,已无缚鸡之力。
落郡血流成河,浮尸满城,天空仿佛下起了血雨,横七竖八的尸体堆积一起,如凌乱的物体,仿佛不曾来过人间。弓箭、长矛、利剑都刺进了无辜百姓的胸膛,谁曾想过,一场战火,销毁了生还的所有希望,也摧毁了整个落郡。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长宁府。
“长公主,支援队伍没有赶上,落郡被...”传令兵一声泥土,马不停蹄赶回报信。
凌钰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微微俯身,忧心地问道,“落郡....怎么了?”
“被屠城了,长公主!落郡被屠城了!”传令兵说完啜泣起来,落郡的惨况他连回忆都不敢,一路赶回来报信。
“你说什么?屠城?”蔺无命一把拎起传令官的衣襟,“你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杀了你。”
“属下怎么敢,怎么敢拿六千人命说假。”传令官七尺男儿,却忍不住的悲戚。
“谁干的?”
“白翊飞!”传令官愤愤吐出他的名字。
蔺无命忧心地看向凌钰,只见她瞳孔渐渐散大,倒映出无边的黑暗和恐惧,或许是这消息过于悲恸,以至于她嘴角一直抽搐着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凌钰只觉得脑袋轰然炸裂一般,耳边不断地荡漾着“屠城”二字,眼前仿佛出现了百姓呼救求饶的惨绝画面,他们临死前当以多绝望,呼唤、呐喊、求饶都不曾有用,在冰冷的雨水中,只有冷酷的□□利剑刺穿胸膛。
她的心堕入了万丈悬崖,深不见底的深渊正撕扯着她,是她将羽国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没能救自己的百姓,是她将那些人推进了水深火热中,是她没早点杀了白翊飞。
“长公主?”蔺无命不知所措地望着凌钰,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底明明无泪,却好似装满了痛苦和绝望,无言之伤最痛,沉默的凌钰,被悲伤笼罩着,蔺无命甚至能够感觉到她那颗颤抖的心。
“即日起,长宁府.....挂丧。”她沉重地吐出这几个字,听其语气毫无波澜,但被强压悲伤后的声音,已是沙哑状态,甚至接近哭腔,只是她自己未曾察觉。
“是!”
凌钰的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她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慢慢移动脚步,这一击好疼,打得她几乎直不起腰,好一个秦君岚,好一个白翊飞。
她很想仰天长啸,怎奈就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她眼神没有焦距的看向上空。天空似要压下一般,好重。她往前走出的每一步,都觉得是踏着那些百姓的尸体,她不敢呼吸,闻着空气尽都是血腥之气。内心忽然翻腾不止,内息乱冲,她揪住衣领,似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一般,最终所有淤积的情绪化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凌钰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再也无力支撑自己,慢慢倒下,双眼微阖之际,一行热泪从眼眶缓缓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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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满目皆丧
落郡一役, 赤甲军威震四海,给了羽国一记重拳,但与此同时, 这场残忍的杀戮将会给秦君岚这位仁德之君,带来毁灭性的恶名。
“皇上,皇上....”
秦君岚正观摩地图,准备作下一步指示, 却听得传令官匆匆来报。
“何事惊慌?”
“启禀皇上, 落郡大胜,白将军势如破竹,仅用一天时间便破了城。”传令官先说了喜讯,秦君岚脸上却并无喜色, 而是面无表情问, “但是呢?”
传令官惊惧地看了她一眼, 俯身更低, “军函中声称, 落郡士兵和百姓不愿投降,以死相抵,多次袭击我军, 白将军无奈之下, 只好....”他顿了顿,见秦君岚面露不快, 双目微闭, 咬着牙关说出, “只好屠城。”
“屠城??”一旁的云瑾惊愕地望向秦君岚,屠城这个词她只在书籍中见过,从未想过会发生在当今天下。
如此残忍的事情,怎会是出于冀国将军之令,那么多无辜百姓,难道就这样平白丧命了吗?
秦君岚一言不发,默默坐回椅子上,只是原本平静的双眸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眉宇间英气逼人,那柔美的容貌顷刻变成凌厉之色,令人惊惧。
“皇姐....”云瑾觉得秦君岚好似在等什么,如此震惊的消息,她竟如此平静。
须臾,便见一名影卫匆匆来报,献上一封密信交予秦君岚。信中将赤甲军如何攻城,以及如何残忍地屠城之事尽数详解,她看完后递予云瑾,脸色瞬间阴沉。
信内字字珠玑,战事详尽汇报,云瑾仿佛看到了战场上厮杀的残忍局面,更似听到了羽国一城百姓痛苦的哀嚎。这是怎样惨烈的战况,原本一座城池,变成了人间烈狱,也将秦君岚推上了风口浪尖。
“白翊飞!”秦君岚拳头狠狠砸向桌面,惊得宫人守卫纷纷下跪。
“欺上瞒下,私下军令屠城,陷朕于不仁,陷整个冀国于不义。”她怒火中烧,紧扣贝齿,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吐出这些话。
白翊飞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军中永远有秦君岚的眼线,每支驻军都有她安排的人,就像她的眼睛,替她监视着这些将军的一举一动。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秦君岚不容许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尤其是军队。
她既是君,不管军队所到何处,都必须以她之言为最高命令,不得擅自做主。
“简直残忍至极!”云瑾忿忿不平,想起羽国百姓便觉得无辜。
“瑾儿,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理?”秦君岚并未表明态度,将一切权利交给云瑾决断。
“他擅自做主,是为不忠,屠杀百姓,是为不仁,欺君罔上,连累将领,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人,难堪大任,更无资格率领我赤甲战军。”云瑾温柔的双眸渐渐清冷,微开的气场竟有着一种慑人的气魄。
“该当如何?”秦君岚凝望着她,云瑾温和的双眸下略过寒光,缓缓吐出,“该杀!”
“这...”传令官惊出一身冷汗。
秦君岚瞪了传令官一眼,又看向离月,“拟旨,落郡赤甲军五品以上将士全部军法处置,斩!立!决!”秦君岚决绝的语气不容半点商议,“白翊飞...”她顿了顿,深深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小时候的场景,他们曾青梅竹马,曾一起许愿壮大国家,甚至有过共同的抱负与信仰,而如今...
秦君岚心情沉重至极点,可她对这种事没有半点容忍之心,绝不姑息!她决然说道:“白翊飞,赐酒!”
“遵旨。”离月将秦君岚每一个命令和愤怒都化为最高谕旨,处置镇南王这样的大将,是何其重要大事,她却不与任何肱骨大臣商量,没有人可以替白翊飞求情,死不足惜!
“命刘寅将军继赤甲军统帅,向所有驻军下达圣旨,再有随意伤害百姓者,杀无赦!”
离月将写好的圣旨立即安排下去,待到将这件事处理完毕,将人遣退后,秦君岚才有些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目露悲色,无力无奈更多是悲戚。
“朕对不起溪儿,对不起白老将军。”秦君岚想到白若溪惨死,白家一门忠烈,如今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她便心痛。
“皇姐,这不是你的错。”云瑾忙扶着她,终究是中毒在身,她尚未完全恢复,气急攻心又伤及身体。
“一城百姓,被屠杀殆尽,朕从来都不知道白翊飞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这些年他镇守边城,回来很少,或许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只是朕未察觉而已。朕不是不知道他在峰城做过的那些事,不过不愿意因小失大,便由他去,孰知他竟胆大到如此地步,引来凌钰对他的杀意,才连累了溪儿,还敢屠城。”秦君岚目露哀痛,纵然她想取得天下,却从未想过连累无辜百姓,她甚至想降低最小的杀戮,完成统一宏愿。
天下归一,万民归心,是为了成就永久的太平盛世,而非尔虞我诈,互相猜忌,时常发生战乱,这才是秦君岚的夙愿。
“瑾儿,朕怕是一时走不开了,姨母现身在何处?与寻儿一起吗?”秦君岚轻按额头,无奈地说着,原想等来一场胜仗去寻柳千寻,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