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110)
“公主在哪?”她冷冷问道。
“回姑娘的话,公主在后花园。”婢女引着她往凌钰所在之地。
凌钰手持装满五花肉的瓷碗,用筷子正在投喂闪电。闪电眼光锐利,最先瞟了一眼柳千寻,便放下了戒心。鹰食肉,每天凌钰会差人准备它爱吃的肉类,亲手喂它。
“吃饱了吧。”凌钰将空碗放下,闪电满意地拍打翅膀,向空中翱翔。
凌钰昂首望着闪电,嘴角泛着笑意,“飞吧,不管你飞多远,只要知道回来就好。”
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她转身,望着柳千寻,眸间泛起温柔,“你终于回来了。”
“毒是你下的吗?”柳千寻冰冷的言语没有一丝情感,她此次回来的唯一目的,便是找凌钰拿解药。
面对柳千寻的责问,凌钰只是凝望着她,眸间倒映出难以捉摸的心思,嘴角泛着浅浅笑意,“是又如何?”
柳千寻双拳紧握,神情冰冷,呼吸渐渐起伏,“下了何毒,何时下的?”
“你这是责问我吗?”
“是!”柳千寻坚定回答。
凌钰走近柳千寻,扬起邪佞的笑意,“我本不想下毒,孰知你那么不经试,我给你的只是玉露丸并不是□□,拼酒那天我见秦君岚无任何异常我便知道你没给她服用。”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柳千寻渐起怒意。
“寻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子母蛊便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你说什么?你给她下的子母蛊??”柳千寻愕然中带着惊恐,她想起凌钰曾经用子母蛊杀死七夜的场景,那简直是一场生死折磨,死状更加凄惨。
“没错,小子蛊可比你听话多了,知道自己从秦君岚掌心的伤口爬进去....”凌钰故意冷言冷语地刺激柳千寻。
柳千寻的脸已经暗沉下去,情绪不断起伏,她强压怒意,伸出手,“解药给我。”
凌钰冷笑,“我若不给呢?”
后院扬起一阵微风,柳千寻忽然扬起双臂,向她挥去。凌钰脚尖轻点地面,身体如风一般向后飘去,双眼直直盯着柳千寻,向她越逼越近。
她退至墙边,单腿撑着墙面,双臂开合,如仙鹤展翅,柳千寻招式划过,她单臂提起,轻松挡下后,便跃身至柳千寻身后。
府中之人以为这二人是切磋武艺,便也没有拔剑护主,唯有蔺无命感到气氛不对,担忧地在一旁看着。
柳千寻并未有停手的打算,左右手同时出掌,口中还叫着,“解药给我!”她脑海中尽是秦君岚虚弱不堪,吐血腹痛的画面,加之凌钰犀利之言的刺激,已然让她失去了平日的淡定。
“呵...”凌钰只守不攻,面若桃花一般,她忽然扬起一股强大气流,与柳千寻气场形成呼应,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那抹寒笑中,竟还有一丝惆怅与悲伤,“你为了她,要杀我?”
“我只要解药。”柳千寻望着凌钰,眼中哪里还有往日的半点情分,凌钰的心在柳千寻的句句狠招中,渐渐陷入绝望。只是那不明显的情绪,被她藏在了刺人的言语和佯装的笑意中。
“好,很好!我教了你六年武功,从未与你切磋过,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从我这学了多少本事去。”凌钰说完化守为攻,双掌轻轻划过,如凌厉刀锋一般,所到之处便是一道深痕。
柳千寻侧身闪躲,内力倾注指尖,向凌钰而去。凌钰轻惦脚尖,身体却如蒲扇一般,上下浮动如蝶变重生。
“一指弹学得不错~”她面露笑意,以同样招式,向柳千寻攻去。
柳千寻跃身而起,飞到空中忽而转身,俯冲而下,被风扬起的身姿轻盈飘零,如天外飞仙一般。凌钰身体后仰,快接近地面时,右腿腾空而上,接住柳千寻一掌。霎时间,后院飞花走叶,强大气流卷起尘土,连蔺无命都被波及后退了几步。
两人的身影恍若定格了一般,一个凌空而起,一个脚踏如风,明明是一场比武,却恍若惊鸿之舞,美得不似人间,让府中侍卫都为之震惊。
“明明是天人之合,如今却反目至此....”蔺无命望着二人较劲,无奈地摇头。
柳千寻拼尽全力也未占据上风,她掌心被凌钰脚心顶着,内力发不出,她又身如旋风,凌钰的身体被她带动而起,两人内力同时迸发,柳千寻被强大气流弹出,后退几步,脸色煞白。
身体的鞭伤被牵扯破裂,衣服上慢慢浸出血液,因为发热额头也渗出了冷汗。凌钰发现她状态不佳,刚想上前关心,柳千寻却又挥掌而来。
“你身上有鞭伤,别打了。”凌钰边躲闪边说。
“不用你管,解药给我!”柳千寻还未打算助手,凌钰眉头紧蹙,趁势勒着她手腕,发现她手臂有点点血迹,心中一疼,“别打了,让我看看你伤势如何。”
“解药!”柳千寻一声厉喝,狠狠向凌钰打去,可凌钰却没有躲闪,这一掌直击她腹部,令她连连后退几步,体内真气乱窜,鲜血从嘴角溢出。
柳千寻惊愕地望着她,又看了自己手一眼,“为什么不躲?”
“咳~”凌钰轻咳一声,将口中残余之血吐出,无畏地擦了擦嘴角,一如既往地冷笑,“子母蛊是没有解药的,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
“你胡说!”柳千寻摇头,难以置信,更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凌钰漠然地转身想要离去,可望着她满身的伤又心软下来,明明是想要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又戛然而止,“你若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救她,哼!”
“凌钰!”柳千寻叫住了她,向前几步,快要靠近凌钰身体时,忽然飞来一个身影拦住了她,“不得对公主无礼。”
“叶冥?!”柳千寻惊住,叶冥一身黑色素衣,头发干练地梳成发髻,颇有侠者风范,可她左边的衣袖却空空如也。
柳千寻上前一把握住衣袖,却攥了个空,她上下寻找,直到触摸肩头才确定,叶冥真的断了臂,她沉重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手臂呢?”
“不关你事。”叶冥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眸间平静如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叶冥?”柳千寻惊讶地望着她,又看向凌钰,她挥挥手,示意叶冥退下。
“属下告退!”叶冥行礼后离开,走之前看了柳千寻一眼,依然想不起来眼前是何人。
“她被我用药蛊抹去了记忆。”凌钰淡淡说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柳千寻想起白若溪之死,再看叶冥这样,心里闷闷地疼。
“若非如此,她成天惦记着小郡主之死,岂不是跟废人无恙。”
“可你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小郡主为她丢了性命,你却让她忘记了她....”
“那与我何干,叶冥没完成任务本就该死,本宫留她一条命不过是惋惜她的一身剑术,左手没了还有右手,还能替我办事。”凌钰面无表情说着,实则叶冥断臂后被修罗门人寻到已是奄奄一息,被带回长宁府后,凌钰便用药蛊为她止痛,同时也抹去了这段痛苦的记忆。
对叶冥来说,活着比死更加痛苦,不若忘记一切,断爱绝情。
可凌钰,从不喜欢解释。
柳千寻苦笑,惨白的脸渐渐失去血色,“呵呵,所有人在你眼中不过是棋子罢,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牺牲谌青之命救我。”
“对,我只留有用的棋子,我就是这么冷血的人,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她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对柳千寻说话,就像堵气一般。
“是,这么多年以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你,不若蔺无命那般懂你,所以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柳千寻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凌钰忙上前一步,“你去哪?”
“我自己想办法救她!”
留下这句话柳千寻决然而去,凌钰连留她的言语都无力说出。心已然如此,说多又有何意义,如今她都能为了秦君岚对她招招致命,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她扶住胸口,柳千寻对她所言所行,真是比剜心还痛。
“公主,你何苦呢,为何不告诉楼主子母蛊虽无解药,但只要母蛊不死,子蛊附体者也不会死,你从没想过杀女皇,不过是为了...”
“不用你多事!”凌钰释放情绪后,变得更加冰冷,蔺无命实在为她不公,为何明明不是这般,偏要做柳千寻眼中的“坏人”。
“启禀公主,谌青的衣冠冢已搭好。”侍卫来报。
“知道了。”
98.一触即发
凌钰苦笑, 恐怕柳千寻一直觉得她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可惜她永远也不会看到凌钰不为人知的一面,正如长宁府后院的那座衣冠冢园。
她走至谌青墓前, 闪电立在墓碑之上,原是雄鹰的犀利之眼,如今却布上一层淡淡愁绪,它好似能够感应到谌青的离去, 想蹲守在这里多陪陪她。
凌钰手握一壶枇杷酒, 望着谌青的墓碑有些出神,“抱歉,不能让你落叶归根,府中新酿的枇杷酒, 你尝一尝。”说罢将酒撒向地面, 留下一半一饮而尽。
她依稀记得有一年与父皇出去狩猎, 在森林里把谌青当成了猎物险些射死, 原是她误闯狩猎森林。凌钰见她衣衫篓缕, 猜想她是个乞丐,便扔了一些吃食给她,没想到她却一路跟着自己, 她说自己是个孤儿无家可归, 凌钰便收留了她。
原本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下人看待,可她竟敢偷看自己习武, 凌钰见谌青聪明便允许她与自己一同练习。小时候那段时间的相处, 凌钰还历历在目, 谌青对凌钰尊重有加,更加视为恩人,但从修罗门成立的那一年开始,她便自行请命,去冀皇宫潜伏,以备不时之需。
谌青的死她很遗憾,甚至有一丝悲恸,她将所有的情绪化为沉默,一壶酒,一人独酌。权当她自私,对她来说,柳千寻的安危更加重要。可惜,柳千寻从来不懂凌钰的用心,凌钰也不需要别人懂她,她更不希望柳千寻懂她,反正她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