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Veleno药(7)
祁老头儿做了一辈子学者,眼看着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群魔乱舞,还振振有辞,争论都嫌贬低了自己。头一撇,“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两个。”
童言拉着迷轻走在街上,将近十月的彼得堡,美的如鎏金遍染。连街道上的人都是金的。
迷轻说:“言,对不起。”童言回过头,轻轻握住她的下颌,迷轻配合地侧着脸,上面还微微有些泛红。童言撅嘴吹了吹,道:“还疼么?”
迷轻笑着摇头。带着自嘲口吻说,“当三儿嘛,总要有当三儿的觉悟,不挨打,当什么三儿。”说完但见童言怔怔看着自己,笑容定在脸上,“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三儿’是这么用的吧。我看电视上提过,大约是这个意思。”
童言失神拨弄着迷轻的发,勾近了她的脑袋,用力吻在她额上,“你不是。宝贝,你不是。”
夜晚的时候,童言让迷轻为她剪指甲,迷轻喜欢用小剪子,一则可以剪出小小的月牙儿,一则比较光滑。童言一只腿盘着,另一只腿曲着,低着头滑动平板上的图片。都是些古典画派的梦幻人像,向拉斐尔前派致敬。
迷轻将自己的手指和童言对比着,心里有窃喜的震撼。“言,我们连指甲都这么有夫妻相呢……”
童言微微笑着瞥过一眼,道:“谁是夫,谁是妻?”
迷轻想想说:“自然我是夫,你是妻。”
童言嗯一声,头也不抬,“不知谁求着我让我娶她呢……我是没听说过,当夫的要妻娶她。”童言声音温柔细腻,带着一二分的调侃,三四分的挑逗,迷轻痴痴听她说完,低头叨了一句:“你是被传统思想束缚的飞鸟。”拉过她另一只手,跪在她身旁,看着那些画问:“这是什么?”
“一辑人物摄影。受古典画派的启发,尤其是1848年在英国兴起的美术改革运动,拉斐尔前派的影响,创作了一系列梦幻的人物肖像。”
迷轻捏着小剪子,看着照片中握着匕首沉睡于海洋的女子,“有些凄美……”
“不可怕吗?像一个……凶徒。”
迷轻道:“凶徒没有那么样的神情,她是殉情的……”
童言笑着看迷轻,迷轻眼里的柔情都要把自己融化了。她的洛丽塔,她的原罪……
迷轻媚笑着低头为童言剪指甲,剪的深了些,童言“嘶”地一声。迷轻瞪大眼在指上找,“铰着肉了吗?”童言拧眉嗯了一声。迷轻急忙将她的指放进嘴。
童言身体仿佛被电了一下,软湿的东西在指尖游移,童言定了一定,还没来及告诉自己稳住,就已握着迷轻的发,侧脸擒住她的唇畔。柔软地令她心焦,像一颗夹心的软糖,让人恨不得一口狠咬下去,手上发蛮扯住迷轻的秀发,迷轻只是顺从地歪着头,丢了剪子,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握着衣衫里的手,断断续续叫:“有电话……”
童言瞥了一眼地上闪烁的手机,抓靠枕覆在上面,勾着迷轻的腰,将她压在地毯上,“小妖精,浪给我看……”
迷轻红着脸翻过身,爬在地上,忍住了身体上的震颤,伸手够到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仲北。她犹豫了一犹豫,举起手机,“啊……仲北啊……”
童言停下动作,抓起竖在眼前的手机,点击接听,对面传来一把虚弱的声音:“言言,我想见你……”
“仲北?你醒了?!”童言坐直身子,拉下迷轻的裙子,覆住她雪白的大腿。
对面说:“你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
外面灰蒙蒙的,没有月亮,不确定是不是下雨了。
仲北说:“你来看了就知道。你看了,我就同意分手。”
童言握着电话,避开迷轻,走到窗前,园灯下面,密密斜斜地洒着无数半灰半金的豆子。“有什么,明天看吧……祈叔叔可能不大喜欢……这么晚……”
仲北说:“我让他们回去了。你来。我等你。”话落即挂了电话。
童言一回头,迷轻正跪坐在地上,带着一脸忐忑的神色,“怎么了?”
童言从地上抓起裤子,蹬腿穿着就说:“我去一下医院。仲北说,有东西给我看。”
迷轻静悄悄看着童言套着一件黑色修身风衣从房间走出来。
Burberry的切尔西长款版型,童言身上永远是低调的亲和。
精致的过肩卷长发,羽玉眉,一双妙目,豆沙色的雾面唇,使人生出贪嗔之念。迷轻爬起来,冲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言,明天再去吧……”
童言揉了一把迷轻的长发,“我很快回来。你可以等我……要是困了,就睡着等我。”
☆、第六章
童言回来的时候,客厅里没有亮灯。门缝里面泄出一缕淡淡的橘光在地板上,愈发衬地四周黑的笨重。
凌晨1点30,迷轻和衣坐在床上,仰头望着回来的童言。她嘴唇动了一动,酝酿半晌道:“言,我等你好久了。”
童言背着迷轻疲惫坐在床边,迷轻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将脸靠在上面。“我爱你,言。你也爱我对不对……”
童言将手支在腿上埋住脸,迷轻将身子钻进她臂弯里,亲她的耳,亲她的脸,亲她的嘴。童言一皱眉扯开那像个八爪鱼似女人,满脸是泪,“你为什么……骗我?”
迷轻说:“我没有……骗你。”骗你两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像个打烂花瓶,现场抓包还狡辩的孩子。
童言立起身叫道:“你没有骗我,祈仲北给我的录像上面清清楚楚是你的脸!你!是你早前在杂货店买的那身作案穿的衣服——”童言躬着腰对她大吼,看着迷轻露出受伤一样的神色,心疼又气愤,愈发觉得她会装。“你怎么,这么恶毒!”
迷轻跪在床上,低着头,“你不信我……”
童言说:“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我怎么信你!要不是,要不是别人车上有行车记录,拍到了你,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狡辩的?你怎么能,睁着眼说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
迷轻跪上前,伸出手去捞童言,童言一甩臂闪开了,迷轻切切地泣声说:“言,我为什么要撞他!你爱的是我!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啊!”
“录像你怎么解释?”
迷轻仿佛忍着极大的委屈,颤声说:“它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童言不理解迷轻为何在事实面前还能这样毫无所谓,她才21岁,花季少女,就这样心机深沉!
祈仲北的私家侦探沿着事发的街道展开地毯式搜查,查遍了周遭的小店。根据这种款式的衣裳锁定了五家店铺。然后通过所有可能拍到店铺内情况的摄像头寻到了迷轻的身影,然而视频太远过于模糊,又费周章查出那日恰巧与迷轻照面,等待迷轻过马路的车主的行车录像。
童言在医院苦求祈仲北放过迷轻,迷轻还小,不能有案底,否则人生就毁了。
祈仲北说:“我要是打算毁了她,就不会让你来。言言,她还小,她对你只是一时依赖,她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爱。她只是想获取关注。我可以给她她需要的,她的学费,她演出的机会,我都可以支持她!我也不反对你和她来往,但不是以这种形式……言言,你不要被她影响,混淆了自己的情感。”
童言说:“不,仲北,你不理解……我对轻轻……不是你说的那样……”
祁仲北将录像交给童言,“言言,我爱你。我不会逼你。你好好考虑。”
童言头疼的很,从医院失魂落魄出来忘了拿伞,好半天一部出租车也挡不到,淋了一路雨。
迷轻跪在床上还是那个姿势,只是哭。
童言抚着头,抓起一只枕头就往客厅去。没有客房,一间主卧、一间工作室、还有一间舞蹈房,童言都没想过自己会主动和迷轻分床。
迷轻跳下床,从童言身后抱住了,哀哀哭着道:“言,别走。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想想看,祁仲北一直昏迷,谁帮他找的私家侦探……”
童言转过身,不可思议盯着迷轻道:“那是因为你把仲北拉进了我电话的黑名单!他找不到我,才寻的私家侦探调查!偏偏撞上了这样的事,私家侦探怕收不到钱,才留下证据预备和祁伟业拿钱!”
迷轻拧眉默然看着童言,“他和你这样说的?”
童言不说话,迷轻的手从童言身上落下来。倒在床上,一翻身,盖住被子,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迷轻不见了。
童言以为她发脾气,早上等到中午,中午等到晚上,晚上童言急了,给她打电话,关机。童言突然发现,自己不了解她,一点也不,连她可能去的地方都不知道。
童言沿着花园大街寻到罗蒙诺索夫大街,又从城郊大街穿过莫斯科大街又回到花园大街……傍晚的温度急剧地低下来,童言却浑身是汗,迷失在涅瓦大街的往来的人群里面。变魔术的卖艺者拦住失去方向的童言,指上变出一只蝴蝶,让她握在掌心。童言怔怔捂住那只蝶,魔术师轻轻打开她的手,蝴蝶不见了,童言满身都浸在无数下落的金色的玻璃纸片中……
童言忽然意识到,她的轻轻,也要这么失去了……像那只捂在手心的蝴蝶一样……可是就算有多少美丽的金色玻璃纸片,都不能……
童言丢开魔术师和围观的路人,撒开手拼命地跑,世界仿佛要和她捉迷藏,旋啊转啊……童言走不出去。怎样也走不出去。
深夜,童言疲惫至极,一步一缓往家漫步,远远地看见房子里有一丝微光,童言站住,只觉得如梦似幻。急冲进屋,客厅的灯果然亮着,童言大叫:“轻轻——!”
四周寂静,仿佛能听见灰尘下落的声音。
童言冲上楼,“轻轻!”
楼上一片漆黑。
童言推开房门,床上整齐叠放着童言给迷轻买的衣衫、戒指……童言急忙打开衣柜,慌张地翻找,里面挂着迷轻旧日仅有的衣衫都不见了。鞋子、包包、一切的一切……连那只Cartier都给她留在桌上。
童言看得刺目,一背身靠在衣柜上,抽痛了半晌,发怒下了楼,从包里翻出手机,狠狠拨了几个数字,电话通了……
手机在客厅的桌上嗡嗡地响起,其后,是一段带着杂音的录音,没有人声。童言抓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来,看着桌上一直震颤发亮的手机屏幕,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铃声响道:“bye bye……”
祁仲北痊愈后就陪童言一直在圣彼得堡找迷轻。警局报了失踪继后无果。大使馆也没有回音。迷轻不再去上课,不再出现在童言能想到的范围。童言独自在出租房住了三个月,终于意识到迷轻不会再回来。
童言的嗅觉又开始出问题,从最初的想起迷轻就发病发展到不能吃饭,什么都是Lost L的味道。彼得堡连日大雪,最高温度不过-5℃,不到早上10点,天还是一片漆黑。
童言就每夜每夜亮着灯,听到一丁点声响就再也睡不着。独自在涅瓦大街上痴站。
祁仲北实在看不下去童言这么折磨自己,为她硬安排了回程机票,连骗带哄,带回了国。
国内有童言曾看了一年半的心里咨询师。还是老毛病,吃药,定期来做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