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今日也不想接诊(31)
“……没有。”
“那就好。”
越长歌疼惜地看着她,语气柔柔:“乖孩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黄钟峰的巨债就没人继承了。到那时候,为师也不想活了。”
叶梦期脸色煞白地动了动嘴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如是反复几个来回,脸色终于又渐渐有了些活人的红润。
“弟子此番来,应师妹们的八卦之心,慰问一下您的好事。”叶梦期狐疑地盯着她:“现在看来……您半夜无故发笑……”
奇怪,此刻她分明有约,不该在柳长老房内么。
叶梦期被师妹们催得没有办法,本打算远远一观,结果看并肩两间房都亮着,便奇怪地走了过来。
越长歌却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道:“嘘。”
她抽出一张纸,铺在桌上,写道:
你我师徒二人讲话,隔壁柳长老能听见,若有言论,有辱斯文,有损为师颜面,一定写字,切忌。
叶梦期默默拿了另外一支笔:
敢问师尊为何不能心内传音?
越长歌哼笑一声,又写道:
心不够细。凡所有法术,一定会产生痕迹,她虽不知你我讲述何事,却会感知到我故意瞒着她同你密谈。
这多伤人,不好。
叶梦期叹了口气,提笔又写道:
懂了,您住柳师叔隔壁,宛若做贼一般。
越长歌瞪她一眼,写就:废话少言。你来还有何事?
叶梦期正色又写道:
茶馆谈话后,见师尊为感情一事所困,弟子回去与师妹们商量许久,大家命二师妹撰写出了锦囊妙计,特来相送。
越长歌蹙眉写道:丹秋那家伙?
叶梦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二师妹一年四季能谈成八次,堪称恐怖。况且她是狐族血脉,擅长此道。
越长歌的笔尖颤了颤:这真是……她换毛都没见这么勤快。
话不多言,叶梦期自兜里掏出一本不算太厚的小册,砰地掉在了桌面上。
书很新,上面有一枚小小的爪印,梅花样的。是二弟子自己盖的章。
黄钟峰的大师姐捂着额头,自发顺走了师尊一瓶药膏,走得意外地顺溜麻利,看起来片刻不想在此伤心之地久留。
越长歌点了盏灯,拿起那本小册,正好奇准备看看是什么大道理。
略略一扫,封皮上的字眼就辣到了她的双目。
《还在为没有道侣而枯萎么?》
第一页什么都没有写——也不是完全没有。
【说的就是你呢,呵。】
娟秀小楷,二弟子的字迹仿佛翘起了尾巴,明晃晃地露出了一分鄙夷。
突然被踹了一脚。
【前言:
还在为没有道侣而枯萎么?还在为飞升之前寻不到老伴而顾影自怜么?漫漫长生路,孤枕难眠时,你是否会感觉到一种比大道更苍茫的寂寞与冰冷呢?
本书旨在为诸位在情场上失意的道友,指明一些关窍要道。如有心者,拿出纸笔,审慎观之。】
越长歌看得直蹙眉,这二徒儿,这煽动力……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竟是个写话本子的可造之材。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欣慰,开始往下扫过去。这本情圣宝典的篇目不长,但分得很详细。想来那只小狐狸崽子早有研究,否则断然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写出如此巨作。
【篇目壹:情不知所起——如何给意中人留下好印象
篇目贰:鱼戏莲叶间,追与逐之道
篇目叁:“一往而深”的学问
篇目肆:机不可失,坦露心迹的三十六式古法
篇目伍:禁忌关系?天下无废铁,善用为好刃
篇目陆:房中术秘闻】
越长歌翻到“篇目陆”瞅了两眼,没想到小丹秋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直让她这个老前辈汗颜。
她叹了口气,翻回来,心不在焉地从第一章 读起。
【篇目壹:
凡饮食者,日后能否当回头客,第一筷至关重要;凡读书者,能否遍观此文,第一章 至关重要;姻缘千里一线牵,能否修得成果,由此可见,第一面同样是重中之重。
修行之人虽求仙道,但到底未曾褪去凡蜕,依旧生得一副肉眼。其中可以下足工夫的地方,大抵在于品貌谈吐。而这些东西虽然天成,后头加以勤奋修行,也未必不可逆天改命。
其一,忌油忌腻,但不可孟浪。措辞应当合适,合情,合理,此乃三合之道……】
看过两眼,无非是些陈词滥调。越长歌轻笑一声,斜斜倚靠在床头,指尖摩挲着往后又捏了几大迭书页翻过。
本也是随意看看,她还能指望那只成天惹烂桃花债的红色毛团么?
【……人的秉性不值得考验。一味的冷淡致使疏远,一味的靠近显得乏味烦腻。针对于此种症结,可从以下范式入手:亲昵先行,流淌于暗处的暧昧最是动人,日常生活的关心,若有若无的试探,轻巧灵活地带走话题,第一次使用时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待到引起对方注目,则续而温水煮鱼,待到骨酥肉烂。往下的学问便有些深厚,势头良好,该继续吗?
不,及时打住。本书之妙处在此。欲擒故纵虽然是俗套而古老的招数,但不可不承认,老祖宗的智慧大抵有它流传至今的原因……对于一向冷冷淡淡不怎么主动的意中人,看准时机,适当冷落一段时日。她可能只是习惯了你的热情呢?既然得来不费吹灰之力,自然不会花费精力来维护关系。
没有哪个人能拒绝联络从生命中突然剥离的不讨厌的存在。
如果她来找你了。
胜利指日可待!】
看到此处,越长歌神情难得认真了起来,她捏着这段再读了读,一时整个人思忖起来,连室内的灯火都静了几分。
哦?
这小崽子看起来还有点功力,不愧是擅长魅惑人心的狐仙一脉。
或许有这个机缘。
可以试试?
24
第25章
越长歌带着几分批判的目光,读了前半本,她犹记得那时月上中天。
待到指缝间淌进来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她那批判的目光,却还没有收回来。
门外刚传来几声轻叩。
门内先是死寂,后面窸窸窣窣发出了一些大动静,“就来。”
柳寻芹略微有些诧异,她立在门口想了想,微屈的指尖垂了下来,改敲为轻推。
木门徐徐敞开。
柳寻芹走进去,看见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这个时辰,越长歌靠在椅子上——而不是扭着绕着缠在被褥上。她正坐在书桌前,双睫娴静地垂下,闭目养神。
书桌上空无一物,已收拾整齐。
“怎么了?”
越长歌睁开眼,一夜未曾打坐也没有睡眠,她困倦得紧,浅浅打了个呵欠:“没事。”
她平日总是神采奕奕,七情六欲挂在眼角眉梢。而此刻却难得安静下来,一脸清心寡欲的模样。
旁人清心寡欲倒没什么。
越长歌则很不对劲。
那一脸无欲则刚的越师妹叹息一声:“早。”
昨日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只多喂了她一颗丹药。对于渡劫期修士而言,那指甲盖儿大小的东西,估计一夜已经运化得无影无踪,谈不上有何不同。
以防万一。
柳寻芹在这方面较为细致,她的目光仔细抚过越长歌的脸色,最后微微蹙眉说:“手?给我一下。”
越长歌双睫颤了颤,复而垂下,一只手矜持地冲她递过去,指尖微微翘起,还起了个范儿。
像是贵妃娘娘伸给一旁扶手的宫女。
虽不知这个女人大清早又在发什么疯,不过医者理应有医者的怜悯,她——
早习惯了。
柳寻芹面无表情,去把她的腕。
还没碰到。
那只手往后缩了一点。
她摸了个空,往前进一寸。
越长歌往后矜持地缩了一寸,而后勾了勾手指,见她退却,又往这边凑近了些许,颇有蛊惑的意思:“欲擒故纵,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