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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沾衣(33)

作者:木梓君 时间:2018-06-27 11:2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江湖恩怨

纹锈芋草饼、寸芒小天使的手榴弹。

  ☆、第四十四章 苦衷

  越子临道:“我教圣女, 教主之妹。”
  连嬅捏紧了杯子, 忽而放松了, 仿佛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勉强笑道:“多谢大人解答。”
  越子临见她这副样子,显然是陷进去了, 她也不开口劝慰,因为没什么可劝慰的。
  她总不能告诉连嬅放下。
  谁都放不下。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绝对不去强求别人。
  连嬅慢慢道:“那她为何要装成花魁的样子?”
  越子临淡淡道:“连嬅大人, 你要明白, 这个世间,总有人是喜欢作戏的。”
  “喜欢?”她道, 声音有些奇怪。
  她捧着一份真心, 得来的竟只是一场骗局,骗局也罢,竟还是喜欢。
  “我一直都觉得, 她这么做是有理由,有苦衷的。”连嬅艰涩道。
  “我确实有理由, ”一个声音响起, “但并无苦衷。”
  她从屏风中出来, 已换好了衣服,头发散在身后。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死心了。
  连嬅站起,见礼,道:“参见圣女大人。”
  凌无悔直直坐下,道:“我没有苦衷, 听明白了吗?”
  她没让连嬅坐下,连嬅就不能坐下。
  凌无悔道:“我认识你,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在未央山,你救过我。”
  连嬅笑道:“属下竟不知和圣女有过这样的渊源。”
  凌无悔道:“因为你把我背了回去,父亲知道我受伤,特意让人调查我去哪了。他不让我去未央山,我去了,他抽了我几鞭子,还罚了两个时辰的跪。”
  未央山上葬着凌霖的妻子和挚友,这没什么,他百年之后还决意葬在那,直到他知道这三个孩子,都是他妻子与好友所生。
  难怪他死后,她就茶饭不思,终日抑郁,一年后撒手人寰。
  难怪她临死前,不问来生不问子女,只要她把他葬在他对面。
  凌霖本不知道这件事的,他后来给妻子收拾遗物时发现了信,千封信,封封都是写给他的友人。
  他拆开了,发现真相远比他想得更不堪。
  他们一直存有联系,并且,他那所谓的朋友也知道那三个孩子都是他的。
  凌霖烧了信,并未告诉任何人,只是之后就禁止凌家人上未央山,每年再不去祭拜。
  连嬅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什么都没说。
  凌无悔道:“那是我第一次挨罚,我哭,父亲却不理我。还是凌无忧和凌无心陪我跪着,才只跪了两个时辰,我跪完之后站都站不起来了。那时候外面还下着雪呢,真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那时候想,还不如让她死在外面呢。
  “之后我被那几个小的,”她指的是和自己同辈的,“笑了好几个月。他们一提,我就能想起外面有多冷。”
  这是迁怒,谁都清楚。
  凌无悔是把不能发泄在凌霖身上的怒气迁怒到了连嬅身上。
  连嬅不动不言,保持着笑,犹如一张面具。
  “后来我们又见了一次面,你温文有礼,无论是对待同门,还是对待旁人。”凌无悔道:“那时候,就有人拿你和我比,说你是练武奇才,我却武艺平平,说你待人处事并无错处,我却举止乖张怪异。还说,我这般嚣张,无非是仗着有个做教主的哥哥。”
  “之后越子临来了,你的风头就被压下去了。”凌无悔看着越子临,笑道:“真是奇怪,明明都是如此,我却半点都不恨越子临,你知道,明明同样都是天之骄子,越子临身居左使,你却只能在南睢云身边主事吗?”
  这张面具,慢慢地开始龟裂。
  “为何?”她道。
  “因为我啊,”凌无悔笑道:“因为我上下打点。即使我再不济事,好歹有个做教主的哥哥,这些面子,总有人愿意给的。”
  “啊,你可能觉得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凌无悔道:“确实如此,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你没什么大错处,你就是错在太多事了。”
  凌无悔笑道:“我卖我的身,你何必可怜我呢?我说我要过安稳的日子,你就敢背叛魔教,我要是说,我想要人的心,你会不会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
  良久,连嬅才道:“自是圣女吩咐,属下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无悔嗤嗤地笑了,道:“懂了吗?懂就滚出去,我和越左使还有话要说。”
  连嬅道:“是,属下告退。”
  连嬅出去,带上门,挺直了腰。
  她那个礼见得太久,都有些站不住。
  ……
  凌无悔把连嬅倒茶的杯子随手扔到地上,飞来的瓷片溅到了越子临的脚边,让她忍不住皱眉。
  凌无悔道:“你可觉得我丧心病狂。”
  越子临放下已经凉了的茶杯,道:“无趣至极。”
  凌无悔笑道:“啊呀,你这种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懂整日闲着没事的人能有多少时间去计算别人做了什么,我该去如何报复。”
  “你太闲了。”越子临道。
  凌无悔道:“你是干大事的人,我不是。”她眯着眼睛笑了,道:“你说,连嬅死心了吗?”
  越子临道:“我觉得她是起了杀心了。”
  凌无悔连连摆手道:“她不会,她心最软,这点我还是清楚的。”她笑越子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狠?”
  越子临眼中掠过一丝戾气,不过没出声。
  凌无悔道:“我问你,越子临。若段长歌这样对你,你待如何?”
  越子临道:“她不会。”
  因为段长歌不喜欢她,她们也不会是那种关系,更不会变成这种地步。
  “我是说假如。谁都知道那段大人是真君子。”凌无悔不依不饶。
  越子临道:“我会杀了她。”
  “若这么做的人是你呢?虚与委蛇的人是你呢?”
  越子临冷道:“根本不可能。”
  “啊呀,你这个人那么较真做什么。”凌无悔噘嘴道。
  越子临想也不想,道:“那让她杀了我。”
  “你绝对不反抗?”
  “当然要反抗,”越子临道:“她又打不过我。”
  凌无悔看了她一会,突然大笑出声,道:“越左使,你太有趣了,真的。你比那个连嬅有趣多了,如果当时买我下来的人是你,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恩恩爱爱,美满缱绻呢。”
  都说戏子无情,她演戏成疯,比戏子更无情。
  “可我若是连嬅,当时就不会把你买下来。”
  凌无悔滚到床上,盯着上面鹅黄色的帐子,笑个没完。
  凌无悔道:“越子临,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喜欢上一个心狠的,不会有好结果的。”
  越子临呵了一声。
  凌无悔又道:“你别不信,那段不疑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她现在清风明月,光明磊落得跟个圣人似的,可我告诉你,那是段思之教的好,段思之把她骨头里那些杀伐都压住了。”
  “这种人,你要么别喜欢,你要么喜欢了,就一辈子不负她。”
  凌无悔看越子临根本一点都没听进去,叹气道:“你说了,你要是负她,你让她杀了你,到时候记得备好止血药,别被人捅死。”
  越子临道:“你以为我是你?”她眉间仍有冷意不曾散去,“我要是做,自然做的利落,不留一丝把柄,还会给自己留后路。”
  “你不听我的?”凌无悔道:“你这个人,太过自负。像你这样的人,都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越子临淡淡道:“我会不会死,会怎么死,谁杀的我,这点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要是再说下去,你就会死。”
  任谁都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生死放在嘴边。
  凌无悔道:“你告诉连嬅,没事别往这边来,我不想见着她。”
  越子临道:“知道了。”
  “你也回去吧。”凌无悔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擦,有些干了。
  不过这出戏她很满意,是她最满意的一折。
  自母亲死后,父亲对她的态度就大为改变,年少时喜欢的人也死在了边疆,虽有兄长照拂,到底多有疏漏。
  她喜欢见别人爱她,爱到骨子里。
  然后再生生毁了这份喜欢。
  她随手扯下纱帘,软软的纱都落到了她的脸上。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她好像再唱,语调缠绵。
  便纵有千种风情……也是,一折戏。
  现在,这折戏唱完了。
  凌无悔闭上眼,她累了,想睡觉。
  于是她就睡了,睡得很甜。
  ……
  越子临回去干坐了一天。
  她忙惯了,偶尔闲下来还觉得无趣,此处又没有什么书,笔墨纸砚却很齐全。
  越子临画的一手好画,是她父亲亲手教给她的。
  她尤其擅长画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不知道该画谁,因为谁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些活着的,死去的,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在这些如烟的影子中,有一人是鲜明的,活生生的。
  竟是如此清晰。
  她拿起笔,笔落纸上,染上一滩墨色。
  画毕才惊觉自己究竟画的是谁。
  此人乌发白衣,眉目如画,温文尔雅。
  她落笔,竟已经天黑。
  门响了,门外立着个影子。
  越子临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打开门,段长歌就在门外。
  这人白衣乌发,与画上没什么分别。
  越子临看见她,竟无端觉得,天亮了。
  

  ☆、第四十五章 孰真

  她之前想过段长歌来, 但不想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白衣洒脱。
  越子临清了清嗓子, 道:“你怎么来了?”
  段长歌眉眼间带着清亮的笑意, 温柔道:“我为何不能来?”
  她进来,道:“我来清算账目。”这账目说得暧昧, 让人忍不住往别处想。
  越子临故作不知,道:“什么账目?”
  段长歌道:“在军中的那笔账。”她的语调微微上扬, 很是勾人。
  军中的那笔……
  越子临一下子睁大眼睛, 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在她们唇齿贴合后。
  宛如天雷勾地火一般, 两人原本都好好地站在地上,然后滚到了床上。
  越子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处, 猛地缩回了手, 却见段长歌毫无反应。
  不对,段长歌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怎么可能先来漳州?
  就算她想, 段思之素怀锦等人都不会同意。
  眼前寒光一闪,越子临一下子滚到了一边, 几缕头发被切了下来, 钉在床铺上。
  越子临把散发撩到耳后, 冷冷道:“你是谁?”她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
  仍然是段长歌的脸,却做着不是段长歌的表情,“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对方笑道:“明明是一样的。”
  越子临拔出春水,道:“不用废话了。”
  反正, 不管她是谁,都是一个死人了。
  “啊呀,好好的姑娘何必舞刀弄枪,”来人极快地躲开了越子临的剑,道:“你这么漂亮,玩些花啊,粉啊,在房里绣绣花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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