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18)
从窗口只看到王蕊的后脑勺,任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刚刚自己还纳闷,怎么没看见韭儿的人。
任宽往按摩会所门口走了几步,“王老板先回家吧,我来看着韭儿。”
王蕊回头冲任宽冷嗤了一声,转头又低声呵斥韭儿,“想买什么随你的便,我现在要回去了,明早我来你还没退烧,就给我去打针。”
夜里十点,送走了王蕊,任宽第一次坐到韭儿的小房间。
小房间放置的是一张上下铺,上面堆着杂物,下面是韭儿的床,东西繁杂,但是还算整洁,头顶的吊扇摇摇晃晃,月色透过窗户正好撒进来。
任宽摸了摸韭儿的额头,有些自责道:“是之前吹太久的风了吗?”
韭儿脑子里还是黏黏糊糊的,他一方面不想让任宽困扰,一方面又期待任宽的照顾。
“不是…我不知道…我很少生病的…”韭儿词不达意地回答。
任宽的手比王蕊粗糙,也比王蕊结实,温暖在这一刻显得特别有厚度。
“我…”任宽破天荒的有些磕巴,“你看我没怎么注意…下次你一定要跟我说…”
还有下次,这让韭儿放心不少,他害怕任宽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再带他出去了。
有任宽这句话就够了,韭儿不想耽误他太多时间,也没正面答应他,“宽哥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能行,睡一觉就退烧了。”自己看不见都能应付,发烧这种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任宽不去考虑韭儿说的真实性,“我今天不走。”
“真的吗?”他不想麻烦任宽是一回事,听到任宽说不走,内心喜出望外又是另一回事,“你真的不走吗?”
面对韭儿的追问,任宽靠得更近了些,能嗅到韭儿身上的菜油味儿,“真的不走。”自己能留下来足以让韭儿喜上眉梢,他怎么舍得走呢?
韭儿朝床里面挪了挪,空出来的地方还是显得捉襟见肘,“宽哥你睡我旁边。”
一想到自己身上还菜油,韭儿又喃喃道:“可我身上很难闻…”
“能有多难闻,我不每天都闻这味儿吗?”任宽没第一时间挤到床上去,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我打盆水给你擦擦。”
任宽打完水回来,面对韭儿还有点无从下手,韭儿自顾自地坐起身来,将身上的T恤和短裤都脱了,光溜溜地坐在任宽面前。
韭儿的身材远没有脸有看头,近乎干瘪的消瘦,没有赘肉的同时,也没有肌肉,怎么会这么瘦呢?
热毛巾敷到韭儿的脸上,韭儿没有挣扎,任宽拿开毛巾一看,这小东西又在偷笑。
“笑什么?”任宽重新搓了把毛巾,从脖子开始擦。
“就是高兴。”知道自己憋不住笑意,韭儿索性不说谎。
毛巾接触到韭儿身体的瞬间,韭儿从容地举起手,任宽手上没太用力,怕把这根小树苗压垮了。
“发烧有什么可高兴的。”擦完脖子再是后背,背上全是铜钱留下的痕迹,有些触目惊心。
任宽手指按在韭儿的背上,问道:“王蕊给你刮痧了?”
“嗯…我不打针,只能刮痧…”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后,任宽前前后后进了好几趟厕所,换了好几盆水。
背上没有油腻的感觉,韭儿才惬意地躺下,坦荡荡地仰着,他说不上来,反正有任宽在他就很高兴。
任宽端着水盆进来,韭儿就这样仰在床上,光洁平坦的胸膛一览无遗。
第19章
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既妩媚多情,又清纯可人。
而任宽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俗人,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喜欢那种胸大屁股大的类型,好像全天下男人都喜欢。
可面对这样的韭儿,他眉心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视在韭儿的胸口。
他不止一次抱过韭儿,他清楚的知道,韭儿抱在怀里,是有些硌手的,不像女人一样软绵绵的。
即使是对触感一清二楚,还是打消不了他想要去抚摸韭儿的冲动。
知道任宽已经回来了,但韭儿只听到他的低沉的呼吸,感受到空气中静置的温度,韭儿抬起下巴,试探道:“宽哥?”
任宽回过神,“嗯…”这声回答有些走调,他拼命维持镇定,才没在韭儿面前失态。
任宽不敢再看,不敢再胡思乱想,飞快地给韭儿擦完身子,找了件T恤给他套上,又到厕所洗了把冷水脸。
等到身体里那股子狰狞的气焰彻底消下去,任宽才慢吞吞地往房间走。
床上的人翻来覆去的烙着饼,有意等任宽回来,听到任宽的脚步后,韭儿往里移了一截,“宽哥快来。”
韭儿很有精神,任宽贴着他躺下时,还顺势摸了把韭儿的额头,已经没一开始那么烫手了。
不管韭儿怎么谦让,床只有那么大,任宽得侧躺着才能睡下,两人胳膊挨着胳膊,大腿靠着大腿,幸亏天气已经不像是半月前那么炎热,至少在夜里靠着电风扇还算过得去。
人贪得无厌又得寸进尺,任宽能睡到韭儿身旁,韭儿心头是又高兴又委屈。
小手不自觉地扒住了任宽的胳膊,只是紧紧地握住,再放肆的事情,他不敢再做了。
任宽没有挣开他,只是平静地问道:“不热啊?”
热哪有任宽重要呢?
韭儿没回答任宽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我怕你以后不带我出去了…”
语气是那样的可怜,任宽没见过这样的,比小姑娘还能撒娇,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挪了挪,这是在犯规,在破他心防。
任宽和韭儿说话,总带着一股子教育的意味,“心都给你玩野了。”想要收心怕是一件难事了,可那又怪的了谁呢?不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骑车而已,有那么好玩吗?”任宽看似平淡的回应,都是一次不露痕迹的试探,他想告诉韭儿,骑车没那么好玩,他也没有那么特别,韭儿不需要痴迷其中。
韭儿当然没听懂任宽话里的意思,咕噜着,“不好玩你也骑啊。”在韭儿心里,坐摩托车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补充着,“挺好玩的,每次都感觉要飞起来了。”
摩托车自由无拘无束,人身处急速当中,确实能忘却烦恼,任宽垂着眼睛看着韭儿的脸,他正想取笑一句,没想到韭儿又开口了。
“你开得快的时候,我偷偷睁眼睛,能感觉到风。”韭儿手上收紧,有些难为情,他怕他自己太矫情,笑笑,“那个时候,感觉自己的眼睛,还是有用的,至少像是还有知觉。”
这条声色街上,怎么会养出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能扣住任宽的心弦,叫任宽觉得说一句话玩笑话,都是辜负了韭儿的情意。
韭儿是把软刀子,每一下都像是扎在任宽的心口上。
任宽手臂一伸,穿过韭儿的细腰,将人往怀里拢了拢,还在发热的人,呼吸都是湿热的,湿气拂在任宽的胸口,心里也烫了。
得寸进尺的不止有韭儿,还有任宽他自己,他脑子一热,心头的纠结原本像团混乱的毛线球,可他不想捋了,也捋不清了,干脆丢到一旁。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蛊惑了韭儿,但他知道,他自己确实是魔障了。
大手拍了拍韭儿的后背,任宽快慰道:“乖,别瞎想。”他怕自己安抚不了韭儿情绪,大言不惭的话脱口而出,“你喜欢坐摩托车就坐,不会不带你的,去哪都行。”
男人在床上的话,没一个字是真的,毕竟他现在恨不得给韭儿许星星许月亮,只要韭儿开口,任宽能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真的吗?”韭儿莫名一怔,额头在任宽胸口蹭了蹭。
肯定的回答脱口而出,“真的。”
这大话说的,都不过脑子的,怕是黄泉路都能闯一闯。
韭儿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紧接着下了几天的大雨,温度突然降了下来,像是一夜之间,从夏季跳到了深秋。
打火机的事情,王蕊虽然没拦着韭儿不让买,但是也没第一时间买了给韭儿,用王蕊的话来说,“等你先工作个把月了,看你表现。”
表现倒是其次,万一韭儿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小孩子心性,时间一久,这些念头就打消了。
可王蕊知道,哪有那么容易啊,任宽整天在韭儿跟前晃,有些念想就是日积月累攒下来的。
每年到了一定时期,都会有片警巡逻肃清,多半是针对小旅馆里的绯色交易。
这几天能看到上上下下的片警,不少窑姐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坐在门口,似乎风声还不紧,她们仅仅是躲在了小旅馆里面。
几天下来,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看风向,扫黄似乎只是口头上的,片警的目的并不是这群窑姐。
不止是窑姐提心吊胆的,连小混混们也夹起尾巴做人。
这条街上鱼龙混杂,除了长久在这片谋生的,还有来来往往的路人,有人将小旅馆当成了出租房,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不少人因为管制的原因,已经不太爱在这条街上露面了,毕竟无论是因为哪种情况被抓,都是脸上无光。
人流量的减少,对宾馆和按摩店的影响最为直接,王蕊嫌生意不好,对谁都拉着张脸。
生意好坏对于韭儿没什么差别,他本来也没几个常客。
而任宽的小饭馆,无非是电话订餐和堂吃的客人少了些,外卖的单子补上了缺漏。
任宽刚送完石阶下面的外卖,回来的路上和韭儿坐在门口闲聊,毕竟已经入秋了他怕韭儿不知道寒暑。
摸了摸韭儿的小手,任宽说道:“现在坐门口不冷吗?”
“不冷。”喜欢被任宽触碰。
两人现在相处的方式很微妙,中间有一层米浆一样的隔阂,轻轻一戳,能留下痕迹。